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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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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他還在這兒,”我說。

“但他辦不到了。這場面即使對他來講也太可怕了。”

“不,”他說“這裡沒有別人了。”說完又凝視他原來的身體,好象無法把目光挪開。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我觀察著他臉上表情的細微變化,那細潤澤的臉皮上注滿難過的表情,接著又舒展開來。他現在釋然了嗎?他又靠我那麼近,而且似乎更緊密地和這副新身體結合在一起,儘管他的靈魂仍透過它放出如此美麗的光芒。

他又嘆息,然後直身體,我倆一起走出小屋。

我們站在米黃牆壁的昏暗走廊,頭頂上的光燈發出慘淡的光線。遮著薄薄一層暗窗簾的玻璃窗外,邁阿密在閃爍發光。從附近的高速公路上傳來隆隆的悶響,一排排車頭燈的光線在道路突然轉彎時危險地橫掃過來,轉瞬間又開上鋼筋混凝土的狹長高架橋,車燈的強光也隨之猛地向另一個方向。

“你要知道,你已經失去泰柏特莊園,”我說。

“它屬於躺在那小屋裡的那個男人。”

“是的,這我想過,”他漫不經心地回答。

“我是那種天生破財的英國人。而且想想看吧,它要歸我一個沒出息的小表弟所有,此人只想立刻將它搬到市場上出賣。”

“我把它再買回來給你。”

“我的組織可能會這麼做。我在遺囑裡寫明他們將擁有我的大部分房地產。”

“別那麼肯定。即使泰拉瑪斯卡的人也未必對此有心理準備!再說,人在遇到關於錢的事時也會變成十足的野獸。給我的巴黎代理人打電話。我要指示他絕對滿足你的任何需求。我要確保把你的財產歸還給你,一分錢都不少,尤其是要把那房子給你。我能給的所有東西你都可以擁有。”他略顯吃驚。接著動不已。

我也不到吃驚。我曾像他這樣如此適應這副高大柔韌的身體嗎?顯然我那時的動作更衝動、生硬一些,甚至有點猛烈。的確,它的力量使我變得有點心大意、滿不在乎。可是現在大衛卻瞭解了這副身體的全部構造和功能。

我又在回憶中見到他。那個老大衛大踏步走過阿姆斯特丹狹窄的石板路,躲避著呼呼響的腳踏車。那時候他就像現在一樣泰然自若。

“萊斯特,你現在不要再為我負責,”他說。

“這一切又不是你造成的。”我突然到特別難過。但該說的話總得說出來,不是嗎?

“大衛,”我說,同時竭力掩飾痛苦。

“因為有了你,我才能打敗那傢伙。在紐奧爾良我對你說過,只要你幫我從他那兒收復我的身體,我就永遠做你的奴僕。而你做到了。”我的聲音在顫抖,我不想這樣,但控制不住。何不趁著現在一吐為快?省得總是痛苦。

“大衛,我當然清楚我已永遠失去了你。我知道你從現在起絕不會接受我的黑禮物。”

“可是萊斯特,你怎麼能說你失去我了呢?”他低聲熱切地說。

“我為什麼非要死了才能愛你呢?”他緊抿嘴,竭力剋制自己不要太動情。

“為什麼要以這作為代價,特別是現在我活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有勁?上帝啊,你顯然是領會了過去所發生的那麼多事的本含義,那就是:我獲得了新生。”他把一隻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手指想捏住我這強健到幾乎不到他觸摸的身體,或者到一種全新的他本不知道的受。

“我愛你,我的朋友,”他還是熱烈地小聲說。

“現在請你別離開我。這一切已把我們緊密地聯繫在一起。”

“不,大衛,沒有。在過去這幾天裡,我倆之所以親密,是因為我倆都成為凡人。我們看的是同一個太陽,同樣的黃昏黎明,我倆受到腳下同樣的地心引力。我倆一起吃喝。我倆或許還要一起做愛,假如你允許的話。可那是過去。現在一切都改變了。你重獲青,以及伴隨這個奇蹟而來的所有奇妙的東西。而我卻是血鬼的老樣子,一見到你還是像見到了死亡。我見到一個走在陽光下的人,就同時見到死神正盤旋在他的肩頭上方。我現在知道我不能再當你的夥伴,你也不能再當我的同伴。不然我會付出太多痛苦的代價。”他低下了頭,默默而勇敢地努力控制住情緒。

“先別離開我,”他大聲說。

“除了你,這世界上還有誰能瞭解呢?”我突然想向他懇求。我想說:考慮一下吧,大衛,你能在這年輕美麗的形體裡獲得永生。我想告訴他我們可以去很多地方,我們兩個不死的血鬼一起去,還可以見到許多奇觀。我想向他描述那個我在熱帶雨林深處發現的黑神廟,想告訴他帶著能察一切的千里眼勇敢地在叢林中漫遊是什麼滋味…哦,這些話傾刻間都會從我嘴裡奔湧而出,我也沒想遮掩我的想法和情。哦,是的,你又年輕了,而且你可以永遠年輕下去。年輕是你駛入黑暗的最好禮物,這種黑暗本該是任何人都能適應的。這就好象那些幽靈已經為你作好進入黑暗的準備!智慧和美貌都會屬於你。我們的諸神已經念開魔咒。來吧,跟我一道走吧。

但我沒有說。我沒有懇求他。我只是默默地站在走廊裡,聞著從他體內散發出來的血味。這種氣味從所有凡人身上都冒出來,但冒出的方式因人而異,從不雷同。注意到他的這種新生命、更高的體溫和更健康舒緩的心跳使我倍折磨。聽著這心臟的跳動,我到這年輕的身體彷彿正在以一種獨特的方式對我說話,然而他並不以這種方式對他自己說話。

在紐奧爾良的那間咖啡館裡,我也曾從這個凡人體內嗅到濃烈的生命之味,但濃烈的程度不同。絕對不同。

把這個念頭斷掉很容易。我斷了這個念頭,撤回像普通通人那樣的脆弱、孤獨而安靜的心態。我躲避他的目光。我不想再聽到任何道歉和推託的話。

“不久我再來看你,”我說。

“我知道你會需要我。你會在你忍受不了一切的過度恐怖和神秘時,需要我這個唯一的見證者。我會來的。但要給我時間。回屋要記住,給我的巴黎代理人打電話。不要依賴泰拉瑪斯卡。你一定不願把這次生命也給他們吧?”我轉身剛要走,聽見遠處電梯門沉悶的開門聲。他的朋友到了,是個個頭矮小白頭髮的男人,穿著和大衛常穿的一樣,一身合身的老式西服,裡面是搭配的襯衣。他邁著輕快的腳步朝我們走過來,表情焦慮。接著我見他把目光停留在我身上,並放慢腳步。

我趕緊走掉,不管我已意識到此人認識我。他知道我是誰,是幹什麼的。真氣人!不過這樣更好,我心想,因為這樣一來,在大衛講述他奇怪的故事時,他一定會相信的。

一如既往在等待我。我已經飢渴難耐。我仰頭閉目站了一會兒,張著嘴,覺著這種飢渴,並想象頭飢餓的野獸那樣嚎叫。是的,當一切美食對我而言又不存在時,就只有飲血,當這個世界雖然美麗但對我來講似乎又恢復空虛無情、而我自己也徹底失落時,就只能重舊業。把我的老朋友、死亡以及洶湧的血給我。血鬼萊斯特又回來了。他渴了,今夜就像以往所有的夜一樣,不可忽視他的存在。

可是我在搜尋那些骯髒的黑街、尋覓我特別喜歡的那些兇殘的罪犯解渴時,心裡就明白:我已經失去美麗的南方海濱城市邁阿密。至少是暫時失去。

我不斷在心裡想到那個在中央公園旅館裡的漂亮小房間,窗戶朝向大海,那個假大衛對我說他想要我的“黑禮物”!我也想起葛麗卿。我會有那些把葛麗卿忘掉的時刻嗎?——那些我把葛麗卿的故事向我以為是大衛的那個人和盤托出,然後我和他爬上樓梯走進那個小房間,我的心怦怦狂跳,並想:“總算要和他幹了!終於盼到這一天”的時刻。

痛苦,憤怒,空虛!我再也不要見到這些南方海灘的漂亮旅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