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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口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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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不是記,不是信的,終將隨著月塵化的寫了字的紙是什麼呢?

寫滿你的名字,寫滿我的淚——在無人的暗夜裡的,永遠不為你所知的淚。

如果可以把眼淚收集,我可以把它們做成一尊珍珠塔來送你了。

——摘自阮丹冰《天鵝寄羽》小林原以為今夜會是她的初夜了。

無論怎樣的女孩子,初夜都必然是她一生中最珍貴的紀念。

她把這紀念珍惜地捧出,像蚌殼珍惜地捧出它的珠,那深藏於心的,用眼淚和風磨礫而成的珠。

可是,計劃竟會因為一隻天鵝而改變——他們走進寵物醫院時,天鵝本是懨懨地伏在沙發上休息的,看到曲風進來,忽然奮力站起,拍打著翅膀上來,仰慕地望著他,神情無限欣喜。

曲風驚喜地蹲下身:“哦,小天使,你活過來了!”他忍不住擁抱它,親吻它的額頭。

天鵝似乎對這種親暱頗不習慣,連連後退,輕輕掙脫他的懷抱。然後,它看到了他身後的小林,愣一愣,歪著腦袋,又退了兩步,戒備地看著她和他。

曲風站起身來,連聲向老醫生道謝:“真是妙手回。”付了賬,又說:“依您看,它還要住多長時間醫院?”聽到這句話,天鵝似乎吃了一驚,立刻重新奔近來,倚住他的腿,狀甚依戀。

老醫生笑了:“依我看,它其實不必住院的,只要你每隔一天帶它來檢查一次換換藥就好了。它好像很希望跟你回去呢。”曲風有些驚訝,開玩笑地問天鵝:“是嗎?你想跟我回家?”不料,那天鵝聽懂了似地,連連對他點頭。

曲風益發驚訝:“你聽得懂我的話?”小林也從她的幻想中清醒過來,走近來逗天鵝:“你真的聽得懂人話嗎?那你轉個圈給我看看。”天鵝惱了,恨恨地看著她,忽然撲過來猛地一啄,正正地啄在她的手背上。小林驚叫一聲,連連後退,差點撞翻了身後的貨架。她大怒:“你這天鵝竟然咬人?!”作勢打。

曲風忙忙攔住:“別打,它不認識你,難免不友好。也許以後了就好了。”

“以後?”小林驚訝:“你真的要把它帶回家?”

“當然。不然送到哪裡去?它傷得這麼重,還不能放生。我總得把它的傷養好才行。”丹冰藉著天鵝的眼睛,第一次看到曲風的家。

是個套間,臥房連著廳,比她想像中的還要髒,還要亂,到處扔滿菸頭,髒衣服,舊雜誌,空的酒瓶,以及大堆大堆的樂譜。因為小,也因為簡單,廳裡的鋼琴顯得無比巨大,不和諧地豪華醒目。琴臺上一盆芳香四溢的梔子花,花旁有雙拖帶的軟緞舞鞋——這使她到親切,原來她從來沒有離開過他,天鵝湖的子裡,有她的花香陪伴著他;卻也傷,再也不必穿鞋子了。

當她在心底裡不住地慨著的時候,小林大聲地叫出來:“太可怕了,你這裡簡直像個難民營,怎麼也不收拾一下?”一邊說,一邊便彎下整理起來,把髒衣服裹在一起扔進洗衣機,雜誌樂譜分放整齊,菸頭酒瓶掃做一堆,並且動手拖起地來,那樣子,就好像回到了自己的家。

天鵝有些悵惘,這些事,是她也想做可是不能做的,小林做起來,卻這樣自然而然,得心應手。

她看著自己的手——兩隻美而無用的翅膀,用來飛是足夠了,做家務?哼,想也不要想。

曲風是被女孩子們服侍慣了的,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顧自打開冰箱開瓶啤酒喝起來,一邊說:“別忘了給天鵝準備住處。”小林答應著,邊拖地邊問:“明天你有什麼安排?陪我一起帶水兒去公園好不好?”

“行,不過只能在上午。下午我要去阮丹冰家彈琴。”小林看他一眼,不再說話。曲風有點兒好奇,問:“你不喜歡丹冰?”

“沒有啊。”小林本能地掩飾,想一想,又覺得不必要,便快地承認“也不只是我不喜歡她,我們一起來的女生都不喜歡她,也不只是不喜歡她一個人,那些女舞蹈演員都招人煩。每天呆在練舞廳裡,松木地板,鋼琴伴奏,四面牆的大鏡子,又是公主又是王子的,天天活在王子夢裡,便個個以為自己是公主了,眼睛看到天上去。”曲風忍不住笑起來,覺得她惟妙惟肖,形容得再好沒有。

小林又說:“尤其那個阮丹冰,就更是公主裡的公主,見人從來不打招呼,也不笑,真以為自己是天鵝呢,把別人都當成醜小鴨。”

“丹冰倒不是那樣的人。”曲風為她辯護“她不是傲,是單純,不太懂得和人打道。”

“她救了你的命,你當然這麼說。”小林拖好了地,雙手握在拖把的杆上,下巴拄著手背,想一想,說“不過,也許我們只是自卑,因為不能做主角。我們不喜歡丹冰可以做到一切我們做不到的,可以美得那麼趾高氣揚,可以在萬千觀眾的凝視下跳舞…小人物一輩子都沒什麼機會做主角,獨舞名角卻天天都可以引起人們關注…我想我們是嫉妒,一定是的。”曲風笑了:“你倒是誠實。”小林也微微笑著,走過來從後面抱住曲風的,將頭靠在他背上,在他耳邊輕輕說“那天在劇院,燈掉下來的時候,我心都快跳出來了,我以為你會死…那一幕真可怕,夢裡想起都會嚇醒過來。”

“你做夢常看見我嗎?”曲風逗她,迴轉身將她抱在懷中。

她低著頭,用手指在他前胡亂地畫著字,茫茫然地說:“一個普通的女孩子,也許只有在戀愛中可以做一回主角吧?只有戀愛可以給她被重視的覺,戲劇的覺…”他抱著她,只是不說話。

她悲哀地想,他就是怕承擔,她已經答應他不同他要永遠了,但是連現在他也不肯完整地給她。即使是在戀愛中,她也不是主角,主角是他,她只是他的配角,無數的配角中的一個,那戲也是過場戲,沒有新意的情節和沒有誠意的對白,對她也許是第一次,對他誰知道是第幾次呢?她跟了他回家,這樣明白地表示,是要把自己完全地給他了,即便是這樣,也不能換回他一句稍微鄭重點的愛的表白。就像一架失衡的天平,一頭已經高高翹起掛了免戰牌,另一頭就是再加多少重量也是這種結果了。戀愛裡沒有永遠,又哪裡有公平。

她深深地悲哀,悲哀地將他越抱越緊,就算一切都是假,至少這個擁抱是真實的,他的身體是真實的,虛幻縹緲的情裡,也只有這一點兒真可以掌握,可以擁有。

丹冰在一旁看得生氣,小小眼睛瞪得又紅又圓。這個小林,不僅說自己壞話,而且還勾引曲風,真是太可惡了!一時氣不過,衝過去將擱在沙發上的小林的手袋叼起來擲到地上亂啄亂踩,化妝盒鑰匙包頓時滾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