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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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鬧鐘在這個時候譁然跳起來叫。

什麼挨不完的更漏,乃意呻宵苦短才真,她完全沒有辦法起得來。

她揮揮手同鬧鐘說:“去,另外物一個人去做大作家,給他名同利好了,我只想好好睡一覺。”

“起,乃意,起,弟弟今早上飛機。”乃意號叫著爬起淋冷水浴。

乃忠蔚為奇觀地看著個自由散漫的姐姐,看樣子她也只好做文藝工作,在那種行業,失職或許可美其名曰格。

自飛機場回來,已經去掉大半個上午,乃意匆匆坐下趕稿。

她不相信那麼一大疊稿子會得用光,事實偏偏如此,慘過做功課多多。

直到下午,把稿件到報館,乃意才忽然想起,甄老太曾約她到醫院探訪傷者。

乃意借電話撥給岱宇,只是沒人接。

怔怔放下聽筒,忽爾聽得背後有人說長道短。

“什麼人?”

“新進女作家哩。”

“別又只會講,不會寫,或是寫寫就鬧情緒累了罷寫。”乃意莞爾,有人的地方就有鬥爭,信然,不止是甄府、報館,恐怕全世界都無安樂土。

她直赴醫院。

倚梅正由特別看護餵食。

甄保育衣不解帶地伺候在側,乃意只當沒看見他。

倚梅招呼乃意“怎麼不見岱宇?莫非又生我氣。”乃意心中懊惱,一個那麼會做人,另一個活在霧中,怎麼能怪大人們偏心。

只聽得背後冷笑一聲“你管誰生誰的氣,有些人就是這樣,人家躺醫院也看不過眼要吃醋,總而言之,你紅,她要比你紅,你黑,她亦要比你黑,不可理喻地爭風。”這除了李滿智還有誰。

乃意靜默一會子,實在忍不住,才說:“岱宇傷風,怕傳染給人。”李滿智笑“真正曹亦有知心友,這回子我相信了。”甄保育一聲不響。

半晌醫生進來檢查傷者,示意閒雜人等出去,乃意盼望保育趁此機會出外與她說幾句話,但是他卻緊候病榻寸步不移,乃意一轉頭,只看見李滿智疊抱著手心滿意足地眯眯笑。

乃意心灰意冷,悄悄離開病房,沒有任何人注意她,也沒有任何人挽留她。

乃意只得叫車往甄宅。

是住不下去了。

人家毋須打罵或是出言諷刺,光是袖手旁觀微微笑著看你們自己人殺自己人已經足夠。

來開門的僕人對乃意說:“淩小姐已經搬走。”什麼!

幸虧背後轉出來一個甄佐森“乃意你怎麼到這會子才來,岱宇清早起來一聲不響要搬,屋裡偏偏只得我一個人,勸她不聽,又找不著你。”

“現在她人呢?”乃意急得跺腳。

“不用擔心,我把她送到酒店辦好手續才打道回府。”沒想到要緊關頭反而是甄佐森為她出力。

“麻煩你載我一程,我想去看看她。”甄佐森得其所哉,一路上發表他的偉論“岱宇太笨,這種時刻,她不應退縮,亦不該鬧事,我是她,一聲不響忍聲氣照常過子,甚至煮了湯端到醫院去侍候林倚梅,好讓世人知道我賢良大方。”乃意冷冷看著甄佐森“是嗎,忍辱偷生,有何得益?”

“不是都為著我那不成材的兄弟嗎?”乃意冷笑“也許她已經看穿,可能她不想再度費神,恐怕她願意拱手相讓。”甄佐森一怔“岱宇?不會吧。”

“太辛苦,划不來。”這話像給了甄佐森什麼啟示似的,他發起呆來。

乃意想到適才李滿智可惡的樣子,忍不住要與她開一個玩笑,她打開手袋取出一乖期紅,趁甄佐森出神,輕輕在他雪白的後領上染一道紅痕。

下了車,乃意向甄佐森道謝。

他問她:“你真謝我還是假謝我?”乃意納罕“請說。”

“陪我吃頓飯聊聊天如何,我沒有其他的意思,只想訴訴苦。”乃意聽出他聲音中無限寂寥,只是道不同不相為謀,因說:“我男朋友是詠高手。”她上酒店找凌岱宇。

岱宇坐在豪華套房裡,出乎乃意意料,區維真已經在座,另外一位小生是韋文志律師。

岱宇情緒平穩,只是手中握著酒杯,一見乃意便上來“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你們在商量什麼大事?”維真答:“岱宇決定搬離甄府。”韋文志說:“我贊成。”乃意加一句:“原先是我的主張。”

“當務之急要找一間合適的公寓。”維真說。

“韋律師,”乃意問“淩小姐目前經濟情況如何?”韋文志揚一揚濃眉,看一看正在苦笑的凌岱宇“本來凌女士囑我將名下財產全部撥歸甄府。”乃意看著他,忽然聽出因由來,他做了手腳!

韋文志雙目透一絲笑意,語氣仍然謹慎“區先生同我商量,有若干不動產,可否延遲數月處理,碰巧我們事務比較忙,因此耽擱下來。”乃意噓一聲倒沙發上鬆口氣,好傢伙,小區這次救了凌岱宇。

韋文志律師說下去:“知道一個人無親無故無依無靠而擠他要錢,是否道德,不在討論範圍之內,可是變賣恆產,的確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辦妥,所以凌女士至今保留這一部分財產,”他看著岱宇欠一欠身子“就不知凌女士有無改變心意。”岱宇點一支菸,一口,站在窗畔,抱著雙臂,雙目寂寥地看到了街上去,不語。

她穿的一件米白凱斯咪絲衣一直未換,柔軟忠誠地貼在她身上,幫忙展示她美好的身段。

韋文志同情地看著岱宇纖長的背影。

“據我所知,”半晌他繼續“甄佐森那一道難關已過,聽說鼎力資助的是一位林倚梅女士。”岱宇微微笑,轉過頭來問:“她出多少?”韋文志自有據“是你的三倍。”岱宇頷首:“她比我慷慨,付出代價比我高昂。”乃意才開口,沒想到韋文志搶先說:“林家在印尼是財閥,這筆數目,本來是林女士的妝奩。”乃意這才說:“甄家的盛衰,已同岱宇沒有關係,所剩的,夠她生活即可。”韋文志看著凌岱宇“即使是撥給甄氏的款項,亦並非無條件饋贈,我有文件在手,可以隨時代你討還。”好一個明為事主著想的律師。

小區說:“朋友尚且有通財之道,岱宇暫時不需要這筆債。”乃意拍拍韋文志肩膀“我要是發了財,一定找你做顧問。”韋文志笑起來,出雪白牙齒。

小區瞪了形容放肆的女友一眼。

乃意連忙說:“當然少不了你這個謀臣,維真。”岱宇按熄香菸,自斟一杯香檳,嘲自己:“我才真的要靠你們才能生活下去。”維真卻道:“懂得請救兵就不會有事,所有專業人士都可以為你服務,最壞是自說自話,自以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