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四世同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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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家的堂屋內,實際上擔負著一大家人生活責任的第三代長子司世全問:“是家大坡馬親家介紹你們來司家寨的麼?”蘇學武恭敬地回答:“是!否則我們不知道這個地方。”司世全四十多歲的樣子,剛毅的方臉龐上鐫刻著歲月的年輪,他是司家寨生產隊的隊長,也主持著這一大家子人的所有事務。曾祖父、祖父雖然建在,在討論家務事時仍然由他作主。他繼續問:“你們去家大坡給他們彈棉絮了麼?”蘇學武說:“是的,我們彈了四天,十棉絮。今天才離開,就來到這兒。”司開成突然開口說:“這兩個小夥手藝可能不錯,我看可以留下來試試。”司世全恭敬地說:“是!爺爺,我這就安排。三弟,你把師傅們領到客房去。讓娃娃們把旁邊那間偏房收拾乾淨,找新的木板做個臺子,明天從你那一房開始彈吧!各房彈了幾,報個數給我就行!工錢由公帳統一支付。”第三代中也是四十多歲的老三司世福說:“行!兩位師傅,你們跟我去客房吧!娃兒們,把工具拿到偏房去,到木倉去搬新板子、新方子來。”司開成說:“全兒,師傅們辛苦,彈得好要多給工錢。一三餐要和家裡人一樣。”司世全躬身說:“是!爺爺,沒其他事,讓大家散了吧?”司開成說:“散吧!各人去幹好各人的事情。梅兒,扶老祖回屋。”蘇學武和孫發生跟著司世福走入一個院子,司世福指著兩間瓦房說:“兩位師傅,右邊的客房有兩張鋪,你們一人睡一張。先漱洗吧,到吃飯時間有人來請你們。”蘇學武和孫發生推開門進屋,兩張木之間有一張方桌,上面放著一盞煤油燈。被蓋雖是布草蓆,卻十分潔淨。孫發生高興地說:“學武哥,這家人講究的呢!”蘇學武說:“大戶人家嘛,當然要乾淨些。我去打點水來洗洗身上,別髒了人家的被子。”門被無聲無息地推開了,從門板後探出來一個少女的頭,問:“可以進來麼?”孫發生本來坐在上,忙站起來,說:“你進都進來了,還問什麼!”那姑娘乾脆大方地走進屋裡,說:“我來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司玉梅,老伯就是主事的司世全。你們住在我家期間,有什麼事找我就行。”蘇學武說:“姑娘,水井在哪兒,我想去打點水洗一洗。”司玉梅說:“走,我領你們去澡房,那兒是熱水。”兩人拿了巾、肥皂及內衣褲,跟在司玉梅後邊,到了山岩下的一間瓦屋前。
“你們進去洗吧,洗完關上水龍頭就行。”司玉梅說完轉身離去。
打開水籠頭,熱水從兩棵四分水管中出來,分別澆在兩人身上,十分舒適。兩人輪換著擦了背,自己擦去全身的汙垢,用肥皂再把全身洗了一遍,頓時全身輕鬆,疲勞頓消。洗完出來一看,原來山岩上修了個密封的大水池,有竹管從山上引下山泉,入池裡。水若滿了,會有人移動竹管,把泉水放到山岩下的冷水池中,供一家人飲用。熱水池上方是一棵大鐵管,把伙房的水蒸氣全引入池中,下面是兩棵四分管把熱水引到澡房,一家子人便隨時都可以洗澡。這個裝置絕對是當時最先進的衛生設施,無怪乎這家子人全都乾乾淨淨,神十足。
回到客房,司玉梅已經等在那裡,說:“換上乾淨衣服吃飯去吧,我在門口等你們。”幸好兩人帶得有一套換洗衣物,趕忙穿上,走出門外。
孫發生把那一袋野果羊咪咪遞給司玉梅,說:“你喜歡這個麼?”司玉梅打開袋口,見是羊咪咪,高興地說:“還真是好東西!謝謝你。”三十多口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全都圍著四張桌子坐著吃飯。司開成、司世全在主桌陪兩個客人,除了尋常的四菜一湯外,桌上只多了一盤炒野兔,一瓶自釀的土酒,那是這家人待客的規矩。其他三桌的家人是連看也不看的。
蘇學武在主人相勸下喝了一玻璃杯酒,那酒味雖然稍淡,後勁卻大,由孫發生攙扶回客房。
第二天,蘇學武和孫發生一大早就起來幹活,那間偏房中已經送來了要彈幾新棉絮的新棉花。彈花匠最愛彈的當然是新棉花。既省力氣又不算太髒,棉絮加工出來又好看,最能顯示匠人們高超的本事。
“嘣、嘣、嘣”壩子清晨的寧靜被強烈的弓弦聲所驚醒,伴隨著雞鳴狗吠,組成了山野間最具生活氣息的旋律。
一個多小時後,司玉梅方來喊二人去吃早餐。偏房中,孫發生揹著彈花弓正彈得起勁。
蘇學武說:“我們開了弓便不好停下來了,玉梅姑娘,幫個忙把早餐拿過來行不行?”司玉梅說:“好吧!我去給你們端來。”司玉梅端了兩大碗麵條過來,蘇學武對孫發生說:“吃了早餐再彈吧,反正不差那點時間。”孫發生已經很餓了,解下彈花弓,便回到客房裡來。見了方桌上的麵條,不由得眼裡放光。在深山裡能吃到麵條,絕對是主人家十分好客。對司玉梅說:“謝謝主人家,你太客氣了!”司玉梅笑了:“主人是我老爸,快趁熱吃吧!”轉身退出了客房。
孫發生翻動麵條,發現下面臥有兩個荷包蛋,忙用筷子挾了一個在蘇學武碗中。
蘇學武說:“我這碗底也有雞蛋的,你自己吃吧!”把荷包蛋挾回孫發生碗中。
“師傅出力多,多吃一個荷包蛋何妨!”
“瞎說,你正在長身體,營養不夠可不行!”
“司家人對我們太好了!我真覺得不好意思。”
“給人家好好彈幾被子,不就報答了嗎!”孫發生動作快,一大碗麵條很快便進了肚子,放下筷子說:“大哥慢慢吃,我先去彈著。”
“嘣、嘣、嘣”的槌擊弓弦聲又響了起來。孫發生用弓雖不純,仗著年輕氣盛,只要不停槌調整,弓弦聲便一直不會中斷,似乎一聲聲全擊入了人的心絃。壩子裡迴旋著“嗡嗡”的音響,彷彿無處不在,無孔不入,讓人產生出無窮的遐想。
司玉梅端來了茶水、菸捲、花生、瓜子,把客房的小桌擺得滿滿的。她躺在孫發生睡的那張木上,一邊聽著偏房裡傳來的彈花聲,一邊把長長的小辮子拿在前把玩。她在這個大家庭中的地位十分特殊,一直享受著幾乎所有親人的愛撫,書沒讀下去便在家裡賦閒。司玉梅什麼農活都不上手,她們家那麼多男勞力全在父親帶領下在生產隊勞動,從事農業生產。只有她不用去挖地鋤草挑糞收割,主要工作是和曾祖父聊天解悶兒。她可以在滿壩子中閒逛,在房前屋後散步,遇到不順心不如意的事便立即告訴她父親。引來山上巖中的泉水,修建熱水池和澡房便是她的主意,她父親領著家裡人在農閒時幹了一個多月,方才大功告成。可以經常洗澡後這一家人衛生條件大為改觀,對她的印象更好了。
也正是因為司玉梅擁有的特殊條件,她才可以獲准近距離地觀察這兩個外鄉人。她聽說過千里鎮,曾祖父、祖父、父親曾經多次去趕過場,給她講了鎮上的許多事情,一直令她嚮往。她把觀察到的情況事無鉅細統統彙報給曾祖父,說這兩個彈花師傅十分老實,司開成便讓她從生活上多加關心。這才有了早餐的麵條和雞蛋,那是她讓主管廚房的母親戴雲舒親自去煮的。戴雲舒一貫嬌縱女兒,一向有求必應,瓜子、花生自然也仼其送去客房了。
偏房裡的“嘣嘣”聲仍在繼續。司玉梅百無聊賴地走出客房,從偏房的板壁縫裡張望時,只見是孫發生揹了彈花弓在演奏那樂曲。白的棉絨罩滿了他的頭髮、眉和全身,額角那兒有汗珠子不斷滑落。她不知為什麼輕輕地嘆了口氣,轉身向自己的屋子走去。
“梅兒,怎麼不開心了?”母親戴雲舒關切地問。
“那麼重的活,他和我年紀差不多大,怎麼受得了?”司玉梅眩然泣。
“你說是那小傢伙?以此為生,他也許習慣了!”
“一定是生活所!否則,他應該還在學校讀書!”
“問問他師傅不就知道了?梅兒,你不會喜歡上小彈花匠吧?大哥給你相中了一個老師的。”
“我又沒答應!娘!老師有什麼好了,我不稀罕!”戴雲舒不吭聲了。女兒一發脾氣,母親便讓著她,誰讓她是母親的心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