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前塵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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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發生無論如何沒有想到，他接到的四個大中專學生中，中專生中竟然有何天運，他在貴西一中讀那半年初中時的初一（三）班同學。在天平哨開荒種糧時，兩人曾經結下了生死情誼。

他拉著何天運的手，在蘇學武面前轉了兩圈，這才鬆開手來，與另外三人相見。

兩個女生也是中專生，一個叫陶麗萍，瓜子臉，透著三分明。另一個叫顧婉婷，圓臉，顯得老實忠厚。兩人年齡和何天運差不多，又是從同一所學校分來，相互之間很。剩下一名男生叫薛羽軒，大學本科畢業，學的是建築工程，一米七二的身高，戴一副深度近視眼鏡，顯得文質彬彬，書生氣十足。孫發生領著四人辦完手續，就想帶人回去。蘇學武卻不幹，非要留他們吃一頓晚飯不可，孫發生見其他學生都接走了，實在不想耽擱。

江抗美恰於此時走進屋來，見二人僵持不下，笑著說:“孫老三，聽姐姐一句話，吃了飯再回去。我們有一段子沒見面了吧，你得給蘇隊長和我一個面子。”孫發生說:“江書記，我怕回去晚了不好安排宿處，所以在此為難。”蘇學武說:“晚了就住下來，明天一早再回去也行。”江抗美說:“隊長都發話了，你就別太固執。坐下來聊聊吧！聽說你放大炮很成功！被耽誤的工期不光能搶回來，而且可以提前一個月完工，真是可喜可賀。”蘇學武說:“士別三，當刮目相看。老三當連長後大刀闊斧搞施工，比我當連長那會兒強！”孫發生說:“江書記、蘇大哥，你們別誇我了！活是大家乾的，我只是民工們的其中之一。”江抗美說:“謙虛是一種美德，但經驗卻必須總結。放大炮是你一個人的創意，連蘇隊長都是這麼說的。你還站在滾馬巖頂聽炮響，準備與巖頂一起坍塌。你的大無畏的革命英雄主義神，值得所有的築路民工學習！怎麼樣？我沒有說錯吧！”孫發生說:“江書記，你真的過獎了！我只是做了該做的工作而己！”陶麗萍說:“江書記的描述讓我想到了一幅畫面，懸巖頂端，站著一個偉岸的身影，巖下炮聲不絕，亂石穿雲，煙霧瀰漫，漸漸遮沒了那高大英俊的雄姿。許久許久，硝煙才慢慢散盡，晚霞的餘輝又投在巖頂上，給我們的英雄鍍上了一圈金邊，人們忍不住歡呼起來。”何天運笑了:“小陶同學，你太理想主義了！我這老同學雖然有那種氣概，卻不能這麼理想化的去描寫。大家還是現實一點兒好！”孫發生說:“就是嘛！實事求是是**倡導的革命學風，我們可不能違背！”蘇學武說:“好了！江副隊長總結的沒有錯！孫老三的事蹟工程隊是會表彰的，還會報到地區築路指揮部去，請求上級嘉獎。老三，你想要什麼獎賞？”孫發生笑了，說:“有獎勵啊！那好！兩位隊長，我的房東馬大娘家沒有兒子，只有三個姑娘，老大馬樹芬的對象是民工二排的盛林。由於公路剛好佔去了他家的責任田，所以生活十分困難，請隊部給馬姑娘解決一個招工指標，讓她也當民工好了。”江抗美笑著說:“獎勵民工一連一個招工指標，這是公事啊！你自己的要求呢？”何天運說:“我的老同學從來不會為自己打算，他不會有別的要求了！”陶麗萍說:“不一定！這麼難得的機會，誰會輕易放棄！”孫發生說:“這的確是唯一的要求，江書記，我知道你辦法最多了，求你幫個忙！”蘇學武說:“有了能幹的江書記，連蘇大哥也信不著了！孫老三，你太現實了吧！”孫發生笑著說:“學武哥，你別多心！以後求你辦的事多著呢！請領導先落實了這件事再說。”江抗美說:“打個報告給築路指揮部吧！請吳書記批示一下就行！孫發生，留你下來多坐一會還是好吧，馬上就答應給你們辦這麼重要的事，你真能抓機會。”孫發生說:“兩個領導都是自己人，我才提了出來。如果換成不的，我也許不敢開口！”蘇學武說:“如果是駱書記，你還不照樣要提！這件事江副隊長已經答應辦，我們還是吃飯去吧。菜都是江書記親自安排的，看看她對你有多重視！”孫發生說:“還是千里鎮民工連運氣好，隊長書記都從我們那兒提拔！江書記請客是應該的！”江抗美說:“走吧！食堂裡也有小餐廳了，去那兒邊吃邊談！”一頓晚飯吃下來，天果然黑了，孫發生只得與大中專生們在客房住一晚上。

孫發生和何天運住在一個房間裡。蘇學武看過他們離開後，兩人便閒談起來。

孫發生說:“天運，想不到初中畢業你考了中專，得到分配。那些讀高中的，反而被耽誤了！”何天運說:“歪打正著！初三時我成績不算太好，怕讀高中考不上大學，誰知中專讀好了！”

“晚一年的戴宣鳳、白菲她們，連高中都沒畢業就趕上運動，也不知是禍是福。”

“戴宣鳳不是戴宣發他妹麼？你們算是仇人，怎麼會認識的？”

“說來話長，就在我從學校回家的第三年，又見到戴大哥，他竟然一再道歉，便成了朋友。”

“太戲劇了，我卻一直都對他懷恨在心。誰知你們早已冰釋前嫌！”

“讀書那會兒，我們都是孩子，戴大哥不過是大了幾歲，喜歡搞惡作劇罷了。”

“不過那惡作劇太過分了，害你因此而被下放，連書都沒讀成！”

“那也不是我被下放的主要原因，學校規定，一家有兩個一中在校生的，走一個。我大哥那年讀高一，成績很好，下放我當然就在情理之中了。”

“原來還有這一說。這些年我一直對此耿耿於懷，今天才總算解了心結。”

“說說你吧！顧姑娘是你的女朋友吧？她看你的眼神一直都充滿了關切。”

“發生哥，想不到你觀察得十分仔細，不過尚請保密，我們現在還不想公開！”

“當然！孫發生何許人也！決不會暴朋友**，放心好了！”

“戴宣發現在發跡了，貴西縣縣革小組組長，權勢熏天啊！”

“戴大哥現在帶工宣隊去了畢威。看來是吳雅她爸吳書記讓他去的。他或許也是區革組長。”

“我的天，這還有公道麼！你在工地上賣勞力，他在官場上混得香，真是諷刺之極！”

“天運，戴大哥一直以來都讓我去幫他，是我自己不願意去，你別錯怪好人！還有，戴大哥官運亨通，是時勢使然，非關人力。但願他能保持清醒，別犯低級錯誤。”

“發生哥，吳雅是當年初一（一）班的那個小姑娘吧！你們後來有往來麼？”

“有過往來，飢餓那年她送過我饅頭、大米，後來又見過幾面。她父親升任畢威地委書記後，再也沒有通音訊。按理她今年該考大學，可惜鬧文革，大學不招生，毀了這一代人。我即使像她那樣一直讀下來，也是命途多舛，無法深造。”

“發生哥，小點聲。講文革運動不好，會被打成反革命的！”

“不怕！工地上不管這個。我前幾年就說過，六十年大天劫後過幾年又是劫運，果然應驗了。兄弟，不管你在學校搞沒搞運動，既然參加了工作，最好別再跟著鬧了，以免影響前程！”

“我聽你的，在這窮山溝裡還鬧騰什麼？有那功夫還不如多幹點活！”

“對！你和我不同，你是有中專畢業證的人，一有機會上得很快，甚至可以幹大事。但有一條，不能參加派鬥爭，那會毀掉一個人的前途！你千萬得記住！”

“行！反正我們兄弟以後就在一起了，你時刻敲打著我就是！”兩人聊了很久，直到睡意湧來，才香甜地睡去。

第二天一早，孫發生帶著兩男兩女四個學生回到了民工一連。四個人一個排分了一個。何天運分到了付陽的一排。孫發生指定範中福親自帶著幹活，不準急於求成，跟著在工地上慢慢鍛鍊，能幹多少幹多少，千萬不能傷了身體。

薛羽軒的情況更糟，他那高度近視眼在工地上連行走都吃力，更別說幹活了。因為孫發生分配學生時講過必須照顧，二排排長馮長髮也不敢太為難他，便讓薛羽軒坐在那裡看守大家脫下來的衣物，順便給大家倒點開水。

兩個女生分在女工三排和四排。因為何天運的關係，孫發生把顧婉婷安排給何秀蓉照顧，何秀蓉最近當了班長，完全有能力把顧婉婷置於自己的羽翼之下。安排照顧陶麗萍的人是盛枝，因為是孫發生辦的事，盛枝自然也很盡心盡力，陶麗萍便也沒吃多少苦頭。

四個學生總算安排好了。孫發生又把力放到大炮上，提前打通滾馬巖仍然是他的心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