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一瞬蜉蝣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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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一生如此短暫,不如在睡去之前做個美夢吧…土御門伊月長久以來都抱有此種想法。
當他站在那些千歲的妖怪面前,當他站在永生的神明面前,他這樣想著,就可以為短暫而燦爛的生命而出微笑。
【蛇,等我死去,這具身體就給你吧。使用這具身體,你可以穿過陰陽狹間,真正降臨這個世界。】陰陽師如此許諾,與蛇神締結契約。
這並沒有什麼。
身前事,盡力即可,哪管死後洪水滔天——這是土御門伊月的美學。
所以他此時,希望蜉蝣也能像他一樣,在短暫的生命中不去想來的放縱一回。蜉蝣就如同早那顫顫放的櫻的花苞,有的一生都不曾開放便草草墜落,有的開成櫻花,在枝頭向歌唱。
他希望這隻蜉蝣是後者。
手錶上的時針指向【10】。
“這並不是正式的祭典,正式的祭典在七八月。那個時候,人們會穿著浴衣走上街頭,天暗下來,到處掛起燈,燈光投在地上,是金紅的。”土御門伊月將一張宣傳單皺了進口袋裡,紙張的褶皺掩蓋了【祭典開放時間:17時-21時】這行字。
蜉蝣看一眼空蕩蕩的街道,疑惑的轉向他。
“馬上就開始…你看!”荒涼的街道漸漸亮了起來,兩側冷冷清清的攤位後逐漸有人影晃動。緊接著,食物的香氣、喧鬧,以及笑聲和談加入進來,一如土御門伊月所說的,那金紅的光落進蜉蝣的眼睛裡。
蜉蝣睜著眼睛,驚歎又瑟縮的看著這一切,本能讓他不敢繼續向前,可一隻手突然伸到他面前。那隻手修長漂亮,關節處有符火灼傷的細小傷痕。
“不走嗎?”蜉蝣的淚水瞬間奪眶而出,他用兩隻手將那隻手緊緊握住,想時間就定格在這一刻,永遠不鬆開。
“先去撈金魚,你吃蘋果糖嗎?”蜉蝣重重點了一下頭。
陰陽寮的觀測東京周邊的羅盤瘋狂震動,寮頭卻伸手將羅盤按下,嘴角不自然的動一下。
“怪物…”維持著對式神的供應,維持著東京的四神結界,還喪心病狂到發動如此龐大的幻術…這個人選不做他想,只有那位!
“那位的靈力儲量究竟有多少?這三個中的一項就足以把普通陰陽師掏空了啊!”一名陰陽師聲音顫抖“他肯定不是人類…肯定不是人類…”寮頭垂著頭不說話,低聲喃喃的陰陽師突然想到什麼,試探著說道:“就算是神,在這樣的消耗之下也必定虛弱,如果…”
“…閉嘴!”寮頭呵斥道“你想讓東京重新亂起來嗎?”另外…另外…
寮頭顫抖著瞳孔,就算不抬頭,也能看到故意投在地面上給他看的那個影子。影子有鳥翅,身形卻是少女般的曼妙。
他們——被監視著!
以津真天冷冷的看著那扇打開的窗口,再一次隱藏起自己的身形,沒入夜之中。
蜉蝣飛上山坡,速度很快,不時轉身無聲的催促土御門伊月。急行軍爬了半座山的大佬捶捶自己的,靈力被掏空的覺並不美妙,他的體力也跟著下降了。
“你先上去…呼…我馬上到…”土御門伊月讓蜉蝣先走,蜉蝣在原地定了一會兒,反而“呼啦”一下飛下來,繞著他轉圈。
“花火馬上開始,你先上去就好。”土御門伊月透支體力的同時還得考慮花火的圖案。
蜉蝣突然攔在他面前,生氣的睜大眼睛,先是張了張口,又索不做形,先是抬手指了一下天空,那裡將綻放花火。蜉蝣收回手,卻做出了搖頭的動作,然後他捧起土御門伊月的手,貼在自己臉上。
【我最渴望的不是看花火,而是和你一起看花火!】【只是和你在一起!】蜉蝣明亮的眼睛望著陰陽師,某個瞬間,突然閃現悲意。他緩緩低下頭,翅翼不動,於是落在地面上。
山下攤位的燈光一點點熄滅,幻術造出的金紅的光終於淹沒在黑暗之中。
蜉蝣再抬起頭,眼裡倏忽落下淚來。
【我好想跟你在一起!】【不是一瞬,而是長長久久…】【可是…】“別哭,我真的走不動了,就在這裡看花火吧。”陰陽師仍舊向他微笑“你在心裡數三二一,花火就會在天上綻放,我向你保證。”【三…】浩蕩風拂過山澗,溪的聲音,蟲鳴的聲音,如一朵朵星星般的花綻放在他們四周。
【二…】“光源氏有一首歌,寫給他的戀人,也寫給他的母親,很動人。”【一…】“唸作:相會一夜難重逢,真真切切在夢中…”花火絢麗升空,綻放得滿天都是!繁星在這極致的輝煌下暗淡顏,因為漫天餘燼比它們更加耀眼。蜉蝣張開翅膀,追著下落的火花,他銀青的翼在花火之下光溢彩。
漫天花火之下,蜉蝣雙手背在身後,活潑的轉身,向他飛來——【花火就像蜉蝣一樣!】【你看!伊月!你看銀青的那一朵!】下一秒,他的身體和花火一起變成了四散飛舞的光點。
綻放的花火定格,晴朗夜空如鏡子般碎裂,出烏雲密佈的真實。一聲雷響,淅淅瀝瀝的雨水落下,土御門伊月接住那對已經變成剔透裝飾物的小小翅翼。
銀青的…蜉蝣的翅翼…
他靈力耗盡,暫時走不動了,索就坐在臺階上,仰頭看烏雲四合,山雨降臨,口中慢慢說出那首歌的最後一句。
“渾然…不了情…”【相會一夜難重逢,真真切切在夢中,渾然不了情。】雨愈下愈大,在所有衣服都被打溼之後,土御門伊月才重新站起來,沒有下山,而是繼續沿臺階向上走。走上臺階是半山,一條環山路穿過,還有一處小小的觀景臺,他們原本是打算在這裡看花火的。
路邊有一臺自動售賣機,土御門伊月摸摸衣兜,摸出幾個硬幣,於是走過去買了一罐熱巧克力。當他把熱飲從機器裡拿出來的時候,不知是沾了雨水還是什麼,飲料脫手,沿著山路“噹啷噹啷”的一路滾下去。
土御門伊月在原地望著那罐飲料滾下去,停了一會兒,才投入第二枚硬幣。
雨沒有變成傾盆,卻一直下著,從這裡看下方祭典的攤位,一個個黑漆漆,很冷清。土御門伊月喝了一口熱飲,就靠在觀景臺的護欄上向下望,身後偶爾有車呼嘯而過,大開的車燈有時會幫他照亮一點夜幕,卻很快就又暗下去。
土御門伊月繼續默默地喝飲料,喝到一半,他意識到身後的亮光似乎持續太久了。
他回過頭,一輛車前,穿著秋香和服的紅髮少年撐傘站在那裡,身邊是司機。
“晚上好。”紅髮少年率先開口“需要幫忙嗎?”車燈照耀著,那名少年看起來跟土御門伊月現在的身體同歲,紅髮紅瞳,俊秀溫和。
“…謝謝你,不過我沒有想自殺。”土御門伊月說著笑了笑“謝謝你,雨很大,快回去吧,別淋溼了衣服。”紅髮少年卻並沒有依他所言離開,反倒撐著傘向他的方向走來,最終停在欄杆前向下眺望。
“這裡確實能看到不錯的景,我之前從沒有在雨夜賞過風景。”他轉過頭,看清了土御門伊月的臉,好看的樣子總會令人升起好,紅髮少年看起來也不例外。
“一開始車燈照到的時候,我還以為你是妖怪,現在看來卻不是。”他將傘向土御門伊月的方向微微傾斜“不介意的話,請用這個,失禮了。”確定真的不是自殺者,少年把傘給土御門伊月,淋著雨走回車邊。司機連忙給他打傘,請他上車,土御門伊月依稀聽到司機叫了一聲“赤司少爺”經過這麼一打岔,土御門伊月的情緒竟然也好了很多。望著汽車沿環山公路駛離,他打開傘撐在頭上,遮住下落的雨水。
“赤司…”土御門伊月低聲重複了一遍,記下這份恩情。
看時間,他也應該回去了,不然蟲師和書翁都要擔心…他沿著臺階下山,剛走下一層,突然頓住腳步,打在傘上的雨愈發大了。
“萬葉…先生?!”淋著雨站在他面前的歌仙萬葉一身單衣已經溼透,他難得衣著凌亂,如同倉促間跑來,望著土御門伊月,那雙溫和謙卑的眼眸中全是痛楚。
“為什麼…”歌仙萬葉的聲音在雨夜中顫抖。
“為什麼你還是跟我走上了一樣的路…”
“我明明已經關注了你,一直留意你,生怕你跟我一樣的…跟我失去青紅一樣的失去某個人!”
“你也遇到了,對嗎?!”
“夢一樣的…劫一樣的…蜉蝣一樣的…”他的身形搖搖墜,土御門伊月連忙衝下去扶住他,將傘撐在他頭頂。
“萬葉先生!萬葉先生!請振作一點!我馬上聯繫急救!”啊…不要救他了…
他已經切實的知道了那名少女的下落…
她死了,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