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溪辭·鴛鴦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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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鍾情懷付誰說桃花折幽香無處消寧}京城裡人人都在傳誦,寧陽公主如何貌若天仙,母儀天下。自請去苦寒北地與突厥和親,只為大周子民得享清平。
也有人小聲嗟嘆,我大周堂堂禮儀之邦,如今卻要以一個女子的終身來換取和平,倒像是怕了那突厥蠻夷。
話說到此時,勾欄瓦肆中的窮酸便一片沉默。隨即就把這沉默,化作對寧陽公主的敬仰和稱讚。
我坐在明黃的轎子裡,沉默地穿過京城的每一條街市,聽著這些或好或壞的傳言與猜測,淺笑,不語。
還記得昨夜,母后在寢宮裡抱著父皇哭泣,她說傾兒還那樣小,你怎麼捨得讓她一個人孤零零嫁到野獸群裡去?她是你的親骨,你怎捨得與她一生再不相見?
父皇似是有些動搖,一轉頭,就看見站在門口的我。
我盈盈上前跪拜,長裙似花朵層層妍麗,我說父皇,傾兒願意嫁到突厥。請父皇成全。
父皇忙上來扶我,我第一次這樣清晰地看見他花白的鬢角。他說傾兒,苦了你。
我笑著搖頭,伸手展開他已經爬了皺紋的額角。忽然覺得,上天是如何地善待我,不但賜我傾國容顏,一世榮華,還賜給我那樣疼我愛我的一雙父母。
以及,那一段金玉合璧的好姻緣。
沒有人知道,我是如何急切地嫁去突厥。
我記得那個穿獸皮的俊朗少年,他叫雲抑,他曾在滿樹繁華之下吹羌笛給我聽,他說我從未見過像你這樣的姑娘。總有一天,我要將你帶走。
年少驕傲的我臉一紅,轉身再不理他。
時光遠去,旁的我已記不清楚。只記得那個柳媚花嬌的夏,海棠花嫣紅似火,雲抑的羌笛婉轉如鶯,年少的耳鬢廝磨,輕易就讓人把彼此的心付。
雲抑走時,我將姥姥傳給我的鴛鴦梳送給他。那是一把晶瑩剔透的白玉鴛鴦梳,把手上鑲著一顆水滴形的鳳血石,就像一滴殷紅的淚。
我說這是鄉間的風俗。當一個女子將鴛鴦梳相贈,就意味著她願意與你比翼雙飛。
比,翼,雙,飛。說到這四個字的時候,我的臉陡然發燙,彷彿渾身的血都凝聚到雙頰。他接過,也不言語,只是用那樣的目光看我,深深的,彷彿恨不得一眼就望穿了前世今生。
他說,傾兒,此生,我定不負你。
那是我聽過最美的一句承諾。彼時,雲抑還是個不得寵的少年,他的父皇子嗣無數,儲君之位原本斷不會落到他身上。可是七年之後,就在昨,我拆開那封火漆了的信件,看見他悉的字體,就彷彿他出現在眼前。
隨信而來的,還有那隻鴛鴦梳。
他說,娶你的人是我。傾兒,我終於等到這一天。七年來的努力終於沒有白費。
七之後,我便會在我為你建造的宮殿裡,在喜禮上親手從你手上接過這把鴛鴦梳。
我們就再也不會分離。
一切都那麼順理成章。我彷彿看見眼前的幸福,如雲一般濃厚綿長。卻幾乎忘記了,兒時曾有術士為我批命,當父皇問起,他卻支支吾吾地不肯說。
再三追問,才說,公主八字裡貴重福薄,乃是蘆葦琉璃之命。
所謂蘆葦,頭重腳輕,境遇蹊蹺。
所謂琉璃,美麗易碎,貴不可言。
公主十六歲時會有一劫,倘若能過去,此後便會一生鴻運,萬世景仰。
父皇急忙追問,要如何,才能躲過那一劫?
術士蹙眉,道,公主掌紋貫穿一抹仙靈之氣,卻又幽怨至極,不似仙家,亦不似妖魅。天命如何,恐怕還是看她自己的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