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揚威異域渤海苦長征角技平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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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蘭山原是華夷分界的邊陲重地,因為遠望山形像馬,到了夏之山上,多長有青白草,看起來恰像一匹駿馬伏著。胡音的駿馬就是“賀蘭”所以因音譯成“賀蘭山”這山回斜四百餘里,有五十多處通的隘口,原是築牆阻絕。明成祖以後,只顧家裡兄弟搶奪皇位發展海疆而疏了邊防,那原有的邊牆不到幾年就傾把倒塌,縱然存有一兩處短牆,也擋不了胡馬衝力。
如果是於志單獨行走,他儘可以逢山過山,逢水過水,不必考慮那一處是道路,但因為不懂胡語,允誡張氏兄妹隨行,就沒有那樣方便。
張氏兄妹武藝雖然不弱,但要說起“履空蹈虛”的奇技,卻是尚未入門,所以當夜商議的結果,仍以找偏僻的小徑來走,逍遙客這位老俠客本想將張氏兄妹給於志,然後獨往尋師,這時見他兄妹大仇未報,而且要出國追蹤,報國心猶壯,也要附於於志的驥尾,一面可以照顧他兩位外曾孫子女,一面也想來一個“揚威異域”這一天清晨,大雪初霹,仰望天空雖然一片灰白,俯看地面雖然一片銀白,縱目西望已能窮盡目力,一覽無遺。因為入冬草枯,積雪滿地,看不到“風吹草帽見牛羊”和“平沙漠漠草如煙”令人悠然神往的景緻,但這時極目千里,也引起人們無限的雄心。”一老三少整裝下山,經過一陣疾走,回頭再看賀蘭山只到馬般大小在東南伏著。
惠雅想是沒有遇上土著。蹩得她一肚子的土話沒處表現,竟和她哥哥惠雍打起鄉譚來。
於志靈機一功,心想此行雖然帶有兩位好譯使,但有時還得自己和別人對答,不如趁機會學上幾句也好。他本是和逍遙客並肩走在張氏兄妹身後,這時笑說一句“我來學學!”立即趕上一步和他兄妹平排。
惠雅“唔”一聲道:“你學倒是可以,但得拿出東西來換!”於志笑道:“拿什麼東西換?你說!”惠雅笑道:“這很簡單。找教你一句瓦刺話,你就教我一招,不論是掌法也好,劍法也好,什麼法也好,總之一招就行,說起來還是你佔便宜,你肯不肯換?”於志笑道:“換倒是可以,但你要是摘出幾萬個單青字出來,我那有幾萬個招式教給你?”逍遙客一聽於志的口氣,居然刁鑽過他這位外曾孫女,不由得哈哈大笑,惠雍也同樣笑了。
惠雅笑著罵道:“你這人最壞!專有那麼多鬼心眼,我說教一句就是教一句,誰和你說教一個字來。”於志說一聲:“好!”接著又道:“換是可以,但我只包教一遍,不包你記得到記不到!”惠雅笑道:“你看你這人,我也只講一遍,不問你記著記不著!要再學一遍就得多換一招!”於志笑道:“就這樣嘛!誰先教誰?”惠雅道:“這還用問。方才你先開口要我教你,當然是我先教你!聽著!”接點科“水兒赤兀勒都亦”(帶弓箭護)叫了一陣,才說出這句的話意義。
於志只聽到“著”字接下去就嘰哩咕嚕說得又快又密,不待聽清,活已說完,幾乎被她難倒。好容易回想她的音調和音節,才算勉強學會了,隨即笑道:“看著,這一招喚做‘風桃李’,你得記著身法,步法,和出掌的方法!”把話說完,右掌一立,掌沿向外緩緩向前推出,待臂彎將直的瞬間,右腳猛可前一踏,右掌也就翻成掌心向前,接著換上半步,右掌掌心朝上,迅如雷電般向右一所,兩股烈風捲得十丈內外的雪花漫天舞。
逍遙客忍不住大喝一聲:“好!雖然只此一招,雅兒已經受益不少了,雍兒!你可記得這一招的妙用就在敵人防我右手,而左掌先到,右掌再推,兩邊勁道不同,再強的也得要倒!”惠雅正因看不清於志最後一瞬的身、臂、步、掌,而若苦思索,給逍遙客這一解釋,反而將前的都忘了許多,著急叫道:“舅公爺爺!你別盡說了,雅兒才記得半招不到!”於志忍不住嘻嘻發笑。
惠雅氣得停下來跳腳,罵道:“你笑甚好呢?誰叫你打那麼快,害得人家看不清,快點再來一遍!”於志笑道:“方才你說得那麼快,我還不是記住了?”惠雅詫道:“你記得住了?”於志道:“我說給你聽!立刻將學會的頭一句土話說了出來,果然半點不差。
惠稚不覺語,但她想到無論如何也得磨著學會這一招。
撅著嘴道:“這是我教的,你才會記住,你不把這招教好不行!”於志明知她打賴,但是對女孩子不讓她們打賴一點不行,只好陪笑道:“我就再教你一遍,學不會可別怪我!”惠服嬌媚地一笑道:“學不會,你得再教!”這可不是推翻前案麼?但於志知磨她不過,只好笑笑道:“你看清了!”按照方式的招式重演一遍。
這回惠雅勉強記住了,惠雍也記了大半,只因於志並沒說要教他,所以不便像他妹妹那樣要脅別人教。
惟有逍遙客的武學本來就高,在招中求招,融會貫通起來,卻佔了不少便宜。
接著,惠服又說了一句土話,於志又教她一招,這樣邊一邊學,自然是把腳程走得慢了。尤其於志教的是武藝,有時須要筆直縱起,或向後轉身,更影響行進的速度。
在一望無際的渤海中行走,無法計算里程,看那影已正頭頂,才在雪上鋪了兩張羊皮,把帶來的餱糧充飢。這半天光景,於志已把惠雅所教上千句的土話記得純圓活,消雅不過將招式記得一小半。
逍遙客忍不住大讚於志好記,惠雅一想不妙,暗忖:“照這樣下去,我會的幾千句話不到三天就要給他學完,而我才學不到他會的一半,豈不是我吃虧?”她的飯量不小,忙勿明瞭一個麥餅,即在雪地上將新學的掌法重演一遍,那知越演下去,越是牛頭不對馬嘴,逍遙客不失笑。
這並不是於志敬故意捉她,使她學不好,而是這套掌法是一招一招分段演出,並沒有把它連貫起來,而惠雅又只是記得前面忘了後面,記回後面忘了中間,那能不五花八門,怪狀百出?”於志見她用心苦學,倒不好笑她,將教過的掌法,塊頭練丁兩遍給她看,這才勉強使她全部得清楚。
逍遙客起初也不在意,待於志將掌法連貫起來,他越看越奇,終於忍不住道:“老弟這套掌法,有好些招式保是由我們門掌族中化來的,是不是我師尊和令師共研新創的一種掌法?”於志笑道:“本就是蒼冥前輩近年自創的掌法嘛?”逍遙客大喜道:“即是如此,老朽也要用心學了!”於志道:“蒼冥前輩在蒙天嶺住了五天,我當時正忙,但他無論如何也要傳一套掌法和一套劍法給我,我學是學了,一直沒有拿來對敵過,往時遇上郭老,本等轉傳給他,偏是忙不過來…”逍遙客嘆道:“這就是一個緣字,老朽要不遇上老弟臺,知幾時才找到師尊,補學這兩套絕藝?當下將掌法演了一遍,央於志指點。
於志將妙處一一剖釋,經這兒遍反覆演練,不但惠雅學、會,惠雍也學會了。
各人在喜氣洋洋中收拾登程。於志和張惠雅仍是我教你一招,你教我一句,邊演邊走。
到了申初時分,白雪皚皚的沙漠上,出現了十幾個圍頂,替經到達過鞭靼瀚海的人都知道那些團頂便是遊牧部落的帳冪。
於志忙道:“我們別再玩了,要防備他們發覺我們會武藝!”惠服“哼”一聲道:“你又冒補內行了,這裡的事,我比你懂得多哩!韃靼人、瓦刺人、誰不會跑馬箭?會武藝平常過吃飯,尤其是不跟大隊走的人,要沒有真正兩手,呆怕狼和鷲就把他吃了,假裝不會,誰肯相信?”於志被她一陣搶白,只怕由她自己舞得雪飛沙落。
逍遙客見慣他兩人吵吵鬧鬧,這時也不管他,直到距離帳冪不遠,才命惠雅惠雍兩人停止練拳並道:“你兩人該去查問有沒有南方人經過,並且要拔地借宿了!”於志詫道:“這時天氣還早,就要借宿?”逍遙客道:“老弟不知,在瀚海里面好不容易才遇上一營帳冪。這些遊牧的部落趕著羊群馬群,終年在瀚海打,拔那裡有水草,他們就住在那裡,水草沒有了,他們也就裡百營而去。所以遇上一處營冪之後,敢情再走幾十裡幾轉也看不到第二處。”於志由漢兒西行,也曾見過這種營冪,但他獨行迅速,不曾遇上這種難事,聽來也覺新鮮。
逍遙客續道:“營冪裡面當然沒有客棧,但除了土王所住的蓬帳之外,家家可以留宿,而且對待借宿的客人十分誠懇,就像他自己家人一樣。不過,客人進帳之前,須將包袱隨意拋入帳中,包袱停下的地方就是當夜該睡的地方,不得再有挪動…”於志忙道:“要是那地方則好是他家人睡的地方,豈不尷尬?”逍遙客笑道:“這裡客人為先,主人會自己讓開那鋪位!若果客人自己挪動,主人就會認為客人對他不敬,甚至於懷疑到客人心懷鬼胎,不光明磊落,不利於主人,立即要反臉成仇!”於志恍然道:“原來如此,那也只將就…”正說間,忽見一條淡淡的影子在二三十里外的上空,自東向西一掠而過,不由“咦”了一聲。
逍遙客猛一側臉過去,彷彿也看到一粒獲的星塵。一瞥即隱,忙道:“看來是令師紫慮仙長了!”於志道:“大概是他老人家,但他說過要帶那兒支琴蟲回去,怎又來到這裡?”逍遙客詫道:“令師要銀琴蟲回去?”於志點一點道,卻是想不出一個道理來。
張氏兄妹早在逍遙客吩咐之後,像一溜煙股進入土著的營地,姬、於兩人也急步隨後趕去,將要進入營地的時候,遇上的土著全向客人招呼、連那些放牧的少年,小孩,也不例外。
於志已經學會千多句常用語,勉強可以和土著談,但因女孩子舌尖軟,學話方便,張惠雅佔了這個便宜,教得於志發音異常正確。再則韃靼、瓦刺、通古斯、鮮卑,這些遊牧的種族本是同源,而且十分複雜,這時竟認為於志是某一支遺裔的後人才由遠地歸來。因而表現得更加親暱,反把不懂得半句土話的逍遙客冷落一旁。
這一圍營地也有百十個帳冪,每一個帳冪就代表著一家人,卻以幾座比較高大的帳冪作為中心圃成好幾層圓圈,最中央一座高高的帳頂,有一面黃的旋旗在隨風飄揚使人一看便知那是這一部的首領所在。
於志還待多問一些有關的事,張惠雍已興沖沖走了出來道:“我們都問過了,這幾天不但沒有漢客經過,連夷客也沒有方才找到一座幕冪,人口不多,我們可以統統住在裡面!”逍遙客笑道:“你兄妹頭一回出門和別人打道,能夠不出病,這地難得!”張惠雍笑道:“這些人面目雖然威猛,對人卻是和易、親切、所以和他們打道也容易得多,過一會爵爺還要請我們吃飯,可惜妹妹沒份!”逍遙客愕然道:“你去見爵爺了?”張惠雅搖搖頭道“這不須去見。主人留我們住,自然要向包王爺稟告,他知道我們這天邦人物到來,還敢不請麼?”遍溫客不由得好笑道:“我看你大概是饞夠了,竟是無中生有,說起這個宋,帶路先走罷!”慈獄度和主人在帳外聊天,一見他兩人到來,立即嘰哩咕嚕和那些土著說了一陣,那主人笑容滿面向逍遙客深施一禮,卻只對於志笑了一笑,點一點頭。惠雅頑皮地向於志拋了一眼,低聲道:“我已把你說成表哥哥啦!”逍遙客斥道:“這怎使得?快說是師叔祖!”惠雅笑道:“他年紀那樣小,說成師叔祖人家不但不信,反而覺也奇怪,只好請師叔祖屈就表哥哥罷,當作雅兒有個表哥哥跟高人學藝,敢情也還使得!”於志對於輩份看法,倒是不關輕重,但逍遙客的師門規律共嚴,聽他這樣一說,雖覺大有道理,仍免不了直皺老用。無可奈何中,只好向主人說幾聲:“搔擾!”由惠雅轉說過去,即解下包袱,向賬冪裡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