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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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教育局遭遇車禍的康局長,依然是躺在醫院裡的“植物人”可是,他的親屬卻突然同意免去其局長、黨組書記職務。
消息傳出,很多人都覺意外、甚至吃驚,只有苗長林、賈大雄幾個人暗自開心。那個主持工作的常務副局長鬍來,更是差點動得歡呼起來。幾乎所有的人都認定,空出來的這個一把手位置,一定非胡來莫屬。
可是事實上,康局長親屬同意免職,不過是黃一平與趙瑞星共同策劃的一個計謀,意在遵照市委書記廖志國的意圖,儘早將胡來逐出教育局,以免他老是在背後與苗長林、賈大雄、於樹奎等人聯手搗蛋,壞了年底市黨代會的大事。由是,教育局長位置之爭,必將成為廖志國與“三劍客”們較量的又一戰場。
對廖志國這方面來說,拿下胡來已經成為一件迫在眉睫的大事。而且,此舉若是成功,既可收進一步敲山震虎之效,也算是清除掉“三劍客”的一個重要外圍據點,為黨代會前徹底降伏對手奠定了重要基礎。
前一階段,廖志國利用市委組織部常務副部長配置、海北縣委班子調整兩大契機,對苗長林、賈大雄、於樹奎們實施了突然且確之打擊,收到了明顯的成效。
一方面,在市委組織部這個重要陣地上,趙瑞星作為一鍥子,牢牢釘在賈大雄的要害之處。趙氏憑藉過人的手腕與智謀,依託在組織系統的深厚基礎,高舉市委書記廖志國這杆大旗,與黃一平彼此呼應,先後將組織部內一批中堅力量爭取過來。經他一番威脅利誘、軟硬兼施,就連幾個過去被賈大雄視作鐵桿親信的處長,都開始首鼠兩端、腳踩兩條船。因為這些人知道,在市委書記與組織部長的權力鬥爭中,鮮有後者輕易取勝的記錄。
另一方面,組織部陣地的成功易幟,使廖志國這個市委書記開始真正掌握人事大權。很快,在事關海北縣委副書記的配備問題上,成功打翻了於樹奎的如意算盤,令其遭遇了一次徹底失敗——副書記的最終易人,不僅折損了宣傳部長林松這員大將,而且憑空招來兩個新常委,其中那個許海衛更是成了於氏死對頭。最為要命的是,於樹奎吃了大虧,卻還無處訴說,只好打掉滿嘴牙齒含血。
當然,反對派陣營在遭受到重創的同時,也發了他們的強力反彈,其報復與反擊越來越近乎瘋狂。
前不久,省委梁副書記的秘書馬處長,先後給黃一平一批匿名信複印件,皆經過中央和省裡有關領導批示,雖然沒有嚴厲措辭,不是那種堅持要求查處之類,卻也傳遞出一個明確信號——所謂加強教育、引以為戒、有則改之、無則加勉等等,表面指向模糊,其實意含不滿,也可以理解成要求查處。更何況,這種舉報信見得多了,難免會引起某些領導的關注,或者在其頭腦中形成三人市虎的印象,將為後的提拔任用留下長久隱患。
最近一段時期,或許是受到組織部與海北事件的刺,又有更大批量的匿名告狀信,颱風一般颳了起來,不僅在中央、省級機關形成普遍覆蓋,而且還刮向陽城市黨政領導、機關負責人和老幹部。信的內容雖然依舊老調重彈,可羅列罪狀、故事、細節卻是越發駭人聽聞,大有不將廖氏拉下馬勢不罷休的樣子。一時間,有關廖志國權謀私、生活腐化的傳聞,又如火後野草、雨後筍一般復歸旺盛。
與此同時,以於樹奎、胡來為主的兩大戰將,一個把守縣區,一個活躍市區,再次赤跳將出來,公開向廖志國開火宣戰。尤其那個教育局常務副局長鬍來,本就個張揚、自視清高,加上短短几年間,先有晉升局長受過阻攔,再有“鯤鵬館”打亂其施政規劃,後又在組織部常務副部長一事上遭到抵制,早已積下萬丈怒火。何況,他的背後還有苗長林、賈大雄、於樹奎“三劍客”一手撐其,一手煽其火,更是加劇其對廖志國的憤恨。他也知道,在陽城這塊地盤上,若是不將廖志國趕快逐出去,而讓其再在市委書記任上幹幾年,那麼自己的政治前途必將一片灰暗,乃至永無翻身之。因此,在反對廖志國的問題上,他之氣急敗壞、上竄下跳便不難理解,充當急先鋒也勢在必然。
胡來反對廖志國,比之苗長林、賈大雄、於樹奎他們,在權力制衡力度方面雖有某些不及之處,可在鬥爭方式靈活、影響廣泛上,卻也有其獨特的優勢。一來,他只是一位正處職副局長,說話可以口無遮攔少有顧忌,即使說錯什麼最多屬於方法不當,堂堂市委書記廖志國絕對不宜、不便同他多作計較。不像苗長林、賈大雄他們身處高位,說話做事需要更多考慮政治因素。二來,他在市級機關工作,身處陽城的政治、經濟核心,不僅信息通暢、嗅覺靈,而且殺傷力巨大,隨手扔出一顆小炸彈,都會造成意想不到的衝擊波。相形之下,偏居海北基層的於樹奎,則要遲、緩、弱、小得多。三來,他主管的是偌大教育局,所轄學校院所眾多,治下隊伍龐大,管理的又多是些桀驁不馴的知識分子。因此,供他放炮點火的機會頗多,也很容易得到最為廣泛的響應。教育界本是一眼深不見底的淵潭,老少相傳、師生接力,哪怕只是一小塊石子下去,也會迅速形成巨大波,及至牽動到社會的每一個角落。
拿到馬處長轉來的那些匿名信之後,黃一平以自己多年吃文字飯的經驗,對其中內容進行了系統分析,從思維特徵到用語習慣,甚至細及每一個字句。據他判斷,胡來反對廖志國的諸多言論,已經與那些匿名告狀信內容越來越趨於吻合。為了印證自己的這個推斷,他甚至截取了匿名信上的部分原文,並附上胡來發表在報刊上的署名文章,委託在省城擔任公安局副局長的同學幫忙,請其治下一位著名的文字檢驗專家鑑定。結果,專家的意見與黃一平基本一致。如此看來,匿名信與胡來的關係相當密切。同時,就在上週,胡來還公開攛掇了一批老教師,聯名上書省和國家教育主管部門,反映陽城基礎教育秩序混亂與質量下滑的情況,並將原因歸結為遭遇了嚴重的行政干預。黃一平甚至到一盤錄音,是胡來在教育系統中學校長座談會上的講話,中途有一段脫稿發揮,近乎對廖志國點名謾罵了。
現在,眼看距離黨代會只有七八個月了,倘若任由胡來如此為所為,再加上“三劍客”的幕後縱與配合,那局面則會對廖志國越來不利。
黃一平將掌握到的相關情況,悉數如實報與廖志國,並陳述了對局勢嚴峻的看法,自然引發了廖志國的高度重視,也進一步加深對胡來的厭惡與惱怒。
“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將胡來調離教育局,而且要設法讓他噤聲。”廖志國態度很堅決。
“可是,他在教育局主持工作,不怎麼好辦哩。再說,這個人非常傲氣,格又很犟,恐怕不太容易讓他閉嘴。”黃一平說。
“查!告訴紀檢委何長來他們,趕緊組織人查他。我倒不相信咧,他胡來沒有經濟問題,總有生活問題吧;沒有大的貪汙受賄,總有小金庫之類吧;他自己沒有問題,家屬親戚總有問題吧。一旦查出問題,就堅決依法嚴肅處理,我還就不信這個了!”廖志國很憤怒,雙眼直視黃一平。
黃一平點頭笑笑,嘴上卻什麼也沒說。
他明白,廖志國確實被胡來急了,說的也都是心裡話。然而,在官場這個特殊的領域,有些事情能說不能做,有些事情則能做不能說。尋找一個理由整倒胡來,自然是眼下之急需,卻是屬於只能意會不可言傳之事。眼下這種環境裡,雖然只有他和廖書記兩個人,可如此話題也還是應當心照不宣,即便眼下領導在氣頭上說了,做秘書的也不宜再妄加發揮與評點。否則,這類話題扯得太開了,萬一被什麼人闖進來聽到,或後通過某個途徑走漏了風聲,那就給領導添了大亂,好心反倒換成驢肝肺了。同時,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廖志國說的這個辦法,儘管不無道理,卻也不具實際作,至少不便馬上實施。漫說胡來貴為一局之首長,就是機關裡的普通辦事員,若無哪怕是捕風捉影的舉報,或是莫須有的線索,也不可莫名其妙由紀檢展開調查。否則,不僅師出無名、沒有由頭,而且也易於被人視為公然打擊報復,不好引發廣泛非議與公憤,反而容易給反對派抓住把柄。要知道,時下網絡的影響力很大,許多事情只要捅到網上,馬上就能得沸沸揚揚。試想,你廖志國貴為堂堂市委書記,打擊報復手下一位普通局長,那還不得一夜成名、舉國皆知!
當然,廖書記的表達的那層意思,黃一平絕不會置若罔聞。
30黃一平腦瓜想得生疼,還是沒能想出一個解決胡來的好主意。左思右想之後,他還是決定找趙瑞星商量。因為他知道,趙瑞星在陽城政界時間較長,又以主意多、手腕硬出名,處理此類人事不乏絕招,其人應該深諳此類暗道機關。
當然啦,在決定同趙瑞星商量之前,黃一平也曾猶豫很久。因為他知道,趙瑞星在陽城名聲不佳,得罪過很多人,仇家不少。通過上次海北縣委副書記的調整,他看出趙氏不僅整人有一套,而且更是謀私高手,大有雁過拔風範。這種作派積月累下來,後難免出問題。因此,如果與這樣的人走得太近,恐怕會為將來留下隱患。然而,現在廖書記政治上有急需,而治人之道又非自己這個秘書的強項,諸事還真是離不開這個趙魔頭哪。
果然,黃一平將當前局勢、任務如此這般一番敘說,趙瑞星馬上就提出一條妙計。
“既然要讓胡來離開教育局,何不採取上次海北的那個調虎離山計?”趙瑞星問。
“上次海北是有個副書記職務,而且橫空出世了一個魏和平作幫襯,這次教育局那邊風平靜,人家胡來幹得好好的,恐怕不太容易調他出來。”黃一平說。
“這次就不能再出個位置出來了?我看未必吧!”趙瑞星看著黃一平,一臉壞笑。
“你是說免掉康局長的職務?那不行,絕對不行!”黃一平急了。那個躺在病上的康局長,雖然早已成為植物人,而且康復的希望益渺茫,可畢竟那也是自己的恩人,落井下石、過河拆橋的事情別人能做,他黃一平斷然不能。
“趙部長啊,你可能不知道,那個康局長的情況確實令人同情,而且,他還是我的老領導。當年,我在陽城五中時,他對我——”黃一平一時有點語。
趙瑞星伸手在黃一平肩上輕輕拍了拍,道:“你不必說了,情況我都知道。當年是他把你推薦到教育局,你才有了今天。人嘛,是情動物,這說明你黃秘書長是個重舊情、有良心的仗義之人。可惜,現在官場上這樣的人越來越少了。不過,作為老大哥、過來人,我還是要勸你一句,不知你是否能夠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