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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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濃重,只有窗紙上被燭火映出的人影還在搖晃。四野寂靜,蘇綰終於停筆,出門讓丫鬟打水來洗漱,可剛打開門,便見門外立著一道黑影,頓時唬了一跳,正要驚呼出聲,便聽那道黑影道:“綰兒,是我。”黑影從陰影處走出,明滅的燭光映照在他的臉上,充滿著沉靜與難言的哀傷,眸中滿是傷痛。
“二哥,你怎麼了?”蘇綰有些驚訝,只因站在門外的是顏楚。她本想問顏楚為何會在這裡,畢竟侯府守衛森嚴,一般人是無法進到後院的。可看到顏楚臉上那憂傷的神情,她的話頭一轉,重新問了個問題。
顏楚上前一步,又頹然的停下,聲音充滿了沉重:“綰兒,我可不可以抱抱你?”話剛一出口,見到蘇綰那清澈的眸光,他莫名的有些心慌,忙道:“還…還是算了,你…”剩下的話還沒說完,便消失在蘇綰的擁抱中。他突然有些哽咽,再說不出別的話來。
“二哥,沒事的,會沒事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蘇綰輕輕抱著他,既像是在安他,也像是在說給自己聽。
“你不要太過擔心。”白裡皇帝才宣佈了顏楚為皇太孫的事情,那顏楚會這麼難過,很明顯便是因為太子之事。蘇綰很輕易的猜出了他的心思,同時也有些難過。
她很能理解顏楚的心情,因為母親最開始過世那段時間,她也是這麼難過。可是顏楚又比她幸運,至少他父親有陪他長大。
顏楚眼眶紅了。
雖然皇帝和太子都告訴過他事情,也表現出會順應天命的想法,可是他還是覺得難過。皇帝和太子覺得他是男子,將來的天子,所以覺得他會堅強,會撐起一片天。他是擔當大任的人,所以不需要安。
可是顏楚卻覺得很彷徨,他以為父親會順利登基為帝,他會像父親一樣等個幾十年,等到父親老了,他才會有機會登基。這是他一出生便決定好的路。
可是這一切突然就變了。
他身上突然多了許多重擔,他要面對父親將死的消息,他要照顧傷心悲痛的母親,他要面對以前所沒面對過的世界。
可是他如今也不過才十八歲。
那些曾以為離他很遠的事情就這麼一下子攤開在了他的面前,讓他恐慌又茫。可是,這份恐慌和
茫卻無法告訴別人。自太子傷重的消息傳來之後,他的心就一直提著,到如今也沒法放下。
他很害怕。
終於有一個人將他抱住,柔聲細語的告訴他,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可是,那個人卻不屬於他。
良久,顏楚輕輕推開蘇綰,避開她的雙眸,輕聲道:“多謝。”蘇綰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話安他,在事實面前,所有安
的話語都顯得那麼蒼白。
“我父親…”顏楚定了定神,有些猶豫的問道:“當真只有一年時間了嗎?”他還是覺得有些不敢相信,明明看著那麼健康的父親,居然只有一年的時間了。
“如果調養的好,可能時間會長一些。”明知這些話有些殘忍,可是蘇綰還是隻能說出實情。
“太子殿下體內毒素已深,隨時可能復發。對不起,我已經盡力了。”
“如果,將神醫找回來呢?”顏楚沒了別的辦法,只能寄希望於神醫了。
“父親會不會好?”
“我不清楚。”蘇綰輕嘆。
“可能會有辦法,但是你別抱太大希望。”她的毒術是得了神醫真傳的,她都沒辦法的毒,神醫應當也沒什麼辦法。只是,凡事都有例外。說不定莫岫會有辦法呢?
顏楚頹然道:“可是,沒人知道神醫現在在哪。”蘇綰道:“師傅一向行蹤不定,我已經很久沒有跟她聯絡過了。”顏楚心涼了,他現在什麼都做不了,只能等著那虛無縹緲的希望。可惜他生在帝王家,空有權勢,面對至親的離別卻也什麼都做不了。
“我相信,父親一定會沒事的。”他定定的看著蘇綰,像是要將這張面孔牢牢的記在心裡面。今夜一過,他便再無機會見到蘇綰。
此生已成陌路。
他的心有些疼。
皇帝的聖旨已經昭示了一切,既是表示對戚家與蘇家的恩寵,也是對他的警告,他又如何不懂?
最後一次了。
最後一次能夠這樣好好的看著她。
以後再見,他是君王,她是臣婦。
顏楚抬手,撫上她的面頰,在她驚訝的目光中,一字一頓堅定的道:“你放心,此生,二哥定會護你安樂無恙。”說罷,在她困惑不解的目光中,翻牆離去。
顏楚剛離開翠竹苑,便有人將消息傳給了顏汐。顏汐怔了一下,才輕嘆道:“但願他能夠真的放下。”她的貼身丫鬟問道:“公主,你為何要幫皇太孫殿下,若是侯爺知道…”畢竟後院不同於其他地方,蘇梧若是知道顏汐做出這等事來,定是要責怪於她的。
“楚兒是個懂事的孩子,他不會亂來的。”顏汐道。
“讓他早死心也好,不然總這樣牽掛著,會總覺得有希望。”她說著說著,又厲了神
:“若是消息傳了出去,我定不會輕饒你們。”
“什麼消息?”蘇梧進屋,隨口問了一句。蘇策蘇綰都要成親,莊子上出產的木頭需要他親自過目,所以折騰得晚了些,沒成想一回家,便聽到顏汐在與丫鬟說話,所以好奇的問了一句。
“你回來了?”顏汐上前,笑著道。
“怎麼這時候才回來?”
“有些木材才定好,所以耽擱得晚了些。”蘇梧道。
“妍兒已經休息了?”
“已經睡了。”顏汐鬆了口氣,終於岔過了這個話題。
寂靜的夜,翠濤苑此時也是寂靜萬分,初的冷風吹過,揚起樹上的枝丫,清脆的聲響在黑夜中徘徊。
蘇策有些沉默的看著站在院門口的青黛,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來。
青黛是抱了極大的勇氣來到這裡的,可看到蘇策,所有的話都說不出來了,最後只化為一聲哽咽:“策哥哥,你當真要娶她嗎?”她以蘇綰的丫鬟身份出現在眾人面前,所以一直都喚的蘇策公子,而今,她終於換上了自己一直喚的稱呼。蘇策點頭道:“是。”青黛忍不住哭出聲來,聲音也提高了些許:“那我怎麼辦?”自從知道蘇策要娶媳婦的消息,她便難過了好久,可是蘇策一直都很忙,她待在後院也沒什麼機會見到蘇策,今
趁著府內管理鬆了些,才覷了個機會跑到蘇策院前。
蘇策震驚:“青黛!”
“我們認識十幾年了,可她呢?”青黛吼道。
“你寧願娶一個從來沒見過面的姑娘,也從來不肯在乎我的受。策哥哥,你怎麼可以這麼殘忍?”蘇策默然,良久回道:“青黛,我一直都把你當妹妹看待。”
“妹妹?”青黛冷笑“你心裡的妹妹可一直都只有蘇綰一個,我又何時入過你的心裡了?”兩行清淚沿著面龐滑下,她不甘道:“你說,如果我現在驚叫一聲,會是什麼後果?”她雖然並沒有賣身做丫鬟,但到底是在蘇綰身邊伺候的。她若是名聲有礙,也會連累身為小姐的蘇綰。畢竟奴才是這樣的人,小姐又能好到哪兒去?青黛知道,若不是她搬出蘇綰,蘇策壓兒不會將她放在眼裡。
她好不甘心,明明她才是那個跟蘇策相識多年的人,她自信沒有誰會比她更悉蘇策。可是,她還是輸了,輸給那個蘇策從來都沒有見過面的姑娘。
不對,準確的說,她是輸給了蘇策,輸給了蘇策的不在意。
如果那個姑娘是個身家清白的名門閨秀,她還不會這麼不甘心。可是那個姑娘,明明有那樣的家庭,自己又不出眾,又有什麼資格配得上蘇策?
蘇策臉變了,上前扼住她的下顎,眼中閃爍著冷光:“你敢!”青黛沒有掙扎,眼淚
得更兇了,聲音幾乎是從齒縫間蹦出來的:“策…策哥哥…”這樣狠戾無情的蘇策是她沒見過的,失母的蘇策雖然沉默,但卻不會這樣冰冷得讓人無法靠近。
蘇策鬆開了手,低聲道:“有本事你儘可以威脅我試試看,這府中可都是我的人。”青黛終於能夠順暢的呼,不斷的咳嗽起來,眼角全是淚花。
“策哥哥,你當真如此絕情嗎?”
“絕情?”蘇策冷笑“你是我什麼人?我何必對你留情?”敢拿他妹妹威脅他,完全就是在作死。
青黛心如死灰,她今夜來此完全就是自作自受,自取其辱。她錯估了蘇策的絕情,也錯估了自己在蘇策心中的地位。
“你就不怕我告訴蘇綰…”剩下的話在蘇策狠戾的目光下消失,她毫不懷疑,若是自己再說下去,蘇策絕對會掐死自己。
蘇策冷聲道:“我會讓綰兒派人送你回去,別的,你就不必更不能再多想了。否則,我會親自動手處理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