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青春沒有規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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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戲母親愛戲,如同許許多多的戲一樣,將看戲、聽戲視為人生之一大樂事。所不同的是,母親愛戲還另有原因。
童年之對於母親,或許更多的是苦痛與辛酸。就在母親7歲那年,外祖母患了一場重病,不久便撒手人寰,丟下母親和外祖父。從此,父女倆相依為命。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母親用她瘦弱的雙肩擔負起家中的一切雜務。
生活雖然過得清苦,卻也有著許多的快樂時光。最令母親高興的事是跟著外祖父到戲班裡去。外祖父是鄉里戲班的一名揚琴手,經常走東村竄西村去演出,而每一次他都會帶上他惟一的女兒。很多時候,母親就坐在外祖父的身旁,愣愣地看著他彈揚琴。母親說,最難忘的是外祖父彈揚琴時的神情——雙眼微閉,腦袋稍傾並隨著戲曲的節奏晃悠著——平裡的愁緒一掃而光,只一臉的陶醉。
正因為小時候受到的薰陶,母親愛上戲劇。戲劇帶給她的不僅僅是音樂的美,更教會她許多做人的道理。母親說,戲即人生。
以前,只要逢年過節,鄉下就會請來戲班子到村裡唱戲。往往這村唱完那村唱,會輪上好些天。母親必不會放過任何一場。雖然有時要趕上幾里的山路,她還是樂此不疲。還記得就在6年前,我陪母親到鄰村看戲。正直大年初一的晚上,天氣特別冷。我並不太喜歡看戲,於是心裡一直盼望著戲能早些結束,然後可以回家。但見一旁的母親看興正濃,便不忍心打斷。在回家路上,母親反覆讚歎戲如何好看,如何彩。可以看得出,她正為自己有幸欣賞到如此好戲而竊喜不已。
我常想,外祖父彈揚琴時是怎樣的一種情形?只可惜我永遠都不可能看到了。外祖父在母親19歲時去世,連女兒的喜酒都來不及喝上一口。事隔如今,也有三十幾年了,母親一直懷念著外祖父,常常向我講起。在母親敘述的一件件瑣事中,我體味到了那個艱苦歲月裡的濃濃父女情。只要悉的揚琴聲一響起,這股溫情依舊在母親心頭盪漾著。
前年,我們舉家搬遷。有很多東西都不方便帶走,於是送的送,扔的扔。母親最關切的是伴她多年的十幾套戲劇錄音帶。臨行前,她將其小心包好,帶上。或許,在別人看來,這些錄音帶是不值幾個錢的過時貨,但它們卻是母親的“寶貴財產”每有空閒,她便會拿出來一遍又一遍的欣賞,細細體味。母親說,聽著這些老戲,彷彿自己又回到了從前。
一個週末的下午,我正興沖沖地趕往家裡。遠遠地,便可以聽到悉的戲劇調子——母親又在聽戲了。
4。夢裡秋漸漸地,我拋卻了悲哀,拋卻了彷徨;漸漸地,我堅實了活的信念,增添了活的勇氣;漸漸地,我發現了生命的可貴,生命的美麗…
冥冥中命運伸出一雙白皙的手,牽著手,走出校園,走進夢魘。
潔白的鋪,潔白的牆。走進幾個穿白衣戴白帽的人,拉亮一盞白生生的燈。這是哪裡?
我想走。我害怕這莊嚴肅穆的地方。我要回到歡歌笑語的校園。可髖關節和膝關節刀割般的疼,沒站起來就跌倒了。我病了。
“重病號,馬上檢查。”醫生對護士說。
血化驗,x光檢查,b超檢查。打針、服藥、磁療、電療。我被折騰得暈頭暈腦。而疼痛依然,病情繼續惡化。
三個月後,疼痛減輕,病情始得控制。可這時我的下肢和上身成150度角,髖關節與坐骨間隙融合,連成一個僵硬的整體。而我的腿雙更慘不忍睹:肌萎縮,瘦成了兩細細的蘆柴…
柱著雙柺跛出病房,醫生說:“小夥子,你這條命算是撿回來了,可這輩子,你就有四條腿了。唉,好好走吧…”四條腿…好好走…我喃喃。彷彿一場噩夢,夢中的我,此時十八歲零兩個月。
十六歲,我考上大學,成了命運的驕子。
十八歲,我腿雙癱瘓,成了命運的棄兒!
媽媽來學校看我。我一頭扎進媽媽的懷裡,孃兒倆相擁大哭。父親在我十三歲那年撒手歸去,弟、妹還小,在我們家,只有媽和我知道這場噩夢意味著什麼…
我走進絕望的深淵。身在顫抖,心在搐。痛苦、淒涼、寂寞、憂傷。生靈的創痛遠大於腿雙的沉淪。生活不能自理,學業不能堅持,我看不到希望之光,我在悲哀裡彷徨。
老師和同學們安我,要我身殘志堅,以保爾、張海迪為榜樣。我知道他們說得對,但我不能接受:心想,你們都是飽漢不知餓漢飢,保爾、張海迪那麼容易學,全國數以萬計的殘廢人,不都成了保爾、張海迪?
“倒是媽的話實在,深深震動了我悲哀的心。
“孩子,你算是死過一次了,要打起神,活下去。好死不如賴活著。孩子,跟媽回去吧,媽生了你,只要媽不死,今後媽就照料你…”望著媽那被風霜打皺的臉,我不由又滾下了酸楚的淚…
又回到我那破陋的小木屋。風物依然,一切都沒有改變。
改變的是我病殘的腿。
沉重的悲哀過後,我腦海裡一片茫然。彷彿一個外星人來到地球,我對眼前的一切都陌生、不適應。彷彿走進空曠廣漠的荒野,我手足無措。
茫然中有一點我是清醒的:我得活,我得找一條活的路。
夢在繼續。說不清什麼時候,我做起了當作家的夢。這美夢比那噩夢瑰麗得多,因此心情也就快樂開朗得多。漸漸地,我拋卻了悲哀,拋卻了彷徨;漸漸地,我堅實了活的信念,增添了活的勇氣;漸漸地,我發現了生命的可貴,生命的美麗…
憂愁還是有的。尤其在寫了幾十篇小說、散文之後,看到那一封封鉛印的退稿信,我真懷疑自己是否是當作家的料?前途如一個神秘莫測的黑,我不知是進還是退好。
失敗。失敗。失敗中我記起福樓拜對莫泊桑說過的話:“天才無非是忍耐,努力吧。”我想我肯定不是天才,我或許這輩子也不能成功,當不成作家。但我還得努力,只要活得充實,努力奮鬥過,將來死時,我才能無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