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預謀的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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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杜宇與白惠結婚後的第一套房子,也是第一次擁有屬於他們自己的房子,在購房的選址、看房、裝修等一系列事情上,全是由白惠一手辦,他沒有手,也不想手,結婚九年才給子一套房子,杜宇覺得愧疚,他想,這件事情一定要讓白惠完全做主。白惠主動與他商討的時候,他就說:“只要你滿意。”白惠對他這種態度既滿意又不滿意,不過她也習慣了,杜宇就這格,對家裡的事完全實行“麵糰政策”你白惠愛咋捏就咋捏。剛結婚那幾年,白惠時不時忍不住了想和他吵上一架,剛開個話頭,他就點菸,自個躲到書房裡不知搗鼓什麼去了,白惠也試過撞門而入,她覺得這種局面自己如同被綁住手腳架到火上烤的老虎,空有一股橫勁卻使不上來,氣得要發瘋,她不信自己在外面大嚷大叫,你杜宇就能安靜在書房看書,可是嚷了半天,裡面就是沒動靜,白惠好奇極了,熱血一衝,抬腿踢門,她看見杜宇竟然在?唉,他端坐在書桌後,翻開一本書,在紙上端端正正地抄書呢。
但選房子這事,白惠可就花了大心思,除了上班,就在外面到處跑來跑去,幾乎全城的新樓盤都跑遍了,杜宇有時也奇怪,問她:“你怎麼不蒐集樓盤的宣傳單回來研究呢?看你整天跑來跑去的,多累。”白惠說:“宣傳單還不是揀好的說啊,你要明白,我挑的不是房子,而是家,所以我一定要自己站在這個房子裡,閉上眼睛,如果我聞到家的覺了,那就是我要找的房子。”白惠的這套理論讓杜宇大為歎賞,對她簡直有士別三之慨,從此,更是對找房子之事不聞不問,他等著白惠找到那個家。
今天,白惠走進了火車站廣場的房地產秋季展覽會現場,到這裡才發現,如今看房的人竟這麼多,趕集似的,令她有一種這裡的房子不要錢的覺,房價高得如同籃球框,有幾個人能輕易跳起來摸到它啊。不過在中國人的觀念裡,擁有自己的房子,那簡直是一輩子唯一的追求。
就在這樣的人人海中,白惠竟然就神差鬼使地撞到了馮真真。那一刻,她幾乎是把自己釘在了地上,失神地看著馮真真。腦海裡杜宇的那句話不斷地在迴響:“真真,帶我回校園吧,我會告訴她真相的?”白惠覺到自己的身體在發抖,周圍變得很安靜,眼睛裡只有馮真真,耳邊只有那句話“真真,帶我回校園吧,我會告訴她真相的?”馮真真已經是第三天到這會場上來了,她今天是來下定金的,結婚後一直和柳左父母住一起,這是柳左的意思。一是父母房子大,四居室;二是她很快懷孕生小孩,多些人照顧也方便。但所謂相識容易相處難,這一大家子表面融融洽洽,馮真真暗地裡可沒少抹眼淚。婆婆正是那種小說裡出現過無數次的婆婆,潛意識裡總認為她搶走了自己的寶貝兒子,夫倆拌個嘴後,老太太起碼要冷言冷語三天,話裡帶刺,指桑罵槐,這些是馮真真最不能容忍的,但她為了顧全大局,把這一切難過都碾碎服,也沒對丈夫怨言半句。現在小孩馬上要上小學了,她終於鼓起勇氣,和柳左商量買房搬出來。柳左並不傻啊,他也瞭解子,瞭解自己的媽,即使子一句也沒有埋怨過。當馮真真提出這個想法時,他馬上就答應了。
馮真真選房子的標準很簡單,在離婆婆家最遠,離丈夫上班最近這兩個前提下找到最合適的地點就行。今天她選定的房子如同天賜般最大限度滿足了她的兩個條件,房子和丈夫單位及婆婆家成一直線,房子與婆婆家各在兩頭,柳左單位在直線四分之三的位置,當然是更靠近房子。
她完定金,在購房意向合同上籤下名字的那一刻,有一種被濾清了一遍的覺,身子輕了,孔開了,周身的血猶如被沖洗澄清,一掃汙濁之氣。走出展會,就如同剛完澡出來一樣。
馮真真在展臺裡的舉動被白惠一一收在眼裡,她離開後,白惠走了進去,售樓小姐很熱情地要牽引她看樓盤模型,被她微笑拒絕了,她說:“我來定金。”售樓小姐又驚又喜,印象中她沒有見過這位女同志,通常到定金地步的客戶,都已和售樓小姐經過了長時間口乾舌燥的鋒,畢竟這和市場買白菜是不同的,慎重反覆都是必要的。能走到下定金這一步的客人,售樓小姐起碼都能直呼出對方姓名來。但是眼前這個陌生的女同志,她一點印象也沒有。
“你現在就定金嗎?”售樓小姐又問了一句。
“是的。”馮真真微笑著說。
“那?那這邊請。”
“等等,我有個請求。”白惠收起笑容說,她明白,像她這樣的客戶正是售樓小姐求之不得的,如此輕鬆就能成賺到提成,那就和撿了錢包似的,還省了不給警察叔叔的心理掙扎。
“請說。”售樓小姐聽到客人有要求,反而平靜了下來,天上掉餡餅的事畢竟是傳說嘛。
“剛才你接待的那位馮女士,她買的是哪個單位?”
“怎麼?你認識她?”售樓小姐很意外又很疑惑,她吃不準對方要幹什麼。
“是的,我當然認識她。我們是同事,說好一起來定金的,我來晚了,她又急著回單位,所以,剛才打聲招呼她就先走了。”
“哦,原來是這樣,馮女士買的是18e,客廳正南朝向,樓層也好,不過價格也貴一些的。”
“這樣啊,其實,”白惠思索著說“我是想和馮女士做鄰居,給她個驚喜,以後住一起也多個照應,你看看18樓還有空單位麼?最好是對門的。”
“你請坐一下,我幫你看看去。”售樓小姐給她倒了杯水,然後去銷售欄裡看了一下,很快回來,一臉歉意地說:“不好意思,18樓是我們最好的樓層,最後一個單位剛剛在我們談話的時候簽出去了,而且還不是朝南的呢。”白惠站了起來,說:“帶我去看看平面圖吧。”售樓小姐連忙引導她來到另一邊,牆上掛著巨大的樓層平面圖,白惠仔細地看了半天,突然對售樓小姐說:“a座正對著e座,每層都一樣的是不是?”
“是的。”
“朝南的def面積都比abc要大一些,是嗎?”
“對,南向的全是三居室,東北向的是兩居室,面積也不過差十平方米,我們都建議客戶如果需要的話,可以在裝修時將兩居室間隔成三居室,改改客廳面積就成了。”售樓小姐一副誠懇的口氣說。
白惠卻另有打算,她說:“這樣吧,你幫我在19或20層訂一套三居室的,然後告訴我18a的客戶聯繫方式,行不?”
“這個我們不方便透客戶聯繫方式的。”售樓小姐有些為難地說。
白惠沒有回答她,只是盯著她看,等待著。
售樓小姐心裡當然在做著痛苦掙扎,她似乎有些明白了對方的意思,成一單生意的誘惑也很大。最後,如白惠所料,她走去領空白合約時,翻了一下那疊合約,找一張便箋紙匆匆寫了幾行字,走回白惠身邊,迅速給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