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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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曼是沒能力抱她上睡的，但問無言，他每次的回答都一樣。

“我很早就睡了。”他答。

難道，她得了夜遊症？就是一個人明明睡著了，卻還會起活動，可第二天什麼事也記不起來，杜大夫是這麼跟她解釋的。

此刻，嚴沁亮坐在馬車內，吐了一口長氣，她還是忍不住的拉開簾子，從小小縫隙看著坐在小曼身旁的袁檡，放下簾子，她仍忍不住想，真的不是他嗎？

說來還真奇怪，潛意識裡，她希望是他…

袁檡看著前方的路，不解的瞥向駕車的小曼，近兩個月穿越淮城的大街小巷，他已經可以確定一件事——小曼一天至少會刻意繞遠路一次，來到前方不遠的一家老字號糕餅店鋪。

雖然每回經過就有香味撲鼻而來，但他是男人，不愛甜食，自然不喜歡聞那甜膩味，何況那家店內人擁擠，外面還排了長長的人龍，也因此門外不少馬車並列，路本不好過，為何要多走這樣的冤枉路？

眼見老店鋪就要到了，他開口問緣由。

“那你就真的不懂了。”小曼沒好氣地瞪他一眼，順便也刻意將馬車的速度放慢了，好讓車內的主子可以多聞聞糕餅的甜味兒，再跟這個醜醜的二愣子聊聊主子的童年往事。

“這家店有著大小姐最美好的童年回憶，只要經過這裡，她心情就會好。”小曼邊說邊了那一口飄散在空氣中的糕餅香，“大小姐常跟我說，她永遠記得她的小手握著二夫人溫厚的手，乖乖的排在人龍里，仰首等著買到糕餅的畫面，然後，就是她滿足的咬下一口溫潤綿軟的糕點，二夫人寵溺的看著她的笑臉…”

“糕餅很貴？”很不解風情的問題。

她白他一眼，“總算還懂得問，我以為你是木頭呢，就是那種粉白的雪片糕，微微的甜，什麼餡也沒有，可價錢就是有點貴，不過大小姐還是付得起的。”

“那她怎麼不買？”他長得人高馬大，又高坐在馬車上，一眼瞄過去店內，也沒什麼特別，就是各甜糕、脆片，頂多是香味四溢而已。

“不是嘛，你看，那大都是賣給牽著娃兒、抱著娃兒的，大小姐一個姑娘嫁，又是行走商場的人，大家對她的印象就不是那種吃甜糕的金枝玉葉，光要她走進去，她就彆扭了。”她邊說還邊回頭看了放下的簾子一眼。

袁檡不是女人，不懂這既然是嚴沁亮美好記憶裡的糕點，她彆扭什麼？

像千嫣——他視為妹妹的魏府千金——就極嗜甜食，老拉著她的未婚夫徐戴龍，也是他最好的朋友往糕餅店裡鑽。

他真的不懂，嚴沁亮這麼不像個正常的姑娘，卻莫名的讓他很揪心，不過——“那你不會買給她吃？”他直接問小曼。

她瞪大了眼，直指著他的鼻子道:“哪來的閒錢啊？！我家只有我一人在賺，倒是你，薪餉都領多久了？你一人飽全家不餓，也不知要知恩圖報。”她撇了撇嘴角，直接開罵。

聞言，袁檡倒是想通了，嚴沁亮本不是彆扭，而是對自己太摳了，她捨不得花錢，除非必要，她絕對不會花半錢來寵愛自己！

“小曼，該走了，咱們得趕到何老闆家去。”簾幕內傳出嚴沁亮的聲音。

小曼連忙應了一聲，“好。”她邊駕車走人，還不忘再瞪他一眼。

但他沒理會她，而是回頭看著那家人聲鼎沸的糕餅店，久久、久久，直到看不見了，才回頭看著前方，而小曼還在碎念另一件事。

“大小姐本不用趕，那個何老闆龜難搞，還很好，每個月為了跟他敲一筆糧行生意，總得等個三、四個時辰，這次他出遠門，我已經可以想象，他絕對要我們走人的。”馬車嗒嗒的行經兩大條街，來到一棟外觀豪華的宅第。

何老闆好不好，袁檡不知，但不可否認的，他府上的丫鬟姿都不差，穿得也好的，至少彩粉、剪裁新穎。

他的目光再落到一聽到何府管家說“老爺要回房休息了，”便急著往廳堂走的嚴沁亮，一身素灰裙裝，連耳環也沒有，把自己得像老太婆，穿得也像寡婦，整個人老氣橫秋的…

“何老闆，這單子跟上個月一樣，你籤個名字就行了，價格也一樣。”嚴沁亮成功攔截到擁著兩名粉丫頭要回房的何瑞明。

何瑞明喜歡美人，所以養了一堆俏丫鬟，多名小妾，就是沒打算娶個正室，覺得那會讓府裡變得烏煙瘴氣。

“去去去，我今天累死了，沒力氣跟你談。”年屆五旬的他留著八字鬍，口氣極差，在看到跟著她走進來的袁檡，眉頭皺得差點沒打結，“這醜八怪哪裡來的？快給我滾出去！”

“他是無言，是糧行的人，呃，我知道何老闆忙，但上個月你不在沒出單，我們就多堆了一個月的貨量，可這個月又沒帳可收…”

“煩死了，那幹我啥事？！”嚴沁亮心一沈，心裡也明白，眼下這個男人是想快快的到上去翻雲覆雨吧！

“那我明天再來。”

“明兒也沒空，我出遠門一個月，回來有好多事要做。”他煩躁的揮了揮手，像在趕狗似的，隨即左擁右抱的帶著美人往房裡去。

她嚥下那股難堪，勉為其難的跟著何府管家點個頭，隨即落寞的帶著小曼和袁檡往外走。

一離開何府宅第，小曼就忍不住跺腳抱怨，“大小姐，何老闆都是到院酒樓談生意，我們再來幾次也沒用的。”

“不會的，上回他不也受到我的誠意，買了我們的貨？”她必須樂觀。

“那是他煩不勝煩了。”小曼點出事實。

“至少拿到訂單，不然再這樣下去，入不敷出的情況會越來越嚴重。”她的眸子裡有著深深的無力。

“醜一，你不說幾句嗎？”小曼討厭死他的沉默了。

“多說無益！”他言簡意賅。

小曼氣得牙癢癢的，徑自快走到馬車旁，氣悶的上了駕駛座。

嚴沁亮疲憊的眉心，“我們也走吧，還有好多事要做。”他也知道，她回去還要跟賬房對完帳才有時間吃飯。真是，他真的快看不下去了，她以為自己有三頭六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