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餓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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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千石在我身邊也有些驚恐,道:“統領,怎麼辦?”我心亂如麻,也不知如何是好。剛才被我們一輪攻擊搞得有些慌亂的蛇人此時重整整旗鼓,又要向衝進城來,我咬了咬牙,道:“分一半人,守住那口。”可是,我也知道這事難辦,蛇人有石炮,萬一再打出幾塊巨石來,將城牆再打出幾個
,我們哪裡還能防備?何況我們這堅壁陣也不過是逞一時之氣,一旦蛇人全軍壓上,到時別說什麼兩人護著身前一個,便是自何也難了。可是,事到如今,也沒有別的辦法。
這時,身後忽然傳來了一陣疾呼,夾雜在當中的,是蒲安禮那響亮的叫聲:“前面的快讓開!”前鋒營到了。雖然心定了定,可是我多少有些不快。前鋒營也是騎兵,怎麼來得這麼晚?何況就算前鋒營到了,又能有什麼作為?我回頭看了看,只見蒲安禮一馬當先,已衝到了我跟前。
他們推著三輛用大布蒙著的車。那些車並不大,是輜重營常見的平常運東西的四輪小車,上面放著一個方方正正的東西,蒙著油布。三輛車並排推著,正好將路全堵上。蒲安禮一馬當先,給這三輛車開道,車到處,將龍鱗軍的堅壁陣也衝開,我們只得站到路兩邊。
我不知道他要幹什麼,對金千石道:“快回去。”我們衝在最前面的幾排人秩序井然地退去,這時,蒲安禮已在我跟前,忽然大聲笑道:“楚將軍,原來你一進龍鱗軍,連馬也不要了。”我有點沒好氣,道:“蒲將軍,蛇人已經要攻擊來了,你還說什麼風涼話。”蒲安禮道:“正是因為這。”他大聲向著還在城門口纏鬥的幾個左軍士兵道:“快閃開,當中由前鋒營負責。”前鋒營要在城門口頂住蛇人麼?我喝道:“這兒有我們,你快到那口去。”蒲安禮聽得我的喊聲,笑道:“楚將軍,你不必去添亂了,路統制已經在那裡了。弟兄們,放!”他最後幾個字當然不是對我說的。他手下的幾個前鋒營點燃了那車上的一
火線,猛地向前衝去。我大吃一驚,道:“蒲將軍,你要做什麼?”車上肯定又是火雷彈一類。蒲安禮讓他手上衝上前去,那是要捨身炸死蛇人麼?可是這麼一車火藥炸開的話,威力只怕太大,半堵牆也會被炸塌的。蒲安禮也沒有理我,大聲叫道:“點火!”城門口還有幾個左軍的士兵在和蛇人纏鬥,不過他們也肯定馬上會被蛇人殺的。可無論如何,在此時來個玉石俱焚,總是太殘忍了,我叫道:“等…”還沒等我叫出聲來,從一輛車上一下飛出了數十支著火的箭矢,直向城門口飛去。
那是什麼?我差點驚叫起來。邊上一輛車上又飛出數十支火箭。這些箭密密麻麻,前面的蛇人夾雜著一兩個尚未戰死的左軍士兵,一起被飛箭中。
在雨中,箭上的火勢雖然沒什麼真正的威脅,但這等勢頭卻將正要衝進城門來的蛇人也驚呆了。它們準也從來沒見過這等武器,那幾乎是數十把貫弓同時
出的力量,幾乎相當於數十個譚青、江在軒這類一
箭術好手同時
箭的威力,而力量卻更大。蒲安禮帶來的三輛車上,飛出的箭足有上百支。這上百支箭密密麻麻地
出,所到之處幾無空隙,哪裡還有什麼人能閃開?城門口一下子躺倒了一片屍首,有帝國軍的士兵,也有蛇人。
蒲安禮叫道:“好!快關城門!”他踢了一下座騎,猛地衝上去。
此時蛇人正被這突如其來的攻擊驚呆了,在城門口的大多倒下,僥倖還沒死的也紛紛退縮。我對身邊的金千石道:“快關城門!”說罷,便衝了上去。身後的龍鱗軍和前鋒營也衝了上來,蒲安禮已到了門邊,正要關城門,門外的幾個蛇人如夢方醒,一聲吼叫,又要衝進來,這時,我和金千石也已衝到。
這一場戰鬥雖然艱苦,但我們佔了地利,而且剛才蒲安禮那一排火箭之威大大鼓舞了士氣,衝進城來的幾個蛇人很快便被逐了出去,也順利地關上了城門。
等門隨著轟然一聲關上時,我把槍支在地上。我身上似乎沒受什麼傷,但肩頭已濺滿了血,也不知是蛇人的還是我們自己人的,甚至是我自己的。左軍已在緊急修補城牆上那個破,蛇人的石炮威力之大,令所有人都膽寒,但是蒲安禮的那三輛發火箭的車多少給我們一些安
。
蒲安禮這一次功勞最大,可是,我總是想起他在放出火箭時還在城門口與蛇人纏鬥的那幾個左軍士兵。我不能說蒲安禮做得不對,可在蒲安禮下令點火時,我也沒有看出他臉上的一點遲疑。
我帶著三個哨長向城頭走去。剛才情勢太過緊急,我一來便參加護城,還沒去見過陸經漁。事情一了,自然得去拜見他了。
一走上城頭,便見左軍的人都在歡呼,我不苦笑。這和那一次在北門擊退蛇人時的樣子差不多。那一次後軍傷亡慘重,蛇人退去後,後軍上下還是歡呼聲雀躍,也許,慶幸自己活下來多過慶幸取得守城勝利吧。在拾級而上時,我小聲對一邊的吳萬齡道:“吳將軍,你點過我們的傷亡沒有?”吳萬齡道:“七個弟兄受了些傷,有兩個比較嚴重,已先送醫營治療了,沒有陣亡的。”在戰鬥中,龍鱗軍也越來越強啊。
我不生起了一些信心。蛇人的確也在變強,但我們本身更在變強。只是,我們變強,也無法改變困守城中的劣勢。
剛上城,只見何中滿面笑容,上前來道:“楚將軍,你們這龍鋒雙將真是名不虛傳啊。”我有點莫名其妙,道:“什麼?龍鋒雙將?”
“你不知道麼?你和前鋒營路將軍現在並稱為龍鋒雙將,大家都在說,後你們將是君侯的接班人。”我有些哭笑不得,可也有點頹唐。陸經漁剛回來時,就有如神人,人人都覺得有陸經漁坐鎮,勝利唾手可得。現在陸經漁新敗,馬上便又起了這等稱呼,大概用不了多久,我和路恭行又要被傳說成能夠帶領全軍取得勝利的人了。可是勝利在哪裡?如果按真實想法,我大概該算是全軍中最悲觀的人。
我道:“取笑了,什麼龍鋒雙將,盡一分心力而已。何將軍,陸將軍在麼?”記得第一次和何中見面時,我還在前鋒營,那次是奉武侯之命來捉拿陸經漁的。過了這十幾天,事情已經有了那麼多變化,連我自己都想不到。
“爵爺在城頭,正和路將軍商議,我帶你去吧。”何中現在對我幾乎有點殷勤過份了。我沒有說什麼,只是默默地跟著他走。想起以前他那種為陸經漁不憤威脅我的情景,已是判若兩人。那也意味著,陸經漁的聲望在不斷下滑吧?我不由得心頭有些痛楚。
我實在不希望我最尊敬的陸經漁落得這等下場。
陸經漁的臨時陣營就設在城頭。一上城頭,只見城頭也是一片狼藉,大概蛇人也曾攻上城來,又被擊退了。何中一開帳簾,道:“爵爺,龍鱗軍楚將軍來了。”我對金千石他們道:“你們等等我。”便走了進去,高聲道:“龍鱗軍楚休紅,參見陸將軍。”說著便要跪下,陸經漁一把扶住我,道:“楚將軍,請起。”我站直了,看了看他。和那天在武侯帳中相比,他的樣子又蒼老了幾分。也許他還在為蒼月公的事自責吧,因為若不是武侯看破蒼月公的計劃,那他就是帝國軍全軍覆沒的罪魁禍首了。
我又向站在一邊的路恭行道:“路將軍好。”他朝我點點頭,又對陸經漁道:“爵爺,蛇人不慣爬城,但野戰極其凌厲,後再碰到蛇人攻城,定要先將城門關好。”陸經漁臉上也一陣頹唐,道:“路將軍教訓得極是,我謹記了。”路恭行道:“末將不敢。不過爵爺今
在蛇人已至城下還不曾關上城門,不知出了什麼事了?”陸經漁臉上一陣痛楚,道:“聽得蛇人攻來的消息,先前放出城去的城民忽然又蜂擁而至,向城裡湧來。眼看蛇人便要趕上,我實在不忍將他們關在城外,便命人等城民盡數入城後再關城門。哪知蛇人來得太快,等要關城門時,已有蛇人斬關攻入。今
若非兩位將軍助陣,只怕後果不堪設想。”我想起剛才蛇人拋出的那塊把城牆也打塌了一個
的巨石,心頭也不
惴惴不安,道:“東門的蛇人甚至有石炮…”陸經漁道:“那是並排的五架石炮同時發出的。我在城頭見蛇人排出五架石炮時,便有些奇怪,後來發現他們竟然搬來一塊如此巨大的石頭,實在有些膽戰心驚。”的確,誰看了這麼大的一塊石頭被拋在空中,都會膽戰心驚的。我道:“那後來為什麼不發了?”陸經漁微笑了一下,道:“那些怪物的攻城器械用得不得法,那塊石頭也失敗了好幾次才總算髮出,不過它們後來也沒再運這麼大的石頭來了,這塊巨石大概也壓壞了兩三輛發石車。”我恍然大悟,有
有些臉紅。我也有些把蛇人想得太厲害了,蛇人力氣雖然比人大得多,但這塊巨石實在太過巨大,運到這裡又豈是容易的?若蛇人有本事將數百塊這等巨石運到這裡,那早就能攻進來了。我訕訕一笑,道:“是啊。”路恭行道:“那缺口能馬上補好麼?現在可不太容易啊,要防備蛇人發動第二次攻擊。”陸經漁道:“加緊施工,半天便能補好。只是以後蛇人再用同樣辦法的話,我實在有些擔心。”我忽然叫道:“路將軍,你們那種能發火箭的車威力好大,能給諸軍配備幾輛麼?有那個,必能
得蛇人迫不近來。”路恭行面
凝重,道:“你說的那是張先生新做出來的天火飛龍箭,只是,”他頓了頓,看看我充滿希望的面孔,道:“只是火藥已經用完,一共也只做了三十輛。據張先生說,一輛車有三十六支火箭,大約要用十個火雷彈的火藥。而且,這準備用於班師的,今天迫不得已用出來,恐怕蛇人又會馬上有破解的方法。”我也一陣默然,不知該說什麼好。張龍友的東西固然威力強大,可是總是要很多火藥。我道:“是因為琉黃沒有了?”琉黃出產在城北的火雲
中。在南門剛出現蛇人時,我們曾取回了許多回來。但現在北門已有蛇人駐紮,哪裡還能出城去取?
“是。而且,聽後軍的人說,蛇人已經將火雲封了。就算我們衝到那裡,也取不出來了。”那又是高鐵衝乾的好事吧。幸好,現在已經除去這個最大的禍
了。
這時,何中忽然又開帳簾,進來稟報道:“爵爺,有個逃進城來的城民要向爵爺進言,爵爺要見他麼?”陸經漁抬起頭,道:“有何要事?”
“他說是有關蛇人的。”陸經漁眉一揚,道:“讓他進來吧。”不知那人是怎麼知道蛇人的分佈的,但聽聽總比不聽好。
進來的人是個衣衫襤褸的漢子,衣服也破得不象樣了。困在城中的城民多半是衣衫破舊,但也沒有他這等破法的。他身材魁梧,只是身體衰弱得很,走進來時還腳步虛浮。一進來,他向陸經漁鞠了一躬,何中喝道:“快跪下!”把那人嚇了一跳,作勢要跪,陸經漁走上前扶住他道:“不用了。你有什麼話要說麼?”這人看了看陸經漁,咬了咬牙,道:“將軍,本來我不願意幫助帝國,可是你們既然能開城放我們進來,那麼有些話我也想告訴你們知道。”陸經漁道:“是什麼事?”那人又看了看我們,道:“在南門外,還有五萬南疆百姓。”我們都一陣愕然。南門外明明是蛇人的陣營,說什麼五萬百姓?這人要騙我們也不至於用這等拙劣的謊話。他見我們都有不信的神,道:“真的,我就是其中一個。只不過,我們在蛇人的陣營中,哈哈,是被當作口糧的。”他居然還乾笑了兩聲,但說到最後一句,已是充滿了痛恨。我也想起了在那個蛇人屍體中發現的那個人頭,渾身不由抖了一下,道:“是那個叫山都的營中?”這人道:“正是叫山都。南門外,是蛇人的輜重營,它們捉了我們七萬人,一路驅趕過來,我們原先不知道到底是為什麼,後來才發現,我們…”說到最後時,他的聲音也低了,似乎再說不下去。陸經漁道:“你要告訴我們什麼?”這人咬了咬牙,道:“我們本來已經商量好,明天就要發動暴動。一樣是死,與其死了還被那些怪物吃掉,不如拼一拼。”路恭行搶著道:“你們都商量好了麼?”這人一陣頹然,道:“前天夜裡,我們幾百個身體還強壯的人被那些怪物趕到了北門。一開始我們只道走漏風聲了,那些怪物也會說人話,不知從哪裡聽來要暴亂的消息。可是它們把我們趕到了高鷲城東門,今天突然又趕我們進城。此時我們才知道,原來是拿我們當先頭部隊,來賺開你們城門的。”路恭行看了看我,都是一陣心驚。那才是蛇人的真正主意吧,東門一直不圍,而當我們要放出城民時又發動攻擊,把逃出城的城民趕回來。來來去去,也許覺得城裡的糧草已消耗得差不多了,才從東門發動攻擊。今天若不是高鐵衝中計,把西北兩門的蛇人調走了許多到南門,若蛇人在東門全線攻上,恐怕已經東門也已被攻破了。可是,從蛇人攻勢來說,今天這一輪攻擊恐怕也是以試探居多。
現在蛇人合圍之勢已成,也許,下一次就是四門共同攻擊了吧?蛇人張馳有序,深中兵法,大概也是高鐵衝一類的人在給它們出謀劃策。他們為什麼要幫助蛇人?難道,他們和帝國與共和軍都有不共戴天之仇,非要趕盡殺絕不可麼?
想到高鐵衝寧死也不落入我們手中,我不由得又是一顫。
陸經漁沉思了一下,道:“那你們商量好的暴亂還會不會發生?”他搖了搖頭,道:“不知道。前天我們被分開了,西門和北門也都有一批,今天那些怪物在西門北門發動攻擊了麼?”我道:“沒有。”的確,西門和北門的蛇人並沒有攻來。一想似乎很奇怪,細想想卻並不難理解。這條計策,我都能嗅到高鐵衝的味道,那隻怕也是高鐵衝設下專門針對陸經漁的。高鐵衝對城中諸將瞭如指掌,也知道在西門和北門用這條計是行不通的,只有東門,利用陸經漁的惻隱之心,此計方能得售。
今天蛇人的攻擊,是主要的用意是為了打破陸經漁的神話吧。陸經漁回到軍中,全軍上下士氣為之一振,連與左軍不和的右軍也頗有歡欣鼓舞之意。高鐵衝也一定看到了這點,所以要給陸經漁打一個下馬威,將我們軍中的士氣重新打下去。
他已經死了,但是他的計策似乎仍然一條條地實現。如果不是武侯終於得他現身,我真不知以後我們這仗還怎麼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