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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徵之鐵騎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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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了文侯府的會客廳門口,跪下道:“大人,末將楚休紅有禮。”

“楚休紅,進來吧。”文侯正揹著手站在窗前,給架子上的一隻鳥餵食。那隻鳥片並不鮮豔,個頭也不大,卻爪利喙尖,文侯喂的也是切成小條的帶血鮮血,顯然那隻小鳥是頭小小的猛禽。楚休紅站到文侯身後,垂手道:“大人,傳末將前來,不知有何吩咐?”文侯將手中最後一條放到小鳥嘴邊,那小鳥一把奪去,用爪子按住撕咬著,一手指條登時被撕成碎片。他看了看這小鳥,忽然道:“楚休紅,你知道這小鳥叫什麼?”楚休紅怔了怔。他不知道文侯問這個做什麼。他看了看那小鳥,這鳥也不過拳頭般大,眼中卻帶著一股兇光,此時已將條撕碎了下去,仍有不足之意,但文侯已經不喂,那小鳥卻也不鬧,只是蹲在架子上斜眼看人。他道:“末將淺陋,有所不知。”

“這小鳥名叫海東青,是句羅王進貢來的。本是一對,帝君常賜我一隻。不要看這鳥小,卻大是兇猛,調教得好,可以捕捉大雁。”文侯頓了頓,又道:“句羅進貢之人說道,這鳥平常只能喂六分飽。一旦喂足了,那就會沖霄直上,無法讓其聽命了。故當地土人稱其為‘飢則為用,飽則颺去。’”楚休紅心中一動。文侯所言,並不是平常的閒話而已,這話中顯然有言外之意。只是他神情木然,接口道:“譬如用人,也是如此。”文侯笑了起來:“舉一反三,孺子可教也。楚休紅,坐吧。”他抓起桌上一塊絲巾抹了抹手上的血沫,自己先坐了下來,端起杯子喝了口茶,道:“楚休紅,奪回東平後,你也在帝都休整了兩月有餘,如今如何了?”

“末將已將前營整編停當,只待出發。”重奪東平之役,楚休紅所率的地軍團前軍擔當的是先鋒之責。這一戰他立功極大,但前軍損失極為慘重,幾乎戰死了三分之一,手下兩大統領的曹聞道和錢文義都受了重傷,他自己也受了一些傷。戰後前軍受命歸帝都休整,補充兵員。今過了兩月有餘,他所統領的五千人的地軍團前營擴編到了七千人,傷員也大多已經歸隊,正是該出發的時候了。

文侯微微地皺了皺眉,道:“那正好,此次你不必轉道東平城與屠將軍集合,直接去滂若湖營中。只是,”他踱了兩步,道:“路上還有一件事。”

“請大人明示。”

“今得到消息,時孟雄的運糧隊在渡江後遇伏,失去下落。”楚休紅吃了一驚,道:“什麼?是蛇人乾的?”那時孟雄原是文侯府軍中的小軍官,雖然不是什麼大將之材,卻也沉穩幹練,而這一趟居然會在後方遭伏,那是誰都想不到的。雖然路上有山賊,但時孟雄手下有兩千人,照常理,那些山賊絕不是他的對手。如果運糧隊全軍覆沒,那唯一的可能就是蛇人乾的。

文侯點點頭,道:“在後方遭襲,而且無一人逃回,只可能是蛇人了。”楚休紅想了想,有些言又止。文侯看出他的意思,道:“你有什麼想法,便說出來吧。”楚休紅道:“是,末將在想,除了蛇人,還有一支力量也能做到…”

“你是說西府軍?”楚休紅點了點頭。西府軍駐紮在大江上游的符敦城,現在的統帥是天水省總督陶守拙。陶守拙這人足智多謀,符敦城守得極其嚴密,是帝國西南得以安定的重鎮,可是這人卻難以捉摸,文侯對這人也頗為忌憚。西府軍共有五萬,而且擅長山地作戰,如果他們要吃掉時孟雄的運糧隊,倒也並非不可能。

文侯嘆了口氣,道:“我也曾懷疑過。不過今眼線密報,西府軍並無異動。要吃掉時孟雄,起碼也要五六千人馬,這樣一支部隊離開符敦城要掩人耳目,不太可能。如果陶守拙是零星將部隊陸續發出來,那此事都麻煩了。”文侯說得平和,但楚休紅知道,如果真是如此,那麼西府軍是謀定而動,哪裡還只是麻煩,而是致命一擊了。西府軍的兵力不弱,而且這地方利於割據,承平時要討伐也大為不易,何況現在正值內憂外患。他道:“只是,有證據麼?”文侯道:“正是毫無證據。三十萬斤糧草,雖然不是個小數目,要再備齊這一筆補給也並不是太難,可是如果西府軍真有離心之意,這才是心腹大患。陶守拙這人深謀遠慮,照理不該在這時候搞這種事,但此事實在奇怪,不可不防。”他眼裡忽然閃出兩道人的寒光,道:“楚休紅!”楚休紅聽得文侯的聲音一下變得嚴厲起來,一下站起,躬身道:“末將聽令。”

“我已備下二十萬斤糧草,此番由你押送。沿途小心,看看這到底是什麼人乾的。不論是誰,都給我斬草除,以絕後患,不要留一個活口。”所謂不留一個活口,就是擔心萬一那是西府軍所為吧。如果真是西府軍乾的,那麼把那支人馬殺盡了,卻不聲張,西府軍吃了這個啞巴虧,多半不敢有所異動了。楚休紅已知道文侯之意,道:“是,末將明白,襲擊運糧隊的,不是山賊,便是蛇人。”文侯臉上出一絲笑意,伸手招了招,那隻海東青見勢,忽地飛了過來,落在文侯臂上。文侯道:“楚休紅,你將青兒帶去,一旦水落石出,就讓青兒帶信回來。”楚休紅跪下行了一禮,又道:“對了,大人,末將還有個請求,請大人恩准。”※※※一支長槍向陳忠刺去,陳忠手中的長槍忽地一橫,正要架開,那支長槍卻忽地收回,陳忠架了個空,在馬上一個踉蹌,那支槍卻在陳忠槍下刺來,眼看要刺中他前心,陳忠左手忽地從背後拔出一支手戟,猛地向槍頭打去。

“砰”一聲,手戟擊中槍尖,那杆長槍經不住這等大力,一下指向地面,陳忠右手槍已帶轉,一槍刺出,那人卻在馬上一伏身,閃過這槍,兩匹馬錯而過。

“好本事!”曹聞道喝了一聲彩。但他彩聲未落,那人忽地回身一槍,這一槍對著陳忠背心,他再也躲不過去,左手的手戟正要反手打去,“篤”一聲,背心軟甲上已多了一個白點。他頹然舉起長槍,道:“我敗了。楊將軍,你的槍法當真出。”那人解開護面,也向陳忠施了一禮,道:“陳將軍力大無窮,實在令人佩服,我這招回馬槍其實散亂無力,若真個對敵,已傷不了陳將軍了。”陳忠跳下馬來,道:“楊將軍不必客氣,力量是天生的,槍術卻是練成的,我的槍術比你差遠了。你的槍術,大概與楚將軍不相上下了。”與他對陣的是楊易。楊易原本是南征軍前鋒四營百夫長,與楚休紅是同僚。他是個世家子弟,與原先的戶部尚書邢歷也是遠親,當邢歷被文侯以私通蛇人之罪誅殺後,他也被奪去軍銜,下獄問罪。當文侯試驗鐵甲車時,他與一批死囚被當成鐵甲車的對手,結果鐵甲車被他陷入地中動彈不得,而楊易那次也受了重傷。事後,楚休紅將他救了下來,編入地軍團任職。當地軍團受命反攻東平城時,楊易傷重未愈,留在帝都養傷,此時幾個月過去,他的傷勢已然痊癒,今便出來試試手。前營統領錢文義和他是舊識,那時談不上有多大情,現在仍然只是點頭之,反倒是曹聞道與陳忠,雖是初識,養傷時三人卻越談越投機。此時他們傷勢都已大好,趁著前營練,幾人說好來試試槍術。結果錢文義與曹聞道兩人都不是楊易對手,陳忠力量極大,與楊易纏鬥數個回合,仍然敗在他神出鬼沒的槍法之下。

聽得陳忠說起楚休紅,楊易面上閃過一絲陰影,順口道:“是麼?”當初楚休紅與他都是前鋒營百夫長,楊易地位還比他高一點,此時楚休紅已是前營橫野將軍,官拜偏將軍,楊易卻什麼都不是了。雖然他也知道是楚休紅救了自己,心中終究有些不服。

陳忠卻沒發現楊易面有異,抹了把汗道:“是啊。楚將軍槍法過人,很是厲害。”他本不是健談之人,人也老實,以前一直升不上去,到了楚休紅麾下才算一展所長,因此對這個比自己年輕一些的上司極是尊敬。他還要再說,曹聞道已見楊易有些不悅,忙上前道:“陳忠,楊兄,統制回來了,老錢正在和他說話呢。”營門口,楚休紅正與錢文義並馬而行,向這裡過來。到得跟前,楚休紅已跳下馬來,到楊易跟前道:“楊兄,你傷勢好了麼?”楊易有些侷促,道:“多謝楚將軍關照,我好了。”他說得十分僵硬,楚休紅倒也不以為忤,道:“楊兄,你在這裡,我們這些老朋友算是聚齊了。今後還請楊兄施展平生才學,為國出力。”楊易“嗯”了一聲。楚休紅從懷裡摸出一塊令牌來,道:“對了,我已向文侯大人請令,恢復楊兄都尉的軍銜了。”曹聞道“啊”了一聲。楊易原本已是都尉,但軍銜早被奪去,而他與錢文義兩人現在是前營兩大統領,克復東平後才由備將破格提升為都尉,而陳忠功勞很大,現在仍是個校尉,廉百策更只是個驍騎而已。楊易一驚,道:“什麼?”楚休紅微笑道:“這是文侯大人的意思。大人說楊兄才堪大用,以前也查無實據,因此讓楊兄官復原職。”楊易目光閃爍不定,也不知想些什麼。楚休紅拍了拍他的肩,道:“楊兄,事過無痕,萬事都要向前看,以後倚重楊兄大才之處還多著呢,別多想了。”他知道楊易從一個前途無量的軍官一下摔到死囚,心中絕不會沒有想法,只是多餘的話也說不上來,唯有這等開解。

楊易嘆了口氣,道:“多謝楚兄了。”楚休紅暗自鬆了口氣。楊易自從被他救回來後,對他不是直呼其名,就是尊稱為“楚將軍”直以此時才稱兄道弟。他道:“楊兄,我們一塊兒進帳中商議,文侯大人有令下達。”曹聞道與陳忠兩人陪著進帳,楚休紅落在後面。看著他們遠去,錢文義上前,低聲道:“楚將軍,你這樣為楊易著想,他未必領你的情。”錢文義為人細,若觀火,楚休紅雖然說這是文侯的意思,他知道定是楚休紅在文侯面前求情求來的。楚休紅嘆了口氣,道:“錢兄,楊易才具不凡,只是運氣不佳,才落到這等地步,不該埋沒的。”錢文義低低道:“其實我見楊易對你仍存芥蒂,未必真能為你所用。其實你救了他,算是很對得起他了,難道他真的不想留在我們營中,你還能橫野將軍的名號也讓給他不成?”楚休紅道:“別說這些了,以他的才能,只要能為國所用,在哪個營中都是一樣。”他笑了笑,道:“走吧,這回又要打一場硬仗了。”錢文義嘆道:“打仗打仗,唉,這仗哪年是個頭啊。”

“一從戎,就得準備著時刻捐軀。也只有我們努力,這仗才可以早一天結束。”楚休紅將馬匹給一個護兵,又道:“走吧,此番我們身上的擔子不輕。”※※※文侯第二次湊齊的補給有二十萬斤糧草,由沿途各省分別補齊,不過前營出發時仍然滿滿地裝了近二十輛大車,馳出了帝都南門。

平時押送糧草,每輛車總要民夫二十人,由於前營本身已達七千人,便不再調撥民夫了,全部由前營押送。加上本身路上耗用糧草,浩浩蕩蕩足足徵發了四十輛大車。

作為帝國最為銳的地軍團前營,出發時文侯與太子都出來送行。朝行暮宿,前營經過北寧城,補充了不足的糧草後,第七上抵達大江北岸的襄州。這是祈連省的第一大城,而祈連省本就極其殘破,這個作為府治的第一大城同樣殘破不堪,祈連總督要接待這七千人的大軍一定勉為其難,好在楚休紅也想到了這一點,因此只在城中休整一晚,補充自身所用的糧草後便重新出發。在接風的酒宴上,祈連總督也說因為戰亂,人民離,祈連省越發殘破,現在他這個總督充其量只能號令本省北面一小塊,西南大部都是鞭長莫及,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一支蛇人的奇襲隊進入那塊自方。祈連省沒有駐軍,總督本人也不過一千府兵,而這一千府兵同樣只能屯田自給,養活自己都已不容易了。

離開襄州,還有六的路程才能抵達大江,而大江對岸便是滂若城。滂若城號稱依江而建,其實距大江尚有三里之遙,在那裡,水火兩軍團沿江佈陣,與蛇人夾江對峙。江面已遭封鎖,水路很難逆運上,陸路運輸同樣十分困難。兵法有云,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昔年帝國的武侯統南征叛軍,就是因為糧草接濟不上,十萬南征軍全軍覆沒於蛇人之手,這事更讓後來的統兵者痛定思痛,絕對不敢對糧草大意。

離開襄州後的第一,應為剛休整過,一天走了百來里路,是出發以來走得最快的一天。大道到了這兒便已中斷,前方已不見人煙,到處一片荒涼,偶爾看到幾個村落,也是白骨累累,空無一人。

楚休紅騎在馬上,看著前方出神,曹聞道拍馬上來,道:“統制,前面是馬當山,馬上要走山道了,是不是再趕一程,過了馬當山再說?”如果出事,那也就在前面這段路上了。楚休紅低聲道:“接下來的數百里路都是山道,地勢十分險惡,時孟雄的運糧隊想必就是在這一段路上出事的。叫弟兄們打尖造飯,修理一下車輛,歇息一下吧,明天趕早出發。”讓傳令兵傳下令去,曹聞道笑道:“統制,不是我誇口,我們前營這七千弟兄,哪裡時孟雄那兩千人可比的,山賊敢來,管叫他有來無回。”楚休紅面仍是十分凝重,道:“不要小看了時孟雄。他雖然沒立什麼奇功,可也是文侯大人提拔上來的人,絕非等閒之輩。何況,他帶的兩千人都是新軍,戰力不弱,加上兩千民夫,四千人居然會銷聲匿跡,動手之人絕不是易與之輩。”曹聞道臉也沉了下來,道:“可能是中了埋伏吧。”

“不錯。如果真要正面攻擊,那麼那支部隊至少也要與時孟雄的部隊兵力相等。只是我實在不敢相信,山賊居然能達到兩千之眾。而且如果兩千山賊能消滅時孟雄的話,那這恐怕不是山賊了。”曹聞道微微一驚,道:“統制,你是說,可能動手的是正規軍?會是共和軍麼?”共和軍雖然已與帝國聯盟,但人們都知道這種聯盟並不牢固。共和軍明是友軍,暗中搶奪帝國運糧隊,也未必沒可能。楚休紅卻搖了搖頭道:“不太會。一來這兒是江北,離共和軍的老巢五羊城太遠了。何況,共和軍並非不識大體之人,若帝國軍失利,他們會更加吃力。五羊城主不是尋常人物,不會看不到這點的。”曹聞道想了想,忽道:“難道,會是西府軍?”楚休紅皺起眉頭,只是低聲道:“不知道。不是沒這個可能,可是陶守拙也並不是不知輕重緩急的人。”他嘆了口氣,道:“不管是誰幹的,文侯大人有令,一旦碰上,就斬草除,一個不留。”曹聞道眼裡閃出光來,道:“遵命。”此時一個親兵過來道:“楚將軍,飯做好了,給您端過來還是過去吃?”楚休紅道:“我過去吧。”他又小聲道:“曹兄,吃完了陪我前面去探探路。”曹聞道嘆了口氣。其他軍團中,將領多半有專用伙伕,唯有楚休紅所統一營不設。楚休紅說不能同甘共苦者,不能服眾,因此從上到下都吃一樣的伙食。曹聞道對楚休紅極為服膺,唯有對這一點大為不滿,幾次提出要與其他軍團一般設個將官灶,卻被楚休紅嚴辭駁回,才不敢再提。

軍隊出發,帶的糧食全是幹餅與菜乾乾之類。這些東西味道自然不會好,曹聞道胡亂吃了一碗麵糊,把肚子填飽了,剛放下碗,便聽得楚休紅道:“曹兄,吃完了沒有?”曹聞道抹了抹嘴,道:“好了好了。”他跳上坐騎,道:“統制,我們去哪裡?”

“就在前面。”楚休紅用馬鞭指了指前方。曹聞道見他身邊只帶那十個護衛親兵,心中一動,忖道:“統制在擔心和人動手麼?”他們原先從屬於二太子麾下路恭行的決死隊,二太子與太子爭位失敗,自己被斬,路恭行也自盡而亡,這十個人聽從路恭行生前吩咐,成為楚休紅的衛隊。這十劍斬是十個出身法統的劍士,並不擅長騎擊刺之術,卻是一等一的劍術師。

十二人並馬而行,十劍斬走在前面,楚休紅與曹聞道跟在後面。此時夕陽在山,斜暉半斂,映得滿山皆紅。看著兩邊的景,楚休紅嘆道:“曹兄,若是戰爭結束,你想做什麼?”曹聞道一怔,一時還回不過神來,道:“戰爭結束?”他想了想,嘿嘿一笑,道:“我也沒想過。反正那時總該有個位置,討個老婆,生一堆兒子,就這麼過子便是了。統制,你可別怪我沒志氣。”楚休紅也笑了起來:“哪裡,我也是這般想的。唉,只盼著戰爭能早結束,天下蒼生得以過上太平子,那有多好。”

“當然。只是我也不知道一旦打不了仗,我還能幹些什麼。”曹聞道的話中有些黯然。他豪,不無魯莽,這些事只怕從不曾想過,若不是楚休紅提起,他也恐怕永遠不會去想的。楚休紅道:“這些就到時再說吧。如果真能不打仗,便是要飯也是好的。”曹聞道笑道:“統制,你現在可是帝國有數的名將,居然比我還沒志氣。要被別人聽到,會說你沒英雄氣概的。”楚休紅道:“志氣是什麼?如果要踏著別人的屍首往上爬,那這些所謂的英雄,還是少幾個吧。”他抬起頭,忽然低聲道:“其實我有時覺得,便是共和軍坐了天下,那也沒什麼不好。”曹聞道大吃一驚。雖然共和軍現在與帝國是同盟,可是這些話仍然是犯忌的。他驚得張口結舌,楚休紅也覺得自己失言,低聲道:“曹兄,這也是隨便一說,別放在心上。唉,人有時總是身不由己。”曹聞道不再說話,心中卻仍是翻江倒海地反覆。他心中暗自忖道:“難道統制有投奔共和軍之心麼?他若易幟,那我是不是要跟著他?”想了半天,仍然想不定主意。這時前面忽然有人喝道:“是什麼人?”二喊話的是十劍斬隊官馮奇。他們十個人如臨大敵,齊齊飛身下馬,拔劍看著路邊。楚休紅夾了夾馬,追上來道:“有什麼事?”馮奇道:“楚將軍,有個可疑之人。”他剛說完,便聽得有個人叫道:“將軍,我們只是獵戶,不是可疑之人啊。”說著,從路邊的樹叢裡鑽出兩個人來。這兩人穿著獸皮衣服,手裡拿著鐵叉,正是獵戶打扮,一個年紀大一些,有四十來歲,另一個只有二十多。楚休紅看了看他們,道:“你們在這裡做什麼?”其中一個年長一些的走上前,將鐵叉放在地上,跪下磕了個頭道:“將軍,小人名叫黃滿,這是我侄子黃猊。我們正要回家,聽得有馬蹄聲,才躲到路邊的。黃猊,過來給將軍磕頭。”他們身上是掛了些山雞野兔之類,那叫黃猊的年輕人也跪到楚休紅跟前,有點不情願地磕了個頭。楚休紅打量了他們一下,道:“起來吧,你們住在哪兒?”黃滿道:“回將軍,我們家就在那邊的屏風山的山坳裡。那裡原本有個黃家莊,因為打了幾年仗,莊上的人都逃光了,我因為老母在堂,又不敢到外面闖,只好在這兒混子。”這黃滿一臉風霜,手腳大,正是個尋常獵戶模樣。楚休紅道:“既然住在山那邊,為什麼要翻山到這裡來打獵?”這兒人煙稀少,飛禽走獸到處都是,要打獵,的確不必走這麼遠。黃滿猶豫了一下,言又止,曹聞道喝道:“問你呢,為什麼要到這裡來?”黃滿嚇了又磕了個頭,道:“回將軍,不是小人願意趕那麼多路,是因為兩年前有批山賊佔了屏風山,我們不敢去那兒自討苦吃,只好到馬當山來取些野味。”山賊?曹聞道看了看楚休紅,楚休紅若有所思,道:“起來吧。那夥山賊有多少人?”黃滿道:“我們也不知道,反正扎的山寨大,總有個兩三千人。”兩三千人!曹聞道幾乎驚叫起來。那已經不是一支可以小看的力量了,如果真如黃滿所說,只怕這支人馬是一支不知從哪裡潰退下來的殘兵。一支訓練有素的部隊,又是以逸待勞,時孟雄中了埋伏,恐怕的確不是他們的對手。

楚休紅陷入了沉思,馮奇等了一會,見他不再說話,道:“楚將軍,這兩人該怎麼辦?”楚休紅道:“黃大哥,去大江邊上是不是隻有這一條路?”黃滿道:“是啊。”他剛說完,一邊黃猊忽然嘴道:“滿叔,不是還可以走都思道麼?”黃滿道:“那條路都荒廢了快十年了,誰還敢走。”楚休紅道:“都思道?”他臨來時,也曾經看過這一帶地圖,知道都思只是途中一個小城,不過地圖上並沒有說這兒有一條路。黃滿點點頭道:“那是以前馬幫走出來的。那時天大江氾濫,船隻不能通行,他們就從都思道走。只是好多年都沒馬幫了,也沒人敢再走這條路。險得很,又窄,大車過不去。”楚休紅道:“那麼只有走這條路了?”黃滿道:“是啊。將軍要到大江邊上麼?若能將那夥山賊剿滅了,也是一樁功德。”楚休紅道:“你願意帶路麼?”黃滿出喜,又磕了個頭道:“將軍真有此意?我願意帶路。”他一直是副愁眉苦臉的樣子,此時才會出笑意。

楚休紅笑了笑,道:“保土安民,軍人之責,黃大哥不必如此。今天就到這裡吧,馮奇,帶黃大哥叔侄兩人回去,好好安頓,天亮我們便出發。”馮奇道:“遵命。”帶著黃滿與黃猊兩人先走了,楚休紅與曹聞道兩人走在後面。見馮奇與那兩人走得遠了,曹聞道小聲道:“統制,你真信他們的話?”楚休紅眨了眨眼,臉上出一絲高深莫測的笑意,道:“這兒不是說話的所在,回去說。”曹聞道知道這個年輕的主將頗為細,方才見他似是深信不疑,心中不免疑慮,此時才放下心來。一回營中,楚休紅讓馮奇收拾出一間小帳篷給黃滿叔侄住下,回到自己帳中,讓曹聞道將錢文義、廉百策、陳忠和楊易都叫過來。曹聞道帶著幾人回來,還不等坐下,他便道:“統制,我總覺得不能太相信這兩個姓黃的。”楚休紅道:“坐下說吧,小聲點。”他從懷裡摸出一卷地圖,在桌上攤開了,道:“幾位將軍,方才我與曹將軍出去探路,碰到兩個獵戶,說前面屏風山盤踞一夥山賊,大約有兩三千之眾,我想聽聽列位的意思。”這五人中,錢文義和曹聞道是兩大統領,陳忠和廉百策分統斧營與箭營,楊易暫時是個客將的身份。他們互相看了看,錢文義道:“方才我聽曹將軍約略說了,也覺得不可太過相信這兩人。”楚休紅道:“這兩人雖是獵戶模樣,樣子上沒什麼破綻,不過那黃滿若真如他自己說的膽子小,急著回家,怎會我一讓他帶路他便沒口子答應?再者,他說起有條都思道也可通到大江邊,只是路途十分險惡,不能通行大車。可是他並不曾見到我們部隊,怎會知道我們有大車?此中大有可疑。”曹聞道忽然道:“是啊,可是他說起那條路來做什麼?”楚休紅道:“我覺得,他故意說起這條路,便是想讓我們走上都思道。只怕,這黃滿叔侄便是山賊前來探路的,見我們勢眾,不敢正面對敵,想帶我們進他們的埋伏。”錢文義點了點頭,道:“楚將軍說的有理。你將這兩人帶回來,便是要將計就計麼?”楚休紅微笑道:“正是。請列位將軍前來,便是要大家做好準備,明出發,不要被他們看出破綻。”曹聞道忽然嘆道:“好漢子。”他脫口而出,陳忠道:“曹將軍,你說誰是好漢子?”曹聞道笑了笑,道:“我說這黃滿與黃猊兩人,也真是好漢子,居然敢面不改地到我們大營來。”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道:“楚將軍,你是想收降這些人?”楚休紅不好殺,人人都知道。楚休紅道:“是有這個心思。只是,我還是懷疑,如果真是山賊,兩三千人就能吃得掉時孟雄了?”曹聞道“啊”了一聲,廉百策眼中卻是一亮,道:“楚將軍,難道說,你在懷疑其中另有玄機?”楚休紅臉上閃過一絲憂,道:“是啊。時孟雄那兩千人消失得太莫名其妙,就算這夥山賊是一支潰兵,要吃掉時孟雄也不是容易的事。你們來看。”他指著地圖,道:“我們如今在此處,到水火兩軍主營,還有五六的路程。這條路上,如果少有人煙,商隊已難得一見,山賊在這個地方紮營,豈不甚是奇怪?”廉百策道:“是啊,除非他們是厭倦了征戰,想躲起來過點太平子。只是這般一來,便又無法解釋他們為什麼要襲擊時孟雄了。”他抬起頭,道:“楚將軍,難道你是說,這些人其實並不是山賊,而是…蛇人?”曹聞道驚叫一聲,道:“黃滿他們兩個可是兩條腿的人,打死我也不信他們是蛇人。”廉百策道:“當初五羊城主與蛇人也有過密約,互不攻擊的。有一兩個人投*蛇人,未必不可能。”楚休紅道:“我也有這個懷疑。山賊有可能真是一夥潰兵,也有可能是一支蛇人的奇襲隊,還有一個可能,”他頓了頓,小聲道:“是從這裡出來的。”他的手指點的是西邊的符敦城。錢文義皺起眉頭,道:“符敦城到此間也有近千里路程,而且陶守拙這麼幹的話,到底有什麼好處?”楚休紅道:“這些便要讓這黃氏叔侄二人來告訴我們了。明將他們一網打盡,到時他再硬也不會不說了。”曹聞道笑道:“哈哈,統制,你果然深謀遠慮。”他見楊易在一邊板著個臉,捅了捅他道:“老楊,你說是不是?”楊易被叫來開會,一直一言不發。楚休紅也道:“是啊,楊兄,你說這條計行不行得通?”楊易抬起頭,沉聲道:“楚將軍,我覺得,不要當別人是傻瓜,結果疏忽大意,反而中了別人的圈套。”他說得十分乾硬,曹聞道有些不悅,道:“老楊,你也別把別人看得太聰明瞭。”楊易冷笑一聲,道:“這黃氏叔侄我雖然不曾見過,但你方才也說,這兩人敢捨生來做死間,定有過人之處,豈會在言語中出破綻?我怕這破綻是他們故意出來的,本就知道你們不會信,因此以退為進,不惜一死引你們上鉤。”他的話隱隱有譏諷之意,曹聞道大為不悅,正在說什麼,楚休紅卻動容道:“楊兄,你說得對。”他低下頭沉思著,曹聞道本想駁楊易幾句,但見楚休紅並沒有不把楊易的話不當一回事,也不再說了。楚休紅想了一會,忽地抬起頭,向廉百策道:“廉將軍,你以為如何?”廉百策的嘴動了動,道:“這個麼?我覺得楊將軍的話不無道理,但楚將軍你的話也是對的…”楚休紅微微一笑,道:“你不必顧慮我的想法。集思廣益,我身為前營統領,若是決策錯誤,那是連我們的命都要賠上去的,你有什麼話便說吧。”廉百策想了想,咬咬牙,道:“我也覺得楚將軍你的計策未免有些一廂情願,把敵人想得太弱了。如果時孟雄真是他們解決掉的,那這些人絕對不是易與之輩,不會派兩個一眼就能看出破綻的人來引我們入伏。我同意楊兄所言,他們恐怕是兩個死士,故意讓我們覺得已看破他們的計謀,從而反墮入他們的圈套。”廉百策資歷也較淺,當初他從屬於現在的風軍團統領邵風觀麾下,後來邵風觀被貶職,他因為貪戀官位,不肯隨邵風觀退役,結果反而因為連吃敗仗而貶職,楚休紅用他時邵風觀還曾來說過廉百策的壞話。廉百策機警伶俐,哪會不知,經過此事後諸事謹慎,因此到了前營後談吐極為小心,不敢太過招搖,此時聽楚休紅直言相告,才坦白說來。他說出時仍有些惴惴不安,生怕楚休紅著惱。此時聽楊易這般說,他才說出來,甫一出口,卻見楚休紅面凝重,不有些後悔,忖道:“楚將軍會不會嫌我信口開河了?”正在亂想,楚休紅道:“不錯,兩位說得甚是有理,我是不曾想得周全。”曹聞道笑道:“統制你也想得太多了,就算他們說的不是真話,鞭子狠狠地下去,諒他們也就忘了假話該怎麼說了。”若是拷問一番,這兩人多半會說出實話來。曹聞道雖然說得,眾人都覺得這辦法才是簡單直截的正理。楚休紅想了想,卻道:“不要胡亂用刑,不訪問一番吧。若他們真是來給我們下圈套的,便讓他們作法自斃。”他頓了頓,又道:“錢文義,你與曹聞道和廉百策提審那年輕人,我與楊兄審問那黃滿,等一會對一下他們的口供。”

“饒命啊,將軍。”才說了一句重話,連刀子都不曾出來,那黃滿一下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一臉的眼淚鼻涕,滔滔不絕地說著,等說完了,又哭道:“將軍,饒命啊,我們被那夥山賊著來的,他們說若我們不從,便要將我們全家都殺光。”楚休紅怔了怔,看了看楊易。他本打算著黃滿會詭辭狡辯,才一條條與他對證,讓他啞口無言,哪知只說了這一句話,黃滿便是這副樣子。他溫言道:“起來吧,不必害怕,只消你說出實話,我們定會將那夥山賊一網打盡,你家裡人不會有事的。”黃滿抬起頭,一張老臉上沾滿了灰塵,又磕了個頭方道:“多謝將軍成全。那是昨天,山賊裡有個姓秦的頭目帶著幾個人到我家裡,要我們來路上,遇到你們後便這麼說的。”楊易道:“他們是不是想在路上設埋伏,讓你們引我們入內?”黃滿道:“這個倒也不曾說。這條路其實也不用帶,就這麼一條,沿著路走便是。”楚休紅怔了怔,道:“只有一條路麼?”黃滿道:“虎爪口是一定要過的,不過去虎爪口還有二十多里,有兩條道,一條大些,另一條要小一些,他們要我引你們走小路。”楊易忽道:“那姓秦的頭目長什麼模樣?多少年紀?帶了幾個人來?”

“身量高,白臉,年紀也就二十多歲。對了,他的左手有六個指頭,來時帶了三個人,都騎著馬。”

“他們騎的是什麼顏的馬?”黃滿一怔,也不明白這人問這些做什麼,想了想,道:“旁人騎什麼我也不記得了,那姓秦的頭目騎的是匹黑馬。”楊易眨了下眼,道:“楚將軍,你再問一下吧,我失陪一下。”他也不等楚休紅答應,便走了出去。楚休紅知道楊易定是去看那黃猊說的是什麼了。他又問了黃滿幾句,黃滿邊哭邊說,也沒過多久,楊易挑簾進來。一進門,便向楚休紅使了個眼,楚休紅會意,向帳外道:“來人,先帶他下去吧。”黃滿臉一變,叫道:“將軍,不要殺我啊,我家裡還有七十歲的老孃,兒子也沒滿十歲呢,求將軍饒命。”楚休紅淡淡一笑,道:“放心,就算你仍然沒說實話,也不會殺你的。”把黃滿帶了下去,楚休紅道:“楊兄,你覺得他這回說的是真話麼?”楊易看著桌上的地圖,皺起眉道:“似乎不像是假的,我去曹將軍那邊問了問,那個黃猊說的也是一般,六指,三個人,黑馬,都對得起來。”楚休紅頜首道:“看來是真的了。”他雖不曾在刑部供過職,但自己也曾被審問過,知道這些小事最容易出破綻。他想了想,道:“楊兄,你覺得該怎麼辦?”楊易道:“小路上自然容易埋伏,只是楚將軍,你看這地圖,大路雖然稍遠一些,但一邊是峭壁,一邊是懸崖。我問過嚮導,這小路因為走的人少,現在十分難走,上一次時孟雄多半是走大路的。我在懷疑敵人是擒故縱,有意讓這兩個獵戶來讓我們看出破綻,讓我們不敢小路。”楚休紅皺了皺眉頭,道:“你覺得還是走小路更安全?可是,如果他們算定我們會這麼想,故意讓這兩人前來,那也不是不可能的。”楊易一怔,道:“是啊,這也未必不可能。”他兩人都是足智多謀之人,思前想後,反倒拿不定主意了。這時只聽得曹聞道的聲音在帳外響了起來:“統制,你問出什麼來沒有?”他與廉百策、錢文義兩人走了進來。一進門,曹聞道便大馬金馬地坐了下來,罵道:“他媽的,那小子倒硬,打了三拳才開口。統制,你問的那黃滿沒這麼硬吧?”楚休紅知道曹聞道子有些急躁,想必那黃猊開始不肯開口,便動上了手。他也不多說什麼,只是道:“我與楊將軍想不明白,這山賊究竟是準備在哪條路上埋伏。”廉百策忽道:“是啊,末將也捉摸不透。”曹聞道忽道:“怕什麼,他們就算有兩三千,也不可能兵分兩路,在兩條路上設伏的。那我們便走大路好了,大路不易設伏,派人先行探路,就算有埋伏也可以發現。”楚休紅眼中一亮,笑道:“不錯,這主意雖笨,卻是最有效的法子。”山賊就算有兩三千人,也遠不及前營兵力,正面相抗,他們絕不會是前營的對手,有時想得太多,反倒當局者。楊易也道:“是啊,這樣子最好。只是,那兩個獵戶,是不是殺了?”楚休紅道:“算了。今天關起來,明出發時將他們放了吧。”第二一大早,前營整頓完畢,便要出發了。黃滿與黃猊兩人昨晚被關在營中,等前營出發,便將武器與獵物也還給了他們,讓他們自行回去。此時前營已經開拔,就算他們回去與山賊碰上頭,也不能說出虛實來了。

看著浩浩蕩蕩的隊伍沿著山路而行,而這塊昨夜紮營的所在幾乎沒有一點痕跡,黃滿忽然嘆道:“沒想到居然是這般一支隊伍,爵爺碰上硬手了。”黃猊冷冷道:“滿叔,你敢和我一起來,此時倒怕了?”黃滿苦笑了一下,道:“不怕是假的。只是我倒覺得,這支隊伍若能被爵爺收為臂助,那爵爺大事可成,便指而待了。”黃猊看著這支漸漸沿著山道遠去的隊伍,搖了搖頭,道:“這些人都是甄礪之的親信,未必會為爵爺所用。”黃滿道:“對了,這主將到底叫什麼名字?似乎是姓楚的。”黃猊道:“我聽那個咋咋呼呼的人說,他叫楚休紅。”黃滿驚道:“什麼?他就是楚休紅?”黃猊抬起頭,道:“滿叔,你認識他?”

“當初聽說過他的名字。那時他只是個百夫長,頗為勇猛,爵爺對他也頗為讚譽。沒想到只過了這幾年,居然也自統一軍了。”黃猊從懷裡摸出一個小竹哨來,放到嘴邊用力一吹,竹哨發出一陣尖利的嘯聲,直如猛禽的鳴叫。隨著聲音,邊上山頭忽地有個黑點沖天而起,直向他飛來。待飛得近了,才見是一隻大雕。這大雕鐵喙鋼羽,周身青黑,俊朗無匹,打了個盤旋,向黃猊落來。黃猊穿著一個獸皮坎肩,那大雕停在他肩頭,若不是獸皮擋著,利爪幾乎要入他的皮之中。一停到他肩上,這大雕便挨挨擦擦地與他甚是親熱。黃猊摸著大雕的背羽,低聲道:“阿風,又要靠你了。”他模出一把刀,從邊上摘了一張葉片,在葉上刻了幾個字,又捲起來綁在大雕腿上,伸指在大雕腿上一彈,大雕騰空而起,沖天直上。看著它沒入雲中,黃猊臉上出一絲冷笑,喃喃道:“上一次那支隊伍太弱了。楚休紅,就用你的血來染紅鐵騎軍大旗吧。”(全書完,外傳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