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一孕又暈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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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周崇寒托人找了醫院的腫瘤系主任給宋成斌瞧病。那人也好,看完所有檢查材料,又跟宋成斌笑著聊了一會兒,出了病房就跟宋巧比和周崇寒說:“準備準備吧,最多三個月。”宋巧比登時就懵了:“什麼三個月?”大夫幹瞪她一眼,沒搭這茬兒,反而往周崇寒臉上看:“這種事兒啊,跟病人就別提了,你們心裡有個數就行…”
“難道就沒有治療的希望嗎?或者國外有什麼先進技術?”周崇寒沉著氣問。
那大夫搖頭:“癌細胞都擴散到骨頭裡了,現在就是勉強化療,緩解症狀…不過呢,繼續盯著藥,說不定還能延後點…。”說完,他拍了拍周崇寒的肩膀“想開吧,讓老頭該吃點啥吃點啥吧…我先走了哈,有什麼事兒隨時給我打電話。”周崇寒衝他點點頭,表示謝,那大夫倒瀟灑,擺了擺手又囑咐一句,想開。
呵,想開…勸人想開的,大多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真的當事人,哪有能想開的?尤其這種生死的事兒。
周崇寒掉過目光看宋巧比,後者還夢遊似的瞅著自己,喃喃:“三個月…只有三個月?”周崇寒想說什麼,話卡在喉嚨裡,上不上,下不下,不成一吐,只得一伸手,把宋巧比攬到懷裡,下巴抵到她頭髮上,以為那話能出口,但終究也是了下去。
在胃裡,硌著,不消化,疼。
宋巧比環住他,緊緊地,把頭埋在他膛裡,不發一聲,也不顫抖也不哭,久了,以為她睡著了,但周崇寒知道,她並沒有。
“哎…老公…我現在多希望這是一場夢…”她終於嘆了口氣。
那疼似乎不在胃裡,往上移,再移一點,他不知道終究落在哪裡,總之,疼。
他也緊緊抱著她,手指都進她的裡,她也不嫌疼,只是嘆氣,呼重一陣,輕一陣,氣滾熱,他知道,她急切想說點什麼,但也是說不出來,他便抬起手來一遍遍撫她的頭髮,她的脊背:“噓…噓…你不必說,我都知道…”宋巧比果然平靜了不少,隔了半響,從他懷裡掙脫出來,理了理頭髮,了鼻子,一仰脖子:“走,咱們進病房去吧,別讓老宋想太多了…”說完,轉身往病房走去了,周崇寒盯著她的背影微微發怔,似乎沒料到這女人的堅忍。
下午,趁宋巧比去洗水果的時候,宋成斌把周崇寒叫到邊去,神頗為嚴肅:“小周…趁阿比不在,我得跟你說說…”
“什麼事?”周崇寒坐過去。
“小周啊,我跟你說的啊,你也別往深裡去想,覺得有道理就聽聽,沒道理呢就當我發個。”周崇寒笑了:“老爺子所言,字字璣珠,句句真言,哪能不聽?”
“呵呵,你也別跟我拽詞兒…我就是想說,這做人啊,還要講究個善字…這佛說,人無善惡,善惡存乎爾心,說到底,這善的底線,還在你自己的心裡…人無完人,犯個錯兒可以理解,但是,不管你跟那個女人到底怎麼回事…現在阿比懷了你的孩子,你不能做得太出格,這是起碼的吧?
…
再說,阿比也不是沒人要…你看不上的,有人當個寶…”聽到這裡,周崇寒已經明白這老頭什麼意思了,想生氣,卻也氣不上來,不覺只是苦笑:“老爺子…您可能是誤會了…”
“你怎麼想的我很清楚,對不對…我也不是沒年輕過…”宋成斌打斷他,繼續說:“男人嘛,都一樣,瞅著碗裡望著鍋裡的…”忽地又頓住了,似乎想起了什麼,最後臉上一釋然,緩緩嘆道:“總之,善待吧…緣起則聚,緣盡則散,不管男女,有些人,只一面,便一生,有些人,你以為會一生,也只不過是幾面而已,你叫我聲老丈人,這也是咱倆的緣。”周崇寒發愣的功夫,宋巧比就回來了,端一盤草莓,都剔了蒂的,一顆顆水晶紅,遞到她爸爸嘴邊,還一臉埋怨:“又沒事兒給人家上課了?跟你說,別胡說八道…”
“人已將死,其言也善哈。再說小周,知識分子,用不著我給上課,道理他都懂。”宋成斌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周崇寒,接著就伸嘴享受他閨女餵過來的水果,還直吧嗒嘴兒,倒有點大爺的模樣說:“小周,我看了,你們以後還得養閨女…哎對了,你們這娃的名字起了嗎?”
“等著您給起個好名字呢。”周崇寒兩手兜,心裡還在咀嚼剛才那番話,眼睛卻緩緩落在了宋巧比身上。
陽光從窗臺上灌進來,毫無遮攔,潑到這女人的頭髮上,臉上,衣服上,手上,甚至手裡的草莓,全都鑄了層金。於是,她的側面就是一條折彎的光線,不是任何一支筆能畫出來的,似乎這光也在變幻,如水,她長卷的睫忽地低垂,睫影微微顫抖,像水中鱗波。
她臉上也沒有笑,但似乎比真正笑起來的表情還有種別緻的神韻,周崇寒一時間想到了蒙娜麗莎的微笑、戴珍珠耳環的少女,康達威斯小姐的畫像…但似乎這些畫裡又沒有一幅畫足以描繪此刻的宋巧比。
宋巧比忽地轉過臉看他,他一時心滯,本能地低下頭看鞋尖:“你讓我爸爸給起名字?”
“是,難道不行嗎?”周崇寒又抬起頭來,微微牽著嘴角。
“呵呵,我是說,你不怕我爸給起壞了?還不如讓你爸媽起呢,他們可都是文化人…”宋成斌不樂意了:“雖然我跟親家不能比,但我好歹年輕時候是個文藝青年,怎麼就能給起壞了?”文藝青年?宋巧比樂了:“你說說你怎麼文藝的?”
“寫詩啊,寫情書啊…要不你覺得你媽怎麼被我追到手的?”宋成斌說起這段就很自豪,宋巧比笑得更厲害了,捂著嘴,扯著身邊的周崇寒:“你看他,還會寫情書呢,要這麼說…我媽才是個文藝青年。”周崇寒看她的笑,明眸皓齒,嬌俏甜美,奇怪,他以前為什麼會覺得她有點俗氣?
審美確實是不可調和的階級產物,但是屬於階級的卻可以重新劃分,以前他在一個虛無主義的樓層裡,現在似乎正從那裡往下走。
走到半截兒,門響了,是蕭遠。
蕭遠也是拎著各式各樣的水果、一大包用品過來,這場面也是預料之中,只是,周崇寒的眉不經意地鎖了一下,跟蕭遠的目光又撞上了。
“呵呵,這是巧了還是巧了啊?”蕭遠挑著嘴角看周崇寒。
周崇寒倒也不聲,直視那來者,並不多說一句。
“小蕭…你來就來,拿那麼多東西,醫院也放不下,最後你們都得拿回去…”宋成斌的無奈裡也有點喜悅,這平白無故地多倆二十四孝兒子,也算一種福賜了。
“老爺子,今兒你猜我帶來了什麼?”蕭遠還沒從包裡掏出來,宋成斌就猜到了:“撲克吧?”
“老爺子就是聰明。”果然,蕭遠掏出來兩幅撲克牌來。
宋成斌立刻臉上開出了花:“沒白疼你這小子,就知道我在這兒牢房受的苦,正愁沒解悶的…”宋巧比則呸了一口:“你瘋了吧你,病成這樣還要傷神費腦,我看你現在是好了哈?”
“我本來就好的!都被醫院治壞了!來來,陪我玩兩把,打滾子怎麼樣…”宋成斌還來了興致:“小賭怡情,壓個十塊八塊的!”蕭遠笑著就往前湊,從兜裡掏出錢夾子,一拍:“老爺子,今兒就陪你高興!輸了你不用掏,贏了就都是你的”他又一轉頭看宋巧比和周崇寒:“你倆看什麼,趕緊的吧,趁老爺子現在興致高…”宋巧比皺著眉,又看了一眼周崇寒,心裡有點忐忑,誰料周崇寒卻也聽話,走過來,坐下一起抓牌。
宋巧比心想,好嘛!這牌局,可真有趣,三個男人齊聚首,三個臭皮匠都要當諸葛亮!
第一輪,宋巧比和周崇寒一夥兒,宋成斌跟蕭遠夥兒。牌一到手,扣牌壓牌,雙方對出,宋巧比牌技不行,但會咋呼,周崇寒卻穩著牌,沉著表情,計算確,毫無失誤。宋成斌和蕭遠那組雖牌技超高,但無奈手裡一把爛牌,也是迴天乏力。
幾圈下來,宋巧比和周崇寒險勝。
第二輪,宋巧比跟蕭遠分一夥兒,宋成斌跟周崇寒一夥兒。宋巧比也不是沒跟蕭遠玩過牌,諳他的套路,他要什麼,一個眼,宋巧比就扔什麼牌。
蕭遠也看得透宋巧比的咋呼,識破真機,招招兒給她留步,順一藤,她就能自己爬上來,一點兒不讓人心。
他倆配合得默契,一抬眼,一壓眉,一挑嘴角,舉手投足間,好牌壞牌,都能一應順下去,他懂她,她猜得著他,這一輪,宋巧比跟蕭遠大勝。
贏了,宋巧比自然開心,跟蕭遠一起哈哈大笑起來,一邊的周崇寒則抬起黑眸,深深地看著他們倆。
“哈,老宋,不好意思嘍,我們贏了!”宋巧比撿著錢,往自己口袋裡揣。
宋成斌還有點不甘心:“等…等著,再來兩輪,我就不信了!”說完這話,忽地皺眉,低頭按壓腹部,一臉痛苦,蕭遠見狀,忙上來扶他躺下。
宋巧比頓時也緊張起來,一邊責備她爸的任,一邊又去找大夫來看。折騰了半天才把情況穩定住了,最後,宋成斌勉強喝了點粥,就再也沒神坐起來了。
臨走的時候,宋巧比反覆叮囑護工,又把撲克給沒收了:“不許你玩了!免除後患,我要帶回去!”蕭遠也不攔著,只是站在一旁看她和周崇寒:“我送你們回去?”
“不必了。今天我開車了。”周崇寒從打牌到後來一直沉默,直到這時才說了一句話。
說完這話,他便起身跟宋成斌告辭,走得也匆,宋巧比忙得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