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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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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好像沒有。不敢說我能記得清。不過我再查查看。”她頭上那頂帽子從窗口縮回去,發出幹棕櫚葉子那種窸窸的聲音。

“你永遠也不會知道,”她說“你什麼都會漏掉。尤其是這種天氣,真能把人熱瘋了。”郵政局長十分練地解開那捆信上的繩子。她了一下黃黃的大拇指。這個動作與其說是辦公時習慣的動作,還不如說是在舉行某種儀式,藉那謙卑的乞求者。她站在那兒,著鼻子嗅那股從後面的聖殿嫋嫋飄起的熔化了的火漆的味道。這些信件像一摞聖餅一樣,舉到郵政局長眼睛的高度,似乎沒有一封信可能真的屬於某個人的。那裡面也確實有不少無主的信件。但是艾米·帕克繼續參加這一儀式。因為這些郵件是從山頂上來的。有時候會有一本目錄冊,那裡面有圖畫。有一回,菲賓斯姨媽還來過一封信。是一位會寫字的太太按照她的口授寫的。信裡談了些讓人不愉快的事情。

“沒有,親愛的,”蓋奇太太說“正如我預料的那樣。這大熱天人們是不會寫信的。不過北邊海岸倒是下了一場暴雨。有個年輕小夥子在馬背上就讓雷給劈了。是鐵馬鐙招來的閃電。人們說他還有個小孩,才六個月。他是個伐木工。你聽明白了嗎?”

“我怎麼能明自哪,蓋奇太太!”帕克太太說。這會兒她顯得很強硬。

她很體面地走開了。

但是那位皮膚黃黃的郵政局長又從那窗口探出頭來,連帽子也碰歪了。她那張因為剛才談到雷電以及正在向她近的寂寞而現出皺紋的臉,充滿了渴望。

“但是,你得承認,下場雨對有些人還是件好事,”她喊道。

“蓄水池已經快乾了。人們說今天下午晚些時候,要刮一場猛烈的南風。不過沒有雨。”她在她自個兒這番話所扇起的“風”中抓著帽子。這個充滿了渴望的女人是自作自受了。啊,讓雷擊我吧!她真想這樣說。把我變成火,變成光。然而,雷電畢竟是一樣可怕的東西。於是她又把腦袋縮回去,重新戴好帽子。帽子像她的棕袖套一樣沙沙地響著。

帕克太太走了,似乎那惡劣的天氣與她無關。就為了這個原因,有些人不喜歡帕克夫婦。然而,雷電卻是牽涉個人的事情。她想起他們自己那懷著一種柔情的雷電,想起他們怎樣既沒有被那電火觸及,同時卻又相互察了一切。

現在她加快了腳步。她想趕快回家。她想告訴丈夫各式各樣簡單的事情,即使他不聽也還是要說。郵政局長的話早已拋到腦後。她已經走到這條路的這一段:每逢走到這兒,她總要體味一下那種生怕自己失去歸屬的焦慮。雜貨鋪門廊前面那一張張臉,看起來就好像先前什麼時候貼在那兒似的,此刻正保持著他們永遠不變的姿勢,凝視著她,她走過去。

雜貨鋪外面還停著一輛輕便馬車。這輛車和周圍的景並不協調。它明晃晃的,油光鋥亮,一塵不染。那匹馬也幾乎沒有一點汗星兒,搖著腦袋,驅趕它那張黑臉上的蒼蠅。它每搖晃一下,都要丁丁當當地響上一陣,閃閃發光,讓人眼花繚亂,似乎還有點兒挑戰的味道。總而言之,這馬、這車都擺出一種國空一切的架勢,使帕克太太自慚形穢。因此,當她走過去的時候,她下決心不去瞅它一眼。她覺得她那笨拙的、呆板的動作暴在了塵土飛揚的曠野。

她開始意識到,這是阿姆斯特朗家的馬車。小阿姆斯特朗有時候趕著它出門。現在,他不在車上。也許是到雜貨鋪買什麼無關緊要的東西去了。因為重要的商品都是從悉尼直接運回到他們那所磚房子裡面的。那匹馬等待著,它那形狀好看的蹄子刨著地,把車搞得吱吱嘎嘎直響。車裡坐著兩個年輕的婦人。

艾米·帕克羞怯地從那棵樹旁邊走過。雖然沒有看見但也知道,隨著馬車晃盪的那兩個女人,正開心地笑著,吃著糖果,還把那層包糖的錫紙扔在大路上。她們似乎沒有別的消遣了。因為再沒有什麼人能這麼漫不經心的了。她們屬於那輛馬車。她們倆有一個打著陽傘,那傘懶懶地晃動著,把她們的皮膚映得斑斑駁駁。

當她從那株柳樹的濃蔭下面走過去的時候,馬車上傳過來的任何話都不會被這位徒步行走的女人所領悟。她不能看一看她們的面孔,因為她對自己那張臉頗為不滿。這張臉現在變成了灰磚的顏,還有一層細汗。她戴著一頂曾經自以為漂亮的草帽,上面還了一束鮮亮的櫻桃花。但是現在,她把腦袋扭了過去,好把她那頂便宜的、皺巴巴的草帽上那束土裡土氣的櫻桃花遮掩住。

這當兒,那輛馬車的挽具一直殘酷地丁丁當當地響著。就好像從遙遠的地方傳來的談話聲,儘管聽不清楚,但似乎與個人有關。那兩位年輕的小姐笑著,轉動著她們那把傘,把包糖的錫紙扔到路上。

雜貨鋪門廊下有幾個人讚揚著那輛富人的馬車,同時表示一種憤懣。還對那兩位姑娘做些不正經的評論。帕克太太走過來的時候,老皮博迪先生說了句什麼,就好像他覺得非說點兒什麼不可。但是在這種既讓人興奮,又讓人到憂傷的場合,她沒聽清楚他說的到底是什麼。陽傘下面,一的緞帶在飄拂。小阿姆斯特朗跟她撞了個滿懷。這位年輕人還是個手腕子長的男孩時,她就認識他。現在他已經是個嘴厚的男子漢了。

“站穩了,”他邊說邊抓住她的胳膊肘,讓她站穩,從嗓子眼裡沙啞地笑著。

他向後退了幾步,打量著她。現在他總是這樣看女人,瞅她們的脯。不過那是一種還說得過去的、有的人還會喜歡的目光。他還瞅著她那張發燙的臉。但是那險並不為他所動。店鋪裡吹出一股穿堂風,把她的裙子吹得夾在兩腿中間。她的腿很,甚至可以說很醜。

“帕克太太,”他說道,終於認出眼前這個女人。

“對不起,”他笑著說“可真玄呀。”大概是因為想起他小時候那手腕子長長的樣子,他的臉紅了一下。他穿著一條很漂亮的褲子,走下臺階,向車上那兩個姑娘跑去。她們是從悉尼回來的,讓他挑選的。

“有的人總能不失時機,”丹依爾先生說。他的錶鏈劃破了淡淡的陰鬱。

“啊,是的。我想是這樣的,”帕克太太說。她伸出一雙滾燙的手,匆匆忙忙地把幾盒澱粉摞起來。

她開始想起自己是為啥來這兒的了,於是幾乎是兇狠地說出她要買的那幾樣無關緊要的東西,就好像必須賦予它們更深刻的意義似的。但是大麥粒既無光澤,又盡是人工雕琢的痕跡,落到店老闆的秤上。她拿起那幾包普普通通但散發著清的氣味的東西,付了錢,走了出來。

那輛馬車當然已經走了。但是周圍的氣氛仍然騷動不安。有的男人摘掉了帽子,另外一些人戴上自己的帽子。有的人動來動去,在講馬的故事。大多數人仍然想著那兩個年輕女人的脖子,若有所思地對她們那白的皮膚所顯示出來的傲慢和驕橫表示認可。

艾米·帕克沿著那條荒涼的路口家的時候,對這一切也認可了。那條路單調的景甚至是一種安。現在那輛馬車所引起的動,在她血管裡已經只有一絲最微弱的震顫了。她的一雙腳很平靜地踩著那車輪曾經騷擾過的塵土。

在這重又恢復了的安溢和令人到刺痛的寂寥之中,她覺得她和丈夫又那樣親密了,儘管他跟她說話仍帶著這位闊少爺那種比較濃重的口音。他們的親吻時,的是一種慵懶的情慾。她不由得笑了起來,不由得紅了臉,把籃子在手裡倒換了一下。因為,當然嘍,生活並不就是這個樣子。她的一張臉變得若有所思,變得消瘦了。許多讓人心痛、讓人懊悔、卻又充滿柔情的事情,從那山脊之上向她湧動過來。她從那兒俯瞰,看見分散在大壩渾濁的水面之上的柳樹,以及他們那座木頭房子初現的輪廓。儘管他們這個區定居的人家漸漸多了起來,但這所房子看起來還是孤零零地仁立在那兒。她現在加快腳步過去的,正是這種隔絕與孤寂。而這一切對於她竟像身上的皮膚一樣地貼切。

她這兒瞅瞅,那兒瞧瞧,覺得甚至籬笆外面那一叢叢瑟瑟抖動的青草也歸她所有了。她既佔有也被佔有。冰涼的樹葉潑灑在她的臉上。第一縷微風吹拂著她的財子和脖頸。於是歡樂像,在他們圍起來的那塊土地上起伏。灰鶴昂首闊步,紅嘴鷗步履蹣跚,小牛犢搖著尾巴笨頭笨腦地嬉戲。她自個兒匆匆忙忙地邁過一塊塊石頭,故意作出一副似跑非跑的樣子。因為不管怎樣,跑著回家看起來總是太蠢,除非是為了去抱一抱蹲在門口的那隻小貓,讓它那糙的舌頭她發鹹的皮膚。

反正她終於回到自己的領地了。在這兒不需要她去尋找什麼答案。屋子裡,一個水龍頭在滴滴答答地滴水,樹枝沙沙地擦著屋頂。那聲音與周圍的寂靜如此協調,竟使她重新到一種清新的覺。她還沒來得及上那兒,就著見他正站在水井旁邊,踩著砂輪的踏板磨東西。那是早些時候,他從班加雷帶回來的。是拿什麼東西換的,她現在已經忘了。

“喂,”她向砂輪,也向那塊溼乎乎的石頭散發出來的氣味走了過去。

“我回來了。這天熱死了。你真該看看,斯坦,雜貨鋪前頭停著一輛馬車,車上有兩個小姐。是小阿姆斯特朗帶回來的。都是上社會的女人。她們打著一頂白的陽傘。我琢磨是花邊針織的。想想看,居然打著陽傘。”可他連頭也沒抬,也沒說什麼。她本來也沒指望他說什麼。

他把亮閃閃的刀片壓在那個凹凸不平的砂輪上,砂輪拍濺著下面一個水槽裡棕黃的水,吱吱地響著。

哦!她嘆了一口氣,在井邊坐下,讓皮膚去收那讓人快的涼意。

她望著丈夫手裡那把用力按在砂輪上的亮閃閃的刀。水井上面的那株樹投下一片朦朧的、涼的樹蔭。她在那樹蔭下面揚起脖子,幾乎是對著那把寒光閃閃的刀。如果需要的話,她可以迸發著愛的呼聲引頸就戮。

然後,等磨完刀,他用大拇指試了試刀鋒,終於抬起頭看了她一眼。他在那株老樹涼的、朦朧的樹影下望著她,若有所思地咬著嘴。在這片涼的樹蔭之外,是他清理出來的那塊土地,在夏天灼熱的陽光下變成灰白的顏。那座他拼湊起來,又擴大、改進了的房子終於帶著尊嚴,在田野裡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在葡萄樹的藤蔓和盛開的玫瑰花的掩映下,甚至顯得很有點氣派。在這個炎熱的下午,環繞在他周圍的一切都以他為中心,放著光彩。因此,斯坦·帕克很是高興。

他也很為子那結實的脖頸而高興。

看起來,一座基牢靠的建築物已經在帕克家高高聳起,他們的身體也顯得壯實多了。儘管斯坦·帕馬憔悴了一點;儘管他彎揀斧子準備接著磨的時候,脖頸後面出現了一條條皺紋;儘管他驚訝,但又不得不接受時,眼窩已經有點下陷,他還是可以抵禦得了這種種勞損,而且還將繼續抵禦下去。

讓所有這一切都來吧,他的身體這樣說。他俯身在砂輪上面,弓著一雙肩膀。當金屬咬著石頭,石頭磨著金屬,兩者結合在一起,砂輪發出刺耳的咯咯聲的時候,他的腳控制著踏板,幾乎能達到這個地步的,便都是美好的。砂輪跳動著,被那條控制它的鋼絲繩牽制著。他那雙有力的手給金屬以新的形狀。在這樣的時刻,把任何東西磨成任何合適的形狀都是可能的。

但他還是意識到,她正煩躁不安地坐在水井那頭、,搖晃著一雙腳。於是說道:“也許他要和那車上的姑娘結婚。”

“我看不是,”她冷冰冰地說。

“車上有兩個姑娘呢廣她晃著腳,現在是為了蘊藏在他擺出那個姿勢的身體和他那無法滲透的頭顱裡那些使她困惑不解的事情。但是他瞧著他的一雙手,很為自己的丈夫是個窮人而高興。

她站了起來,心裡煩躁地想:啊,我怎樣才可以證實他是個最好的人?她突然覺得那樣焦急、那樣空虛。

“我們去喝杯茶吧,”他邊說邊眯縫著眼睛瞅著刀刃。

“然後就又該擠牛去了。”後來,當他們提著桶,從房前樹蔭下面走出去,又走到灼熱的陽光下面的時候,她又焦灼不安地想對自己證明某種盡善盡美的存在。下午,天氣涼快了一些,籬笆柱子在地上投下長長的影子。母牛慢悠悠地向院子裡面走來。幾隻小牛犢撒著歡,跑著。但終究是那些老一點的、肚子脹鼓鼓的母牛那慢的、輕柔的步伐佔著主導地位。在這個漫長的金黃的傍晚,一切都是那樣凝重,那樣完美,充滿了對明天的期望。母牛向後動著耳朵,牛犢張望著。

“要颳風了,”男人說,對自己這塊牧場傍晚景的巨大熱愛佔據了他的心。他真想對周圍的事物指指劃劃,議論一番。

所以他很高興有機會抬起胳膊,把空桶掛在手腕子上,說:“瞧,起風了吧!”這時,樹尖閃著銀的光在風中搖動。塵土挑逗著,旋捲起來。一頭口輕的牛因為害怕,也許因為高興,跳了起來,在空中撅著股,放了個

這正是女郵政局長預言的那場猛烈的南風。它吹打著這一男一女,涼颼颼的,沁人肌膚,簡直要把桶從他們手裡吹走。

這時,德國老頭微笑著走了出來。他一直給牛欄裡的牛倒統子,得渾身是白。他們大聲笑著,開著玩笑。他們對特里克開了個常開的“老玩笑”這頭牛是艾米的。他們不能碰它——只要男人的手一碰它的肚子,它就尥躡子,然後就躺倒在地上。

這天晚上,狂風之中,他們在牛棚裡擠覺得十分有趣。風呼嘯著,那並無惡意的喧囂幾乎淹沒了牛擠進桶的刷刷聲。桶裡,牛以其特有的美上升著。牛走過來,奉獻了它的汁,顯得心滿意足。那是一種又一次到臻於完美的滿足。直到男人的嘴角又現出一絲沉思。一兩個小時以前,他在砂輪上面表現出來的那種足夠堅韌的、甚至具有無上權威的神力量已經開始減弱。那歡暢的風的巨涼颼颼的,宛若一股水,使得他從最後幾個xx頭裡使勁兒把牛擠出來。他想趕快做完這樁事。

擠完牛,當他們一起站在他們建造的這個棚屋裡,站在他們剛剛擦洗過的乎乎的地板上面的時候,她發問了:“怎麼了?”當然沒有怎麼。除了一種從來也沒有滿足過的慾望——用一種實實在在的東西,或者用語言來表達他自己。

夜晚,等到盛的罐子燙洗完畢,盛著稀薄的牛的大鍋排成一溜,她把碟子立起來,讓那上面的水掉。他在一張紙上計算了一會兒,算出最後的答案,便坐在那兒,嘴裡咬著一截鉛筆頭,等著填一個空白。這時,風已經停了。儘管它帶來的涼氣仍然旋轉著、拍打著。在炎熱的傍晚,他們這所房子似乎被壓縮了,顯得十分簡陋。現在,它卻敞開了。這所房子並沒有被這個涼夜晚的廣袤和深邃排除在外。屋頂似乎掀開了。熾熱的星映在盛牛的鍋裡。許多別的事物的協調與和諧得到了證明——皮膚和羽,椅子和樹枝,空氣和針。

這男人的子已經織開了線,那冰冷的衣針一出一進地編織著。他望著她那隻手,以及套在圓木球上的那隻舊襪子。在這更深夜半之時,她坐在那兒,把線編結在一起。他望著她。他們確實是一箇中心,只是還沒有什麼把握,而他希望是中心確鑿無疑。為此,他咬著那個小鉛筆頭思索著。如果讓他用這種方式表現自己,毫無疑問,可以最終得出某種結論。然而事實並非如此。只是有時候他在腦子裡想出幾句做祈禱的話來。

然後,女人放下那隻襪子,因為這黑天鵝絨般的夜是無法拒絕的。她走過去,抱住丈夫的頭,貼著自己的身於,就好像現在她確實擁有著什麼似的。她的雙親吻著他的眼瞼,那眼窩深陷著。她讓親吻印遍他那張臉,直到覺出他的肌膚已經作答。他們在這靜夜裡融為一體,被那隻手神奇地、滑翔似地領進一個更加幽深的境地。在那裡,敞開溫馨的懷抱接納了他們。

在那個被解脫了的世界涼的氣息之中,在那恍若夢境的傢俱什物之間,在那株像一頭成年雄畜一樣闖進這房間、不鋒芒地和他們搏鬥著的玫瑰花的內心深處,男人和女人熱烈地親吻著,祈求永遠把握住這美好的一切。然而那深邃的夜浩渺無際。女人幾乎是呼喊著,終於退卻了。男人也縮回到他自己的血之軀。他躺在他們的上,觸摸著他的靈魂又已經開始接納的那個幾乎是一副骨架的身體。

然後,最終便是睡覺、幹活,以及對於某種存在的熱烈的信仰。以及睡覺。

但是婦人坐了起來。她正在恢復她的個。這個女人——艾米·帕克走過去,倚在窗框上,窗戶映出她的身影。在這靜溢的夜晚,所有的形體、所有的聲音,都那樣融洽。夜不再浩渺無際了,而是十分悉。夜和數年來一直棲息在同一個地方的幾隻老貓頭鷹之間親呢的情一起動著。風兒像她那隻軟綿綿的手,撫摸著她的肌膚。她撐著豐滿的肢,在那兒站了一會兒。她被一種驚疑和滿足纏繞著。她可以就這樣一直站到深夜。她納悶,會不會懷上了那個自己早已在心裡知了的孩子。她把胳膊叉著放在前,諦聽心臟緩慢的搏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