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他跟著她走進那幢房子。她正領著他走進那幢房子,走進滴答滴答的鐘表聲和更為幽深的寂靜所組成的親密之中。他那雙亮閃閃的鞋重重地踩在地毯上。地毯上積聚著塵土。他那雙穿著膠底皮鞋的腳下有一層細砂。這幢昏暗的、住著人的房子處處向他敞開著,一股淡淡的、生活和傢俱的氣味撲面而來。他開始意識到,他還從來沒有這樣“深入”過任何一幢住房,更沒有這麼深入過他自己那間像木頭盒子似的淺淺的小屋。就是那間屋子他也很少進去,而且一進去就打開收音機。
婦人在帶他進屋的時候,能夠覺到這位陌生人穿著那套很講究的衣服走在她後面的情形。在走廊的一片昏暗之中,他顯得個頭很大,膠皮鞋嘎嘎吱吱地響著,用一種沙啞的聲音咳嗽著,言不由衷地喃喃著一些家常話。把她屋子裡的這種親密與和諧暴給他,她既興奮又不安。但是這當兒,她一直讓自己記著,他那發紅的皮膚和發紅的頭髮很惹她討厭。還有那令人厭惡的手指,上面有被香菸燻成棕黃的汙漬。
然後,他們走進廚房。這是一個相當大的老式廚房,裡面應有盡有。那些普通的但又充滿生氣的傢俱,摸上去很舒服。於是,男人理所當然地把一雙手放在那張大的、已經磨損了的桌子上面休息著,等待婦人給他端水。她很快就從一隻帆布水袋裡倒了一杯。
“啊,”男人說,他把腦袋猛地往後一仰,扭動著脖頸,因為他打算做出一副滑稽可笑的樣子。
“這可是能讓海軍也發抖的東西。”這話掩蓋了那杯水的抖動。
因為今天的事情很蹊蹺。他心裡明白:我們正向某一個方向發展。他看著婦人那雙清澈的眼睛。她那光滑的肌膚顫抖著,像白的水退遠了。
他把杯子裡剩下的水都喝了下去,很涼快。廚房裡,東西擺得有條不紊,哪兒都是于于淨淨。
“我真希望能有個泉眼,就像路那邊的人那樣,”艾米·帕克說。她從似乎是被銅於其中許多年的恍惚與痴中走了出來。這番話就像泉水一樣,閃著燦爛的光輝從她嘴裡很快地淌出來。
“你可以看見它從土地裡噴湧而出,你可以把它捧起來,非常清澈,沒有雜草也沒有別的東西。造房子以前,你一定要首先找一眼泉。儲水罐裡貯藏的水就是兩碼事了。”說完這番話,她上氣不接下氣地走過來拿那隻杯子。這番話使她增加了勇氣,克服了動作中的某種笨拙。
“是的,”那個男人結結巴巴地說。
“沒有比涼的泉水更好喝的水了。”他看見她差不多有他那樣高,但沒有達到他的高度。
她注意到他那粉紅的皮膚上的孔。這孔還是讓她到厭煩。
然後,他們緊緊抓住對方,牙齒和牙齒撞擊著,胳膊摟在了一起。
啊——當這位婦人艾米·帕克想起一個她無法與之分開的名字時,她在心底這樣呼喊著。在她進一步捲入這種毀滅之前,也許還能夠糾正自己的行為,但那只是暫時的。
“我們這是怎麼了?”矮胖的男人著氣說,但是並不希望得到回答。
埋在那女人的肌膚裡,他又回到了童年時代。一種詩意從那裡偷偷地出,而且最終還要淌。
艾米·帕克很快抓住男人的手,他們的手指很為對方的手指而驚訝。現在既然他們的意志力已經退卻,他們便一起在這冷冰冰的屋子裡顫抖。可是等他們脫光衣服之後,一股慾火又從他們身上冒了出來。在那火焰中,他們或許會被燒成灰燼。但是不管結局怎樣,他們已經不在乎了。
他們爬上那張艾米·帕克在上面睡了大半輩子的硬。她不時看見已經為這場播祭而放棄了的那些東西。她閉上眼睛。那個男人從她那得到了滿足和撫的緞帶般可愛的肌膚的纏繞中出身來。可是當她捧起他的頭顱,試圖瞭解他頭腦中的思想時卻做不到了,只能用嘴使勁蹭著他的眼窩。那是她的丈夫的腦袋。然後,哭著,她把舌頭伸進那張嘴裡。這就像往丈夫臉上吐了一唾沫。或者更進一步,向丈夫信仰的那個上帝的神秘吐了一口。這種神秘她只是浮光掠影地看過幾眼,沒能深入理解。因此,她和自己心底生出的厭惡搏鬥著,在她被摧毀之前,為自己的毀滅而哭泣。因為她必須去毀滅。那長長的、異常快活的波把她有罪的身體載向這毀滅。
“鎮定些,”男人對著她那發燒的耳朵熱乎乎地息著。
丟開驚訝和恐懼之後,他很快就讓自己上升到一個適中的、他可以勝任的高度。在這個高度,都是老一套,氣吁吁地發洩情慾,呢哺著那些陳腐的情話,享受著體上的舒適。現在,他努力使這個女人平靜下來。她的情慾越過了他所知曉的那個限度。
“控制住你自己,”他笑著說,用他那雙笨重的、傲慢的手撫摸著她。
“我不會跑掉把你一個人留下的。”如果說他的情在她之下,他在很快滿足慾上卻勝她一籌。因此,他能笑得出聲來,還能點燃一支香菸,看靈魂在她的軀殼內神秘地扭動。
她終於一動不動了。在這種靜止狀態,她顯得那樣純真。他撫摸著她那彷彿仍在夢中的大腿,想起小時候,站在一條很寬,但幾乎乾涸了的大河白的河岸上抓鰻魚。百頁窗下進來的一縷爛漫無的光照亮了他那張肥胖的臉,和那些從泥水裡撈出來的掙扎著的鰻魚。他自己就是柔軟的、並且呈現出金黃的顏。那個早晨看起來是他生活中一個最為完整的早晨。河岸宛若雕塑一般。所有別的東西,所有的經驗,都在一片混亂中從他的手裡滑走了。
“怎麼了?”婦人睜開眼睛問。
“沒什麼,”男人用沙啞的聲音說。
“我只是隨便想想。”他開始想他的子。她很瘦。她有個菸人乾咳的病。她織套衫,織了一件又一件。跟她在一起,看著她這樣沒完沒了地織線,實在是一種缺憾。特別當夜幕降落的時候。
但是想到這兒他便打住了。
他又想起了什麼,俯下身,透過煙氣,看著這女人的皮膚。
“人們都叫我利奧。”
“利奧,”她有點沉悶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