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百零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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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義四崔縱(吳安國附)林沖之(子鬱從子震霆附)滕茂實魏行可(郭元邁附)閻進(朱績附)趙師檟易青胡斌範旺馬俊楊震仲(史次秦郭靖附)高稼曹友聞陳寅(賈子坤劉銳蹇彝何充附)許彪孫(張桂金文德曹顏胡世全龐彥海江彥清附)陳隆之(史季儉附)王翊李誠之(秦鉅附)崔縱,字元矩,撫州臨川人。登政和五年進士第。歷確山主簿、仙居丞,累遷承議郎、幹辦審計司。二帝北行,高宗將遣使通問,廷臣以前使者相繼受系,莫肯往。縱毅然請行,乃授朝請大夫、右文殿修撰、試工部尚書以行。比至,首以大義責金人,請還二帝,又三遺之書。金人怒,徙之窮荒,縱不少屈。久之,金人許南使自陳而聽其還,縱以王事未畢不忍言。又以官爵誘之,縱以恚恨成疾,竟握節以死。洪皓、張邵還,遂歸縱之骨。詔以兄子延年為後。
吳安國字鎮卿,處州人。太學進士,累官遷考功郎官。以太常少卿使金,值金人渝盟,拘留脅服之,安國毅然正曰:"我首可得,我節不可奪,惟知竭誠死王事,王命烏敢辱?"金人不敢犯,遣還。後知袁州,卒。
林沖之,字和叔,興化軍莆田人。元符三年進士,歷御史臺檢法官、大宗正丞,都官、金部郎,滯省寺者十年。出守臨江、南康。
靖康初,召為主客郎中。金人再來侵,詔副中書侍郎陳過庭使金,同被拘執。初猶給酪,迨宇文虛中受其命,金人亦以是邀之,衝之奮厲見詞
,金人怒,徙之奉聖州。既二年,過庭卒,金人
衝之仕偽齊,不屈;徙上京,又不屈;置顯州極北氵互寒之地,幽佛寺十餘年。漸便飲茹,以義命自安,髭發還黑。病亟,語同難者曰:"某年七十二,持忠入地無恨,所恨者國仇未復耳。"南向一慟而絕。僧窆之寺隅。洪皓還朝以聞,詔與二子官。子鬱,從子震、霆。
鬱字襲休,宣和三年進士,再調福建茶司幹官。建州勤王卒自京師還,求卸甲錢,郡守逃匿,卒鼓譟取庫兵為亂,殺轉運使奎、轉運判官曾仔、主管文字沈升。鬱聞變急入諭卒,遇害。事聞,詔各與一子官。
震字時旉,崇寧元年進士,仕至秘書少監。以不附二蔡有聲崇寧、大觀間。
霆字時隱,政和五年進士,敕令所刪定官。詆紹興和議,謂不宜置二帝萬里外不通問,即掛冠出都門,權臣大恚怒,亦廢放以死,莆人稱為"忠義林氏"。寶慶三年,即其所居立祠。寶祐中,又給田百畝,使備祭享以勸忠義雲。
滕茂實字秀穎,杭州臨安人。政和八年進士。靖康元年,以工部員外郎假工部侍郎,副路允迪出使,為金人所留。時茂實兄陶通判代州,已先降金。粘罕素聞茂實名,乃遷之代州,又自京師取其弟華實同居,以其意。
欽宗自離都城,舊臣無敢候問起居者。茂實聞欽宗將至,即自為哀詞,且篆"宋工部侍郎滕茂實墓"九字,取奉使黃幡裹之,以授其友人朔寧府司理董詵。欽宗及郊,茂實具冠幘謁,拜伏號泣。金人諭之曰:"國破主遷,所以留公,蓋將大用。"迫令易服,茂實力拒不從,見者墮淚。茂實請從舊主俱行,金人不許,憂憤成疾,卒雲中。詵拔歸,錄所為哀詞言於張浚,浚以詵為陝西轉運判官,上其事。紹興二年,贈龍圖閣直學士,官其家三人。
魏行可,建州建安人。建炎二年,以太學生應募奉使,補右奉議郎,假朝奉大夫、尚書禮部侍郎,充河北金人軍前通問使,仍命兼河北、京畿撫諭使。時河北紅巾賊甚眾,行可始懼為所攻,既而見使旌,皆引去。行可渡河見金人於澶淵,金人知其布衣借官,待之甚薄,因留不遣。行可嘗貽書金人,警以"不戢自焚"之禍:"大國舉中原與劉豫,劉氏何德?趙氏何罪?若亟以還趙氏,賢於奉劉氏萬萬也。"紹興六年,卒。十三年,張邵來歸,言行可執節沒於王事,行可父通直郎伯能亦訴於朝,遂贈朝奉郎、秘閣修撰,先已官其二子一弟,至是,復官其一孫。
行可之使也,吳人郭元邁以上舍應募,補右武大夫、和州團練使為之副,不肯髡髮換官,亦卒於北焉。
閻進,隸宣武。建炎初,遣使通問,進從行。既至雲中府,金人拘留使者散處之,進亡去。追還,留守高慶裔問:"何為亡?"進曰:"思大宋爾。"又問:"郎主待汝有恩,汝亡何故?"進曰:"錦衣玉食亦不戀也。"慶裔義而釋之。凡三亡乃見殺。臨刑,進謂行刑者:"吾南向受刃,南則我皇帝行在也。"行刑者曳其臂令面北,進踴身直起,盤旋數四,卒南鄉就死。
進武校尉朱績亦從之,分在粘罕所。績見粘罕數,遽求
室。粘罕喜,令擇所虜內人
之,績取最醜者,人莫諭其意。不半月亡去,追之還,粘罕大怒,績含笑死梃下。蓋績求
者,所以固粘罕也。
趙師檟以罪拘管西外宗正司,福建提刑王夢龍以智勇可用,屬制軍器。會寇尤溪,令師檟統卒數百往戍。既行,大書於旗曰:"不與賊俱生。"人皆壯之。賊兵至,師檟
敵於林嶺,身為先鋒。戰十餘合,賊至益眾,師檟所乘馬適陷田中,賊斷其左臂,師檟以右手拔背刀斬七級。力盡,部曲
引遁,師檟仰天大呼曰:"師檟報國死於此矣。"遂沒焉。尤溪之民為之立廟戰處。樞密王野請加褒贈,乃贈武節郎,與一子恩澤。
易青者,為都督行府摧鋒軍效用。初,廣東賊曾袞本軍士也,已受招復叛。紹興六年十月,經略使連南夫與摧鋒軍統制韓京會於惠州,督諸兵討之。京募敢死士七十三人夜劫袞營,青在行中,為所執。賊驅至後軍趙續砦外,謂續曰:"汝大軍為我所擒者甚眾。"青大呼曰:"勿信,所擒者我爾。"賊又言:"吾不汝殺,第令經略持黃榜來招安。"青又呼曰:"勿聽,任賊殺我,我惟以一死報國。"賊怒焚之,青死,罵不絕口。青無子。事聞,特贈保義郎、閣門祗候,官為薦祭焉。
胡斌,為殿前司將官。童德興提旅戍邵武,江、閩寇作,知邵武有備,未敢犯。會招捕司檄德興稟議,獨留斌將弱卒數百留城中。紹定三年閏月己卯,盜眾大至,他將士皆遁,獨斌奮身
戰,所格殺甚眾。賊益生兵,官軍所存僅數十人,或告以眾寡不敵,盍避之!斌曰:"郡民死者以萬計,賴生者數千人由東門而出,我不綴其勢,使得脫走,則賊躡其後,無噍類矣。"遂巷戰,大呼曰:"我死救百姓。"兵盡矢窮,卒遇害,其屍僵立,移時始僕。事聞,贈武節大夫,錄其後一人。樞密院編修官王野言邵武民即斌戰地立廟,請就以"武節"為廟額,從之。
範旺,南劍州順昌縣巡檢司軍校也。初,順昌盜俞勝等作亂,官吏皆散,土軍陳望素樂禍,與士張袞謀舉砦應之,旺叱之曰:"吾等父母
子皆受國家廩食以活,今力不能討,反更助為
,是無天地也。"兇黨忿,剔其目而殺之。
一子曰佛勝,年二十,以勇聞,賊詐以父命召之,至則俱死。其馬氏聞之,行且哭,賊脅汙之,不從,節解之。
賊既平,旺死跡在地,隱隱不沒,邑人驚異,為設像城隍廟,歲時祭享。紹興六年,轉運使以狀聞,詔贈承信郎,更立祠,號忠節。二十八年,復詔立愍節廟以祠之。
馬俊或曰進,太平州慈湖砦兵也。紹興二年,砦軍陸德、周青、張順等據州叛,青為謀主,約翌盡黥城中少壯,而屠其老弱,然後擁眾渡江。俊隸青左右,得其謀,陰結其徒十人殺賊,然後諭眾開門,其徒許之。俊歸語其
孫氏,與之訣,至南門,伺青出上馬,斫中頰,九人懼不敢前。俊與
子皆遇害。青被傷臥旬
,賊黨散,官軍至,德、青遂伏誅。三年,贈俊修武郎,為立祠,號登勇。
楊震仲字革父,成都府人。蚤負氣節,雅有志當世。登淳熙二年進士第。知閬州新井縣,以惠政聞。
闢興元府通判,權大安軍。吳曦叛,素聞震仲名,馳檄招之,震仲辭疾不行。時軍教授史次秦亦被檄,謀於震仲,震仲曰:"大安自武興而來,為西蜀第一州,若首從其招,則諸郡風靡矣。顧力不能拒,義死之。教授非城郭臣,且有母在,未可死,脫去為宜。"因屬次秦曰:"吾死,以匹絹纏身,斂以小棺足矣。"曦遣興州都統司機宜郭鵬飛代震仲,趣其行益急。鵬飛宴震仲,終飲不見顏。歸舍,然燭獨坐,夜漏至三鼓,呼左右索湯,比至,震仲飲毒死矣。次秦如其言,斂而置於蕭寺,闔郡為之
涕。
震仲之未死,先遺家人書曰:"武興之事,從之則失節,何面目在世間?不從禍立見。我死,禍止一身,不及子矣。人孰無死,死而有子能自立,即不死。"自震仲死,蜀之義士
慨奮發,始有協謀誅逆者。明年,曦伏誅,蜀帥安丙、楊輔以聞,贈朝奉大夫、直寶謨閣,官二子,表其裡曰義榮。吳獵宣諭西蜀,為之請廟與諡,名其廟旌忠,諡曰節毅。
史次秦,眉山人。及進士第。吳曦叛,招次秦甚遽,次秦遷延固避,偽知大安軍郭鵬飛迫之行,乃以石灰桐油塗兩目,末生附子傅之,比至目益腫。次秦母年高而賢,聞次秦為曦所招,即命家人以疾篤馳報,且曰:"恐病不足取信,以訃聞可也。"曦乃聽還。曦誅,蜀帥上其事,改秩為利路主管文字,仕至合州太守。
有郭靖者,高橋土豪巡檢也。吳曦叛,四州之民不願臣金,棄田宅,推老稚,順嘉陵而下。過大安軍,楊震仲計口給粟,境內無餒死者。曦盡驅驚移之民使還,皆不肯行。靖時亦在遣中,至白崖關,告其弟端曰:"吾家世為王民,自金人犯邊,吾兄弟不能以死報國,避難入關,今為曦所逐,吾不忍棄漢衣冠,願死於此,為趙氏鬼。"遂赴江而死。
高稼,字南叔,邛州蒲江人。真德秀一見以國士期之。嘉定七年進士。調成都尉,轉九隴丞。丁內艱,免喪,闢潼川府路都鈴轄司幹辦公事。制置使崔與之聞其名,改闢本司幹辦公事。
稼持論不阿,憂世甚切,及鄭損為制置使,即求去。朝廷以稼贊閫有勞,未幾,改知綿谷縣。制置司以總領所擅十一州會子之利,請盡廢之,此蓋紹興、隆興之間得旨為之者。令下,民疑,為之罷市。稼亟出私錢以給中下戶。稼弟定子時為總領所主管文字,相與徵其誤而力救之,得存其半,公私僅濟。歲大飢,有司置弗聞,稼捐橐中裝,市粟以食之,全活甚眾。損之入蜀也,稼同產弟了翁誦言於朝,謂必敗事。損銜之,遂劾稼罷。
寶慶三年,元兵至武階,損棄沔而遁。桂如淵鎮蜀,闢通判沔州,尋檄兼幕職。稼首言:"蜀以三關為門戶,五州為藩籬,自前帥棄五州,民無固志,一旦敵至,又有因糧之利,或遂留不去。今亟當申理,俾緩急有所保聚。"如淵然之,乃創山砦八十有四,且募義兵五千人,與民約曰:"敵至則官軍守原堡,民丁保山砦,義兵為遊擊,庶其前靡所掠,後弗容久。"北兵由東道以入,如淵憂之,闢稼知洋州。稼夜為守禦計,以洋居平地,無一卒以守,議移金州帥司軍千人駐洋州,而自任其餉給。李心傳為言諸朝,不報。及鳳州破,制置司始從稼請,調金州兵赴之,而兵不時至。漢中陷,梁、洋之民數十萬盡趨安康。稼乃移屯黃金渡,收散卒,招忠義,以制置司之命,致故將陳昱於安康,委以收復之任。昱部分諸軍,召青座、華陽諸關守將,皆以兵來會,凡得三千人,稼竭洋之帑廩贍之。以州事付通判,而自假節制軍馬,督諸將繼進。沔州破,北兵迫大安,益昌大震,稼亟命趨沔,自至西縣援之。
如淵以便宜命稼利路提刑司兼權興元府,制置司檄其守米倉,稼移書曰:"今之事如弈棋,所校者先後爾。苟以分水、三泉、米倉為可保,敵兵若自宕昌、清川以入,將孰御之?盍以興、沔、利三戎司分駐鳳州,俾制司已招之忠義、關表復仇之豪傑,聯司以進,兵氣奪矣。"如淵遲疑不決。逮天水、同慶被屠,西和圍益急,始會軍民之眾萬人援之,道梗不得前,而城已破矣。俄報砦窠、七方之師皆潰,稼率遺民駐廉水縣,召集保甲,分佈間道,以保巴山。當是時,文臣之在軍中者惟稼一人。
如淵既罷,李{直土}代之,以稼久勞,請改畀內郡,差知榮州。殿中侍御史汪剛中,如淵黨也,使稼分其罪,乃謂蜀之敗實由稼,遽罷之,又削二官。李心傳見上,訟稼無罪,不當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