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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晚上將近十二點時,病房裡又來了個不速之客。
李高成當時已經躺下了,因為睡不著,剛剛吃了兩片舒樂安定。
聽著那一點兒也不講客套的敲門聲,李高成就知道來人肯定不會是個一般身分的人。
還沒等李高成坐起來時,來人就已經站到了跟前。
在微微的燈光下,一個笑盈盈的面孔分外親切地注視著他。
市委書記楊誠。
楊誠輕輕地摁住他,示意他不必起來,然後隨手拿過一個凳子,就在他頭坐了下來。
“好點了是不是?”楊誠的臉同他貼得是這樣的近,他甚至受到了楊誠身上帶進來的一絲絲涼意。
“好多了。”李高成點了點頭。不知為什麼,楊誠的這幾個動作,卻讓他突然到了一種說不出來的動,以致差點掉下眼淚來。
“在電視上看到你了,真是太好了!”楊誠一臉真誠、格外興奮地說道。
“知道麼,反應非常好,群眾的反響也非常強烈。數以千計的工人代表,自發地在嚴寒中守在醫院門口,等著要看望我們的一個市長!你想想這會是一個什麼樣的效果?這樣的一個鏡頭,比發表一百篇文章都更有說服力。老李呀,你知道麼,你這一下子可是給我幫了一個大忙!你這一病,這些天真把我愁得呀,簡直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我幾乎每天都要來這兒看你,真巴不得你這病立刻就好了。嗨,這下可好了,我相信老百姓要是看了電視,就是想鬧事的也肯定不會再鬧了,只要我們把工作做得再細一點,這個年肯定會是一個放心年!老李,作為一個市委書記,我打心眼裡謝你。”楊誠手舞足蹈、眉飛舞的樣子,簡直就像個小孩。
瞅著楊誠的樣子,李高成一下子就明白了,楊誠說的都是真話、實話,他一點兒也沒有騙他。
李高成頓時淚滿面。
楊誠好像明白了一些箇中緣由似的,眼裡也不溼潤了。
“…你說你天天都來,我怎麼一點兒也不知道。”良久,李高成使勁擦了兩把眼睛,才顯得有點打趣似地問道。
“唷!不相信是不是?”楊誠好像是要打破這有點沉重的氣氛,故意顯出一副委屈的樣子“幸虧來了,要不還要秋後算帳呀!我告訴你,我昨天來的時候,看你那樣子,還以為你這回真的是好不到哪裡去了,頭一天那樣子更怕人。知道麼,你那個秘書吳新剛,一見了我就哇哇哇地哭鼻子。說實話,我當時呀,還以為你真要到馬克思那兒去報到了呢!”原來是這樣!李高成再次怔在了那裡。
但在子擺給他看的“記”裡,這樣的情景卻連一筆也沒記!
子所做的這一切,實在太讓人難以諒解了。就算不講別的,那麼連起碼的人情味也不講了麼?
李高成情不自地嘆了口氣,病房裡的氣氛又好像有些沉重起來。
“是不是覺得壓力太大了?”楊誠輕輕地問了一句,並不等李高成回答,緊接著又說道“那天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有關人也給我彙報了當時的情況,也彙報了對‘昌隆服裝紡織廠’突擊檢查的初步結果。老李呀,問題確實比我們想象的要大得多,嚴重得多。這次工人們來看望你,其實也是有含義的,工人們擔心咱們頂不住呀。”李高成點了點頭,想說什麼卻沒說出來。
“老李,別的我都沒往心裡去,惟一讓我擔心的還就是你。”楊誠繼續說道“你現在的壓力最大,風險也最大,將要付出的代價也很可能會最大。我常常想,在現實生活中,像我們這些人,一旦你作出了錯誤的選擇,那失去的極可能會是一輩子的前程和永久的名聲。站隊站錯了,站過來就是了,在平常的工作上可以,但在政治上也許就不行了。尤其是作為一個政治家的選擇,有時是要付出極高的代價的,甚至會付出一生的代價。”李高成默默地思考和掂量著楊誠這些話的分量。看來楊誠和嚴陣一樣,對他目前的心態和處境都是瞭若指掌、一清二楚的,惟一不同的則是他們的態度和立場。那麼,楊誠這番話的真正含義究竟是什麼呢?尤其是楊誠對在他身上和包括他的家庭裡所發生的事情,究竟能知道多少呢?
特別是目前仍然存放在家裡的,一直讓李高成到不知所措的那30萬元鉅款。諸如此類,楊誠又能知道多少?
楊誠當然不會知道得這麼細緻入微,但以楊誠的察力和思維能力,他肯定猜也能猜出一些來。他既然可以把“特高特”客運公司和“青蘋果娛樂城”的情況摸得清清楚楚,那麼他對打通關節的手段和方法也一樣會知道得清清楚楚。
關鍵是在目前這種情況下,自己該不該把這30萬元的事情給楊誠原原本本地端出來?
李高成陷入了一種深深的思考之中。
如果此時說給楊誠,是否會產生什麼副作用?會出現什麼樣的問題?抑或是會給自己帶來什麼樣的難處?
最大的副作用,最大的問題,最大的難處應該是,當你一旦把這件事情明明白白地待給楊誠時,也就等於你再也無法、再也沒有可能進行第二次選擇了。而錢的事情一旦暴出來,也就等於你要同你的上級,同一個人人都認為是提拔了你的省委領導,同一個掌握著很大權力的省委常務副書記公開宣戰了!等待著你的將會是一場你死我活的搏殺,將會是一場幾乎看不到盡頭的較量,將會是一場血雨腥風,即便是勝利了也會讓你付出極大代價的惡戰!而且很可能還會是一場兩敗俱傷、玉石俱焚、沒有輸贏、不知所終,甚至於惹火燒身、適得其反、直言賈禍、自取毀滅的血戰、死戰!
還有一個最大的可怕之處是,一旦你把這件事情給楊誠抖摟出來後,也就等於你把你的命運和前程,以及所有的一切,全都像押寶一樣押在了別人身上。生死成敗、盛衰榮辱,一切的一切,也就全都掌握在別人手中了。尤其是這個人是一個靠得住的人還好說,若是一個本靠不住的人,甚至本就是一個小人的時候,你的下場和結局就可想而知了。
這種想法也許有些太悲觀,太絕望,甚至太卑鄙了,但不知為什麼他的思路卻會不知不覺地往這方面想。存在決定意識,是不是現實中這種傳聞太多,給人的印象太強烈了?
問題是你這樣做是不是太有點自不量力,太有點頭腦發昏了?同嚴陣相比,你的能量和你的權勢畢竟顯得太小太弱太微不足道了。何況你一直就是搞經濟搞工業的,而人家這麼多年來一直搞的就是行政組織工作。你從來謀的都是事,人家可一直謀的就是人。人們私下早就說過了,不論在市裡還是在省裡,誰也比不上嚴陣的勢力大。當了這麼多年組織部門的領導,然後又是分管幹部組織的省委常務副書記,省裡市裡如今有多少幹部都是經人家的手提拔起來的?從哪頭看,你都不會是人家的對手,如今你要向人家開戰,是不是有點頭腦發昏,神經太不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