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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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淇看在眼中,心裡更有數了,卻故意放形骸地舉起杯子道:“快哉!今夕何夕,得此良機!”仰頭一飲而盡,紅衣的董雙成立刻替他再斟滿了,林淇故意一把握住她的手腕道:“卿為神女,我為凡胎,仙凡路遠,快晤不易,卿如解意,餵我一口酒,此生雖死而無憾矣!”董雙成的臉上飛起一片紅暈,雙頰如霞,微羞態,踟躕不能定。
費長房已喝道:“人能脫俗凡亦仙,這有甚麼困難的!”董雙成喜透眉,舉酒近,小抿了一口,然後再吻著林淇的嘴渡了過去。
林淇鼻中聞到一股醉人的香氣,心神卻絲毫無動,由於距離太近,他反而可以聽見她的心跳聲十分烈,但乃故作狂態更發,一手探在她的前大笑道:“卿心何樁樁,神仙也會動心嗎?”董雙成心跳更烈,俯首不語,林淇卻到她的身子卻在顫動著。
費長房又喝道:“你怎麼不會說話了,這個問題還要我教你回答嗎?”董雙成抬起頭來,美目中光閃爍,嚶然輕聲道:“太上始能忘情,神仙卻未能免俗,仙即情,仙成情也深!”費長房鼓掌大笑道:“說得妙極了,仙即情,仙成情也深,若非瑤池會上人,怎會有如此透徹妙之論,老夫要浮一大白!”林淇故作神往地嘆了一口氣道:“不錯!神仙的生涯太美了,若攜得一知心道侶,覓得一世外方壺,終白雲青山,朱容不改,芳華長駐,實在太美了…”費長房神一動道:“這還不簡單,祗要你肯與冰兒…”林淇忽然問道:“聽說神仙可以不死,有這件事嗎?”費長房想了半天才道:“世上沒有不死的神仙,不過神仙的壽命要比凡人長得多,中方七,世上已千年,仙壽與人壽簡直就無法相比!”林淇笑笑問旁邊的董雙成道:“問卿仙壽有幾許?”董雙成頓了一下才道:“虛度五千六百!”林淇不動聲地笑道:“如此說來,以卿仙齡比人壽,正是花才豆蔻!”董雙成又頓了一下道:“可以這麼說吧!”林淇臉上仍然含著笑容道:“敬以塵世技,聊試不死身。”說著話,手卻疾點出去,指向她的期門。
董雙成臉一變,連忙用手推開,林淇手下不停,繼續改攻她的肩井,董雙成身形急飄,躲了開去。
費長房怒聲喝道:“小子,你幹甚麼?”林淇含笑道:“想不到仙家技藝果真高明異常!”說著身形再度搶進去,左掌右指,兼攻而至,董雙臂朝外一振,掌分左右接他的招式。
林淇已用出得自家傳螭龍鼎中的秘招,與“歸化秘笈”中的絕學,兩手的攻式都是虛而後實,董雙成雙手推空,已知不妙,然而已來不及了。
林淇的一指一掌都集中在她身上,掌力不重,指勁頗強,董雙成輕呼一聲,軟軟地朝下倒去。
霍小玉搶過來怒聲道:“你這人怎麼如此絕情!”林淇笑笑道:“我只知道神仙已修成不壞之身,誰知她會如此不堪呢…”霍小玉怒叫道:“她是不忍心對你下毒手,所以沒有回攻你一招,否則你早就沒命了!”林淇冷笑一聲道:“那恐怕沒有這麼容易吧?”霍小玉怒叫一聲,身形如同鬼影般地搶進來,雙手一擺,林淇但見滿眼都是掌影,只得抱元守一,舉手朝中間推去。
掌風未出,臉上“啪啪”兩響,每邊各著了一下,火辣辣地痛可徹心,不怒氣大發,腿橫掃出去。
霍小玉臉寒如水,舉掌直削他的足踝,哪知林淇這一下又是虛招,單腳一轉,身形捲了過去“啪啪”兩聲,也還了她兩掌。
霍小玉一怔!臉上印著兩片掌痕,目中卻出兇光,單手微微舉起。
林淇認得這一式,費冰在臨潼酒樓上所用的招式與此一般無二,心知一定厲害非凡,連忙凝神戒備。
霍小玉的掌力即將發出,卻被費長房出聲喝止了。
“住手!你們真給我丟人,還不快滾出去!”霍小玉不敢違拗,彎抱起董雙成,穿出樓窗,依然踏波而去。
水閣外湖面上的歌舞也停止了,那些女子一個個都愕然地注視著閣上的變化。
費長房臉凝重地用手一揮,那些女子一個個都踏波而逝,湖上的蓮葉蓮花也慢慢地隱入水中不見。
梅華在臨去時對林淇送過了一個含有深意的眼,好像是告訴他:“放心好了,一切都有我呢!”費長房回過頭來,臉上不但不見怒容,相反地還有喜,笑笑道:“小子,你的眼光真不錯,居然能看出這群仙會是假的!”林淇淡淡一笑道:“這沒有甚麼了不起,只怪你自己太招搖了,再者你選人也不當…”費長房不信道:“老夫這批歌舞女都是千百中挑出來的上乘之選…”林淇笑道:“她們在人群中的確都是絕品,可是用來冒充仙女仍是不夠資格,仙有仙品,她們一身俗骨,比我還不如,嚴格挑起來,只有一人堪堪合格!”費長房連忙道:“是哪一個?”林淇笑道:“就是第一次被我選中的那個舞娘!”費長房一嘆道:“小子,你的眼光果真厲害,這女子骨絕頂,我也是最近才找到的,她原來也有一點武功底子,經我指導兩三天,立有飛速進步,就是入門時間太晚,其他訓練不足,所以才沒有準她上來,不過我一定會好好地栽培她的!”林淇心中暗笑忖道:“任你老猾似鬼,這次也上了大當,那‘飛天魔女’的真正本事抖出來,也許會叫你大吃一驚!”費長房卻十分高興地道:“小子,頭一關測試算被你通過了!”林淇一怔!道:“這也算測試?”費長房得意地道:“你別看不起這群仙會,侯行夫等人就是在這一會中,對我死心塌地表示順服,等著我傳授他們長生之道呢!”林淇大笑道:“這批牛蛇鬼魔若是都登了仙道,只怕清淨的天宮會被他們鬧得烏湮瘴氣,真正的神仙都會逃下凡塵,寧可做凡人了!”費長房淡淡一笑道:“第一道關過了,以後的測試卻不見得會如此輕鬆呢!”林淇漫不在乎地道:“你下面還有甚麼花樣?”費長房微微一笑道:“很簡單,只要你從這水閣中走出去,無論用甚麼方法,能到達岸上便算合格,老夫先走一步,在岸上備下盛宴,等著替你慶功!”林淇四望一下道:“這有何難?”費長房輕輕一笑道:“話別說得太滿,真到你束手無策時最好不要逞強,乖乖地回到閣中來坐著,過了一週時,老夫自然會來引你出去!”林淇大是不服氣道:“這麼短短的一段距離,哪裡需要半天的時間。
你走吧,說不定我還比你先到岸上呢!”費長房淡淡一笑道:“少年人豪氣可嘉,老夫臨行給你一個忠告,切記回頭即是歸程!”說完他身法從容,由回橋上瀟灑地去了。
林淇等他走了,立刻也起步走上了回橋,因為眼前只有一條通路,所以他毫不考慮地勇往直前。
走著!走著!在他的印象中已經走了很久,回橋仍是曲折地綿亙在前,好像永無盡頭似的。
林淇這才到有點不對勁了,來的時候跟著費長房,好像並沒有用多大工夫即已到達水閣,怎麼現在會如此費事呢?
想到這兒,他心中一動,知道這一定像侯行夫在苗疆黑森林中所設的陣圖一般,是甚麼宮之類的設計。
然而看看又覺得不對,宮陣圖是利用錯綜複雜的門戶排列,這回橋卻只有一條通路,理論上本不可能成立。
愈走愈不對,他站住腳步,開始動另外的腦筋,默思片刻,他一拍腦袋叫道:“有了,費長房把話說得那麼嚴重,這回橋一定不是條容易走的路,可是他忘記了一件事,這水閣離岸不過二、三十丈,我憑著一口氣勉強還可以渡過去,橋上行不通為甚麼不走水路呢?”想出了辦法,他十分高興,連忙探頭向旁邊一看,卻又不怔住了!
原來的橋下都是靜靜的水面,此刻卻已成了白茫茫的一片雲海,甚麼都看不清楚,他沉思片刻,才又暗自道:“費長房這老妖當真不簡單,這一片設計真不知他是怎麼想出來的!”
“管它呢,反正下面是水,跳下去試試,也許這雲霧只是一種障眼法。”設想又有了結論,他毫不考慮地縱身向橋下跳去。
因為提防下面是水,他心中十分謹慎,凝足了氣,使下降的身形儘量地慢,慢得像一片離枝的秋葉。
下降了十五、六丈,他又覺得不對了,因為來的時候明明看見水面就在腳下六、七丈之處,怎麼會變得這麼高呢?
身形還在不停地下落,空氣卻不對了,明明是清涼的秋夜,怎會如此懊熱?
再下去三、四丈,連空氣的顏都變了,變得紅紅的一片,四周熱得燙人,連忙低頭一看,靈魂幾乎嚇出了竅,因為腳下二、三丈處竟是通紅的一片火海。
不!不是火,那是由火山中噴出的岩漿,骨朵地冒著泡,空氣已熱得灼人。
心急之餘,連忙伸手猛張,像飛鳥撲翅一般,幸而他功力深厚,幾下猛煽,又把身形拔高起來。
糊里糊塗的也不知撲煽了幾下,眼前忽然看見回橋的曲影,連忙飄身蕩了過去,腳踏突地後,他才吁了一口氣。
身上的衣服,頭上的頭髮,都發出一股幽臭,證明那底下的火海是真的,絕非是人心志的幻象,可是那一身熱汗卻變得冰冷,貼在肩上的溼衣使他極不好受。
前路不通,只有退後了,回頭走了幾十步,居然又回到了水閣之中。
桌面上的酒氣尚溫,足見他離開並沒有多久,然而卻已經像百年那樣長了。
息片刻,他絕心放棄回橋這條路了。
閣上的長窗仍是開著的。
此刻月漸淡,長夜將盡,月光不如適才明亮了,星光更淡。
就憑著這淡淡的微光,他仍可看清一切。
這湖上曾經是歌舞的場所,歌歇人散,湖面是靜靜的。
那些歌舞女郎都是踏波而去,林淇是否也能照樣子過去呢?
他自問一下,立刻就否定了這個打算,這清波十里的湖面絕不能凌空飛渡的,那些女子也許是另有所憑藉,他卻辦不到。
回橋不通,這是唯一可走的路了。
默思片刻,他在桌上取了一段鮮藕,藕莖中空,可以浮水不沉,藉著那一點浮力,他儘量提氣就可以站住腳了,然後再用袖風推動前進,或許可以到達彼岸。
將藕擲下水面,他的身形再像一隻燕子似的穿出去,正要往藕上落下時,水中突然冒出一個人頭,伸手托住他的腳底,急聲道:“快回去,這條路行不通的!”林淇一看那冒出的人頭,發現她居然是費長房的女兒費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