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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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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關,”畢芳突然一臉決絕的望向他,話說得光明正大,也不怕旁人聽到。

“你自己逃吧!”她太瞭解他了,他做事往往會留後路,昨他還能奮力一搏嚇唬歐陽澈,便代表他即使在折磨之中,也不忘留著一絲體力作為應變。她從他堅定的眼神中看到,他即便離死亡只差一步,也沒有放棄救她的決心。

“不行!”她的表情令蕭關心中一驚,在痛楚之中奮力卻緩慢地搖頭。

“你明知道他抓你是要做什麼…我若自己逃了,你還能保有清白嗎?”

“但你不逃,我倆都得死。”畢芳這句話說得坦白又殘酷,卻反映了事實。他不走立斃當場,而他死了,無論她清白是否受辱,都一定會隨他而支。

割下他身上的一塊,就是割下她心上的一塊啊!

想到這種悲慘的下場,畢芳的眼眶慢慢紅了,表情像是做了什麼重大決定。

“你相信我,我有方法自保,歐陽澈要的,不就是我的美貌嗎?”說完,她突然由懷中取出蕭關的家傳寶刀,幽幽的望著他,“你教我的蕭氏刀法,我就只學了那髓的最後一刀。”因為她的動作,劊子手停下了手,歐陽澈也變了臉,而蕭關反應更大,他不知哪裡不來的怪力,竟掙開了抓著他的侍衛,但也因失了依靠而無力地跪倒在地。

這太不對勁,她的動作,她的神情像足了一個要赴死的戰士,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懼襲上心頭,蕭關卻只能虛弱的阻止,“畢芳,你不要做傻事。”畢芳悽然的一笑,“美貌誤我虛榮一世,這是我這輩子做過最聰明的決定了!”話聲至此,她猛地舉起刀,往自己絕症無瑕的容貌上又狠又快的劃了一刀,由眉間至右頰,血瞬間了滿臉。

“不!”蕭關悲吼一聲,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麼,心裡頓時痛得像被一把尖刺中,不捨、傷心,自責等等情緒一次全由他的虎目中和淚水一起進出。

他受了這麼多刑,甚至可是體無完膚,但為了安撫她,他連一滴淚都沒過,可今畢芳的每一滴血,都像是毒藥般腐蝕了他的心,讓他的腦中瞬間變得空空的,完全不知該怎麼反應。

她竟狠得下心如此傷害自己,難道不知道他寧可自己受千刀萬剮,也不願她受一點傷嗎?

他明白,她這是為了救他,為了讓他無後顧之憂的逃離,所以採取了最烈的手段促使自己的清白,因為歐陽澈不會再有興趣碰一個破相的女人。

她對他的愛,遠比他所想象的無私多了。可是這樣的愛,他怕自己今生還不起啊!

其他一旁的人,包括歐陽澈都被畢芳這一手給驚呆了,他們萬萬想不到這女子竟貞烈至此。

“走啊!你快走啊!”畢芳見蕭關仍震驚得無法自拔,便如泣血的孔雀般,即使血紅已染遍了她美麗的羽翎,她仍豁出去,用她最後的哀鳴嘶啞地提醒他。

她的頭好暈,快撐不住了他知道嗎?

蕭關一咬牙,忍住悲痛,為了不枉費她的犧牲,在眾人都以為他半死不活渾身是血,絕對不可能逃脫這際,出乎意外的突然身子一躍,飛身撞破舷窗竄出,轉眼落入了湖中。

直到聽到了落水的聲音,知他安然離開,畢芳才緩緩的軟倒在地,臉上的血早被淚給沖刷開,出猙獰的刀痕。

別了,我的愛。

為了躲避敵人的追殺,蕭關在湖水裡泡了一天一夜,用盡地利天時,好不容易全身而退,渾身溼透、痛不生,拚著最後一絲力氣逃回相府。

從頭到尾,他都保持極度的冷靜,頭腦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清楚過,因為他知道,他揹負著的是什麼重任。

他摯愛的女人,為了他犧牲了自己的容貌,他一定要救她。

痛苦與傷心並沒有在他心中消失,他的心就如同一個大牢籠,硬是將所有的情緒封住,只要難過的覺一湧上心頭,他就硬壓下去,如此不斷的累積、不斷的壓抑,連他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爆發。

他回相府後,歐陽澈的追兵就沒再追來,蕭關原本心中存疑,但在見到青兒後,他便了解敵人退去的原因。

青兒一見到他,馬上急忙衝上來,但在看到他幾乎體無完膚、一副搖搖墜的樣子後,忍不住倒一口氣,“蕭公子,你怎麼變得這副模樣?!大人被放回來了,小姐呢?你救到她了嗎?”聽到畢學文出了天牢,再想到這一整件事的疑點,以及二皇子的驚人勢力,蕭關恨不得馬上見畢學文問個清楚。想到畢芳的傷和安危,又令他的臉更加鐵青。

“蕭公子?你怎麼不回答我的問題?你怎麼傷這麼重?小姐呢?大人在花廳等著呢!”青兒看他表情不對,心裡一緊,臉上盡是恐慌。

她越問,蕭關心裡越痛,只覺心中那封閉情緒的牢籠快崩塌,所以他不敢說話,怕自己一提到畢芳會忍不住崩潰。

不理會青兒,他跌跌撞撞、沉著臉一路走向花廳,不待通報便直闖了進去,在後頭跟來的青兒連阻止都來不及。

畢學文已在花廳等候許久,一見蕭關幾乎去了半條命的狼狽樣,便知情勢大大不妙,連忙揮手遣青兒去請大夫。

“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芳兒呢?!”他揪著心問。

這句話,猶如壓垮駱駝的最後一稻草,蕭關強自壓抑的情緒終於衝破內心的牢籠,在一瞬間將他擊潰。

他虛弱崩潰的跪在地上,雙手抱著頭,居然猶如孩子般的哭起來,又因為身體孱弱,哭出來的聲音沙啞難聽,悲憤、痛楚的情緒表無遺,聽到的人都會為之鼻酸。

“啊…啊…我救不了她,我救不了她!”畢芳滿臉是血的畫面以及那決絕的眼神,在蕭關的腦海徘徊不去,一再削弱他的意志,令他僅剩失去摯愛的脆弱。

“為什麼不讓我死?不讓我死?啊——”蕭關喊著,要不是因為一顆愛她的心和對她的責任支撐著他,依他目前心理和身體上的創痛,早就不省人事了。事到如今,他也顧不得在畢學文面前裝愣裝乖,“我老是自以為聰明…自以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可是、可是我忍了這麼久、受了各種酷刑…在最緊要的時候,卻仍是救不了她,還要她反過來救我!我本不是個男人,我沒用、我是廢物…”

“你冷靜點!”畢學文低聲喝道。

“你再這樣下去會撐不住的!”

“你要我怎麼冷靜?!她是為了我才做那種犧牲啊…”蕭關瘋狂的低吼,不這樣他本沒有辦法發洩內心的哀痛,他不僅體承受不住,連心靈都會被壓垮。

可惜的是不管怎麼哭、怎麼叫,吼得喉嚨痛、聲音破,心中的悲痛依然存在,且有越來越深切的覺。

見蕭關瀕臨失控,畢學文走上前,二話不說就是一巴掌揮過去,“就憑你這個樣子,救得了畢芳嗎?先告訴我是誰劫走她、目的是什麼。”在百般動之中捱了一掌,這疼痛完全比不上刑、鞭刑甚至是凌遲之苦,可卻讓蕭關由崩潰中愣住,看清打人的畢學文也是一臉哀痛,他才慢慢的想到畢芳被劫,傷了美貌,會哭會痛的人並不只有他。

沒錯,現在光懊悔沒有用,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畢學文說得對,他不能倒下!

強自平撫悲痛有情緒,蕭關用盡力氣才讓自己恢復平穩,眼神也漸漸由茫然哀痛轉為凌厲,為了求畢芳,他可以化身為惡魔。

他有太多事要問畢學文,這和畢芳的安危息息相關,也是他能去求人的唯一本錢。

他深了口氣,極力維持鎮靜,喝下畢學文遞過來的水,喉頭的痛稍微舒緩,方能開口說道:“畢芳,是被二皇子歐陽澈抓走。”

“為什麼?!”畢學文臉大變。

“他覬覦畢芳的美。以前可能還介意你在朝廷的勢力,如今你眼見就要因太子勾結五毒教一案被迫致仕,他還怕你什麼?”蕭關越說越生氣,要不是身子虛弱,他真想對畢學文破口大罵。

每件事的時辰安排都太過巧合,讓他明白令畢芳蒙難的這泥淖,畢學文一定有一腳,更甚者,也許他正是那設局之人。

“他居然敢這麼做?!鳥盡杯藏、兔死狗烹,好一個歐陽澈,竟敢對我女兒下手?”知道始作俑者是誰,畢學文恨得咬牙切齒、冷靜頓失,不自覺喃喃自語起來,“我早將芳兒許給夏家也沒用嗎?皇室中人由父至子,盡是見起意,難道芳兒真逃不過大仙所說的命運…是了,我倒忘了夏邦呈來退婚了,這樣歐陽澈還有什麼好顧忌的…”

“是啊,他知道你沒有利用價值,所以不怕你了,但重點是,他究竟利用了你什麼?”蕭關聲音啞了,卻更顯得語氣冰冷,他自己集中神,否則依他的體力恐怕撐不到能解決這件事。

“當初我和畢芳告訴你的線報指出,太子該是受害者,怎麼最後卻成了主謀?太子失勢,最大的得利者便是二皇子,但你身為太子太傅,又為什麼會害太子,讓自己也入獄?我真的不懂…”聽了他的話,畢學文警戒頓起,深深的望著他,目光有著探索與惑。

這孩子,好強的意志,一般人像他傷成這樣,早死了八百遍了,但他竟能撐著不倒,甚至一下子就能恢復冷靜判斷,還反過來質問他。

看來他因為某個軟弱的人的關係,在評估蕭關時太過輕率了。

“蕭關,你很會偽裝,我今天才知道你那老實呆愣的樣子全是裝出來的,也因此對你不設防,讓你知道太多事…可這件事我無法告訴你,皇宮裡的事,你…還是別攪和的好。”

“你以為我想管你那些鳥事嗎?要不是今天這些事攸關畢芳的安危,我才懶得知道!”蕭關有點失控的怒喝,聲音都走調了,氣息也不平穩起來。

他若握有二皇子的把柄,還能以此威脅換回畢芳,但畢學文竟如此冷漠,要將他摒除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