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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雲濃雨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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夔州,位於四川省之東端,為明代川省九府之一。關於它在地理上的重要,明人顧祖禹說它是:“控兩川,隔五溪,據荊楚之上游,為巴蜀之喉吭。”丁謂說:“堅衛兩川,雄視三楚。”有王應麟者,且更嘆為:“西南四道之咽喉,吳楚萬里之襟帶匕。”三國時代的謀士辛毗,有行軍雜道:“夔州百牢關,兵馬不可越。”唐代大詩人杜甫,也曾寫過一首七言絕句:“巴中之東巴東山,江水開闢其間;白帝高為三峽鎮,夔州天險百牢關。”百牢關者,在府治白帝城之東約十里,由楚人蜀之要道也。

白帝城,為劉先主託孤之地,古稱魚復。東漢初,公孫述據蜀時,殿前井中曾有白龍夭矯而出,因自稱白帝,且改原名魚復城為白帝城。晉人嚴從認系“習自風后五圖”桓溫稱之為“常山蛇勢”將軍馬隆用以收夏涼州,後魏刁雍憑以擊退犯柔然。唐朝名將李靖則演化為“天花陣”的諸葛武侯“八陣圖式”即在府城西南的水渚之上。

武維之含淚拜別恩師後,連夜下了仇池。他遵師命買了一匹快馬,取道祁山,自子午谷入川。離開仇池,尚是風雪凜冽的歲末。一路風塵僕僕,走了約莫半月光景。當他抵達往巫山必經之途、百牢跟白帝之間、因楚襄王曾一度駐蹕而留名的小鎮白鳳時,已是翌年元月十五

這天正值新元宵,白鳳鎮雖小,卻也熱鬧異常。他下馬進入一家招牌上寫著“襄王別館”的客店,點了酒菜,一面食用,一面皺眉思忖著道:“巫山計有十二峰之多,巫山神女住在哪座峰呢?”一會兒飯已吃完,仍然未得主意。他看看天尚早,便在店中負手閒踱起來。

這間客店的歷史似乎相當悠久,灰黃的四壁被人題滿了詩詞,他為了排遣愁緒,便沿壁漫步瀏覽起來。未幾,他的腳步忽然停了下來,目光落在一首詞上。那是一首自署為“李秀才”的《巫山一段雲雨》。墨跡暗淡不明,好似題留時已久,但仍依稀辨出全文是:“有客經巫峽,停橈向水湄。

楚王曾此夢瑤姬,一夢香無期。

塵暗珠簾卷,香銷翠帷垂。

西風回首不勝悲,暮雨灑空祠。

古廟依空蟑,行宮枕碧

水聲山聲巢妝樓,往事思悠悠。

雲雨朝還暮,煙花復秋。

啼猿何必近孤舟?行客自多愁!”武維之低再三,不由暗歎道:“真是千古絕唱!”神往久之,心智一朗,驀地忖道:對了,她既然被稱為“巫山女神”顧名思義自然是住在神女峰,我還為難什麼呢?

私心竊,正待轉身返座之際,忽聽身後有個蒼老的聲音哼著說道:“老夫一生最看不順眼的,便是那些在大庭廣眾之下,為了自鳴風雅,故意對著一二首臭詞爛詩搖頭晃腦的假斯文。”武維之循聲回頭,目光至處,不微微一怔。

此刻由於時近午牌的關係,店內陸續地又來了很多客人。就在他立身不遠處的一副座頭上,正坐著一個老頭。這位老頭衣衫異常檻樓,年約七旬上下,臉如枯瓢;而最奇怪的便是他那雙眼睛,眨動間一抹白,分明是個瞎子。可是,武維之自信沒有聽錯,話是從老頭口中發出來的。他因為回頭得相當迅速,不但餘音縈耳未絕,同時更看到老頭臉上尚存有一股悻悻之。當他望去時,對方正將那雙全白的眼仁,對準他不屑地向上一合,然後輕嘆著自他身上移了開去。

他為了慎重起見,先向四下裡打量了一番。此刻店中,鬧哄哄的,盈耳一片呼酒喊菜之聲,而徘徊壁下欣賞詩詞的客人,數來數去,就只他一個。

武維之不大為詫異,他暗忖道:“看樣子他還真是對我而發呢!欺我年輕麼?”他想著,心中不由又有點惱怒。再度舉目時,老頭正偏臉向外,他看到的,只是一頭蓬亂的白髮。一見人家年老,心腸不由又突然軟了下來。

“算了吧!”他想:“單為了他這把年紀,我就不應該計較。”搖搖頭,輕輕一嘆,好氣亦復好笑地回到自己的座位。夥計過來收碗,他忽然搖手道:“不!再來一點酒!”店夥剛哈退去,身後忽又傳來一陣冷語:“裝樣子,學大人,比渾充斯文更討厭。”武維之一轉身,四目相對,嘿,又是那老頭!

這一次,武維之可實在有點忍耐不住了。他要酒,雖說是為了將行止仔細思考一番,但究其實,跟無緣無故受了一頓閒氣也不無關係。他暗忖道:“這簡直愈來愈不像話了!我愈忍讓他愈張狂,就好像我真的怕了他似的。哼,好人難做!”方待發作,店夥正好端了酒來,經此一岔,怒火也就稍息。他轉而想道:“還是算了。第一我有事在身;再說就是鬥勝了他,除了得逞一時之快外,也算不得什麼榮耀。不妨再讓他一次吧!”他想著,勉強微微一笑,然後端起酒杯。

哪想到老頭白眼向上一翻,竟仰臉哂道:“敢怒而不敢言,已夠可憐的了,居然還陪起笑臉來。”這是什麼話?武維之先是一怔,接著將酒杯狠狠地往桌上一頓,星目一瞪,就待開口問罪。老頭卻眼角白光一閃,仰臉如故,微哂道:“唔,差不多了!老夫付不起酒錢時,常耍這一套。”武維之又是一怔,不由得啼笑皆非。他覺得老頭的詞鋒銳利而刻薄,像這樣發展下去,自己非給氣死不可。如果動武,又可能正合對方心意。因為他已同時看出對方一定是一位武林中的人物。他迅忖道:“是天王偷之呢?抑或是風雲幫的爪牙呢?”不管對方是什麼身分,但對方對他不懷好意卻是非常顯然的,他覺得非改換一種對付的方式不可了。於是,他當即微微一笑道:“想不到老丈還有這種絕招,真是失敬得很。”他語出雙關,存心一探對方口氣。表面上雖然神態從容,暗地裡卻在運氣戒備,以防意外之變。

老頭原姿不動,哈哈一笑:“恭維不當!”武維之道:“應該怎麼說才算確當呢?”老頭道:“文武全才!”武維之暗忖:“唔,說得很明白了。”豪心忽生,又忖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既已遇上,含糊也不能了事,要鬥,咱們就鬥吧!當下他輕輕一哼,仰臉傲然笑道:“文武全才?太過分了點吧?這句話連在下都不敢引以自居呢!”老頭白眼仁一翻,冷冷地道:“你?你算是什麼東西?”武維之聲不動,微哂道:“四肢完整、五官端正、心地光明、身家清白。比起老丈來,只不過欠缺一段荒唐歲月罷了!”老頭忽然仰臉冷冷地道:“老夫一向不在乎以老欺小。”武維之立即又微哂著接口道:“理之所在,當仁不讓!老有不足敬之老,後生亦不乏可畏之後生。以小敬老,必要時偶一為之,在下以為也算不了什麼。”老頭冷冷地又道:“現在只剩下地點和時間的問題了。”武維之傲然接著道:“聽憑吩咐!”老頭冷冷地道:“老夫以為這兒不太方便。”武維之接口道:“在下有此同!”老頭冷冷地又道:“神女廟離此不遠,廟前有塊空地。”武維之不甘示弱地傲然接口道:“今夜月也很好。”老頭哼了一聲,又冷冷地道:“老夫是說今夜三更。”武維之又道:“三更準到。”老頭冷冷地又道:“老夫過去上過當。”武維之哂道:“古人云:學以致用。老丈這種寶貴的經驗,假如今夜用來對付在下的話,在下願為老丈保守秘密。”老頭冷冷地道:“走著瞧,最好現在大家就不分開。”武維之微微一笑道:“在下付酒賬。”老頭仰臉冷冷地道:“過了今夜三更,銀錢對你尚有何用?”武維之微哂著接口道:“到時候假如在下以為付得不太值得,而老丈又並非一文不名的話,三更一過,在下照樣可以向老丈如數收回。”老頭哼了一聲,冷冷地又道:“武的就這樣決定。”武維之微微一笑,接口道:“文的可以提前開始。”老頭想了一下,仰著臉道:“來到這裡的人應該知道諸葛武侯的八陣圖。”武維之微哂著接口道:“不知道的人應該很少。”老頭冷冷地道:“有人以為它是演繹自‘風后五圖’。”武維之微微一笑,接口道:“也有人以為它是取法於‘常山蛇勢’。”老頭冷冷地又道:“馬隆曾用以收復涼州。”武維之微哂接道:“後魏刁雍也曾憑以擊退犯之柔然!”老頭微微一愕,接著又道:“杜牧說:數起於五,而終於八。”武維之立即接口道:“洪氏說:重易之卦耳!”老頭又是一愕,忽又說道:“據說它就在永安宮南的水諸之上?”老頭說著,眼角隨之瞟來。

武維之毫不思索地接口道:“另外在沔陽之高平舊壘,以及新都之八陣鄉也各有一座。

事實上,武侯留下來的八陣圖一共有三處。”老頭神微微一變,默然無語。

武維之應對的神態雖然從容,內心卻止不住又驚又怒。他暗忖:“你這老鬼真是太不公平了,問的都是一些冷門題。要不是師父把我關在石室中一年多,豈不早就被你難倒了麼?”他見對方語為之,暗哼道:“現在該輪到我來了吧?”輕輕一咳,先提醒了老頭的注意,然後也學著對方仰起臉,冷冷地道:“老是背歷史,實在乏味得很。俗語說得好,三句不離本行。咱們假如再來開始談些活的問題,不知有人反對否?”老頭怔了一下,旋即臉一仰,冷笑道:“全才就是全才!”武維之仰臉冷笑道:“有人以為風雲幫的龍壇壇主和虎壇壇主就是‘金判’跟‘一品簫’本人,真是可笑得很!”老頭仰臉冷冷接口道:“很可笑其實他們是崑崙三劍中的司馬兄弟。”武維之險些脫口驚呼起來。他不勝駭異地暗忖道:“此事在武林中,直到目前為止,尚是一件大秘密,他怎知道的呢?”他不安地又忖道:“難道這老兒真是風雲幫中的人物?”唔,不對!他搖搖頭,又忖道:“他要是風雲幫派出來的,實在沒理由跟我纏著玩。再說,他對我知道龍虎壇主身分有問題的這一點居然毫不驚訝,也說明了他與風雲幫無關。此人一定另有頗大來頭。”這一來,他的警覺更高了。

武維之想了半天,已想不出再有什麼問題可以提出來,正在為難之際,老頭眼白一翻,忽然衝著他不屑地哂道:“這也不比背歷史有趣多少,是嗎?”武維之心念一動,仰著臉,突然說道:“據人傳說,金判韋公正系‘無名派’天仇老人之後。該派歷代始終只收門人一位,單傳至今,不知是何緣故?”老頭漫不為意地接口道:“待失落的那招絕學找回之後,情形總會改善的。”武維之心頭撲地一跳,人也幾乎從座中跳了起來。本門絕學欠缺最後一句心訣,這事除了自己師徒以及父親一品簫、風雲幫主和司馬兄弟外,餘下再無他人知道。此人道來極是輕鬆,如數家珍,他是誰?

武維之在心中迅思一遍,凡是師父對他提到過的武林前輩,他都想過了。這老人生相特別,照理不難一想就得;但是他想來想去,偏是對這老人一點印象也沒有,他不由得大為納罕起來。他強定著心神,又試著說道:“假如那招絕學並未湮沒,以金判之成就,早應將它找了回來才對。”老頭哼了一聲道:“‘金判’難道比他師父天仇老人還強?”武維之聲不動地又道:“現在情形已經不同。”老頭點點頭,輕哼道:“是的,‘玉硯’出世在天仇老人逝世之後;而今天,只要‘風雲幫主’點點頭,或是‘金判’本人點點頭也就可以了!”武維之完全愕住了!老頭顧盼間,突然打了個阿欠,伏上桌面,好像不勝睏倦,亟須打個盹,小慈一番似的。這在一位功力深厚的武人來說,實在不多見。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腳步聲,店內又走進了三人。三人兩高一矮,身著一式黑長衫。

武維之目光略掃之下,不一聲輕噫,心情頓然緊張起來。原來進店的三人之中,除了走在後面的兩名高個子面孔陌生之外,對走在最前面的一個,武維之卻是印象深刻得很。

但見此人身長不滿五尺,雙目綠光閃閃,至為陰森伯人。他是誰?眉山天毒叟也就是那個曾在第三屆武林大會上,為竟“青榜”廢去金剛掌震兩川孫義全的一條左臂、復為競“紅榜”而在一招之下就將黑蚊雷堅手腕打斷,嗣後又在竟“紫榜”時,跟龍虎頭陀相遇,結果得雙雙倒地、吐血不止、以致兩敗俱傷的傢伙。

使武維之驚訝的,尚不止此。三人衣一樣,固已使人刺眼,而最令人觸目心驚的,便是三人衣襟上都以金線繡著一隻小巧的金飛鷹。跟要命郎中崔魂的身分一樣,“龍壇”的“十三金鷹”要命郎中崔魂是“十三金鷹”中的第三號,現在眉山天毒叟是第幾號雖不得而知,但從他那副神氣上看來,他似乎比身後二人的身份要高得很多。

他朝老頭瞥了一眼,又忖道:“這老鬼無緣無故的打起盹來,是有意迴避呢?抑或是無意的巧合呢?倘繫著意迴避,則更可見他不是風雲幫的人了。”就在他疑忖不定之際,耳中忽然傳來一陣細語道:“兩個高個子,有疤的叫做‘鐵面閻羅’,八字眉的叫做‘勾魂使者’,是黑道上極負盛名的‘豐都雙鬼王’。眉山天毒叟是最前面那一個,他在‘十三金鷹’中排名第五,雙鬼工則分居第十一、十二。”這是“傳音入密”的功夫,來自怪老人。武維之又是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