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霜飛雪地孤身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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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鷹睜開眼時,腦子稀裡糊塗,無所適從,只記得自己遇上安曼,與她說了會兒體貼話,之後便茫然不知,也不明自己怎會回到金壺院中,又坐在雪冰寒身旁。
雪冰寒小聲道:“蒼鷹哥哥,你可是吃壞了肚子?快出去半個時辰了。”蒼鷹支支吾吾答道:“酒喝得多了,出去醒醒。”雪冰寒笑道:“猶記初遇時,身伏寒草中,悶靜不動,苦練蹲坑功。”說罷哈哈大笑,自是在說兩人初次照面時的情景。
蒼鷹怒道:“一次兩次倒也算了,你老揭老子瘡疤,當心老子也揭你老底。”雪冰寒吐吐舌頭,不再多言,心裡卻想:“他自是去找安曼了,也不知其中有什麼隱情,但安曼這姑娘極為可憐。”她子豁達,風輕雲淡,既不猜忌,也不憂傷,對蒼鷹放心得很。
經安曼這麼一鬧,堂上氣氛有些僵了,眾人說笑歸說笑,喝酒歸喝酒,但總多了分拘束。過了一會兒,作勢鬧了會兒房,點到為止,便各自散去。蒼鷹見歸燕然神情呆滯的模樣,知道除了玄秦之外,旁人也沒這本事,稍覺安心,卻不離開,只是在金壺院外靜靜候著。
等到三更時分,蒼鷹見一道人影躍上半空,破天而過,行蹤焦急,身法奇快,他立時緊緊跟著。那人如無頭蒼蠅般四處奔走,由東到西,由南到北,腦袋左右張望,手忙腳亂。蒼鷹喊道:“燕然!燕然!”歸燕然聞言一愣,回身望見蒼鷹,霎時出悲傷疲憊之,蒼鷹知道他已想起一切,微微嘆氣,說道:“我瞧出你心神不寧。跟上來看看,你大半夜的,不去陪新娘子,到處亂跑作甚?”歸燕然頹然坐倒,雙手捂面,小聲啜泣起來。
蒼鷹說道:“你與新娘子…。怎麼了?可是她不讓你碰她?這丫頭什麼都不懂,你也不可硬來,我這兒有一副天竺歡喜禪的圖畫,便贈於你夫婦二人,你倆依圖施為。自然水到渠成…。”歸燕然急道:“不是這樣,我…我點了蘭兒道,悄悄溜了出來。”蒼鷹臉上變,說道:“兄弟,莫非…你那玩意兒不聽話了?這也難不倒哥哥我,我知道四處隱秘道,點了之後,當晚龍虎猛、陽破天垠,保管你連都壓塌了…。”歸燕然突然狠狠了自己一巴掌。他用足了勁兒,只打得嘴角碎裂,鮮血長。
蒼鷹嚇了一跳,喊道:“真給我說中了?燕然。咱們男子漢、大丈夫,不可意氣用事,因一時小小挫折,又何必如此沮喪?”歸燕然再也忍耐不住。淚道:“我要找安曼,我要找我妹妹。我對不住她,我…。我真是個禽獸不如的東西!”當下把兩人在洛陽城巧玉樓鑄下大錯之事全說了出來。他對蒼鷹一直傾心信任。平素再難堪之事也不瞞他,但此事實在太過驚人,他訴說時猶猶豫豫,吐吐,但內心裡煎熬酷烈,難以忍受,若不找人傾訴,只怕羞憤之下,他會立時自絕經脈而死。
蒼鷹默然聆聽,不再玩笑,等歸燕然說完,他說道:“你當時是中了毒,安曼也是,此事錯不在你二人。”歸燕然搖頭道:“我練了玄夜伏魔功,又有排毒之法,那並非中毒…。”蒼鷹說道:“你所中之毒,委實難防。此毒施放之法極為苛刻,平素悄然藏於體內,並不發作,需得一人經歷大悲大喜,氣血運行迅速之際,方才入腦。我猜那下毒之人,定是趁你在帝台山中出手,隨後你與安曼在洛陽城巧遇,碰上不平之事,出手相助,誘發毒,神智全無,才會有此之災。”歸燕然倏地站起,怒道:“原來那巧玉樓中的一切,全是陰謀陷阱?那人好生歹毒,他…他為何要這麼做?”蒼鷹說道:“我也不知。”歸燕然在原地踱步,心中恨意愈發熾烈,怒道:“若我找到那密謀陷害之人,定要將他千刀萬剮。”突然又想起安曼來,喊道:“我得去找安曼,她懷了我的孩子,哎呦,不對!以她的子,此刻說不定已經…”他深怕安曼已自尋短見,瞬間手腳冰涼,心底湧出極大恐懼。
蒼鷹說道:“我見過安曼了,她好得很。”歸燕然喜道:“真的?那可太好了。你是她師父,有你相勸,她定會聽從。師父,安曼現在何處?”蒼鷹目光嚴肅,凝視著歸燕然,似如判官審案一般,他問道:“你若找到安曼,又有何打算?”歸燕然道:“我…。我會與她一起走,從此歸隱山林,不問世事。”蒼鷹問道:“你那新婚子,未過門的小妾,逍遙宮的大業,你身後所有疼愛、倚仗你的親朋好友,你都要置之不顧麼?你這一走,以蘭兒的情,只怕會守寡一輩子,韓霏會自尋短見,以死明志。逍遙宮眾人從此失了信念,步入歧途,再度為禍江湖。李堂主也會心灰意懶,一蹶不振。你一走了之,倒也走的輕巧。”歸燕然大受震動,剎那間只覺天旋地轉,不上氣來,他失神許久,倦聲道:“那…那我又該如何是好?安曼她…。我見不到她,都要急的瘋了。”蒼鷹說道:“你若真覺自個兒做錯了事,老天自會給你懲罰。你且肩負重擔,將心頭痛苦深藏起來,信守承諾,自勞筋骨,忍常人不能忍,為常人不能為。如此過個十年八年,或許上蒼會給你一個答案。”歸燕然道:“你是要我…。要我回去?”蒼鷹說道:“有些事,我一直未曾告知你真相,但眼下正是時候。”便將張君寶在海外孤島上殺死靈花,乃至數千人死於非命之事說了。歸燕然越聽越驚,低聲道:“難怪大哥他…他會自殘命,原來他是心中有愧,可我…。”蒼鷹勸道:“你與大哥不同。他已看破俗世,心無旁騖,再無半分牽掛,方能以武入道。而你呢?你的道路,比他更加艱難,加倍渺茫。你權且走下去,若時候到了,一切自有分曉。”歸燕然深深了口氣,剎那間勇氣倍增,既然他甘受天罰,那無論前路多麼坎坷,他都甘之如飴。
蒼鷹又道:“安曼她已遠走他鄉,但我可擔保,她安全的很,太平的很。也許有朝一,你倆會再度碰面,她或要殺你,或會原諒你,全看你這人的造化如何了。”歸燕然堅信蒼鷹之能,聽他這麼一說,登時放心下來,遙想與安曼碰面那一天,不嚮往渴望,心馳神搖,他點頭道:“她即便要殺我,我也心甘情願。”蒼鷹笑道:“或許那時,她是光明教教主,你是玄夜教教主,她要殺你,你也讓她殺麼?”歸燕然以為蒼鷹在打趣,苦笑道:“若真是那樣,我又有什麼法子?”蒼鷹拍拍歸燕然,說道:“賢弟,一個月後,你再娶了韓霏姑娘,我倆便得分別一段子了。你回帝台山當逍遙宮教主,我得留在九江堂,幫堂主一把。”歸燕然絕不願與蒼鷹分離,急道:“二哥,你不是逍遙宮的暗夜右使麼?如你不滿職務,我便把教主之位讓給你當。”蒼鷹笑道:“我若當了教主,蘭兒姑娘便得把我筋扒皮,韓霏姑娘再把我扔油鍋裡煎了。我那右使是假的,做不得數。以你的福氣品德,將來定還有其餘英雄豪傑甘願輔佐於你。從今往後,無論咱們相隔多遠,咱們都是生死不渝的兄弟。你若有難,我定來幫你,我若有求,你也別給我偷懶推脫。”歸燕然哭了起來,點頭道:“二哥,我身邊沒了你,總覺得…。總覺得…。沒了方向。”蒼鷹怒道:“老子又不是你爹!你說這話可多沒出息?不許哭了!聽見沒有?否則老子耳刮子你!”歸燕然擦去眼淚,點了點頭。足尖一點,返身歸去。…。。他回到金壺院中,正想回房,卻聽見房外有幾人潛伏在陰影中,他心生警惕,輕聲靠近,只聽雪冰寒說道:“咱們在這兒忍了半天,他倆怎地還不房?莫非灌酒灌得狠了麼?”趙風小聲道:“道長,你一姑娘家,怎能做出這等醜事?也不知羞麼?”陶蛇也點頭道:“雪道長,我勸你還是早些離去吧。咱倆在這兒等著行了。”雪冰寒怒道:“我還不是跟你倆來的?咱們江潯八友共同進退,如今兩位同僚喜結同心,房花燭,有這等好事,他們怎能獨享?我正要好好觀瞻一番。”歸燕然咳嗽一聲,緩步走近,那三人嚇得魂飛魄散,登時站直,有人觀星,有人看花,有人裝醉,表情無辜的緊。
雪冰寒乾笑道:“新郎官,氣不錯啊,怎地跑出來了?”歸燕然道:“我出去解個手,正要回去。”雪冰寒點頭道:“正是,正是,這個手解的不錯。”歸燕然平素忠厚,她可半點不懼,讓在一旁,說道:“你趕緊回去辦正事吧,咱們等得好久了。”歸燕然突然朗聲道:“蘭兒,道長他們就在屋外,說要瞧咱們房…。”雪冰寒等人尖叫起來,跐溜三聲,三人雞飛狗跳,轉眼不見,身法之快,委實驚人。
歸燕然微微一笑,推開房門,走入屋內。他和衣而睡,痴痴的望著眼前睡嬌,心情平靜,再也生不出半點逃離念頭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