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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瑟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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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雨飄飛,將紅堡的牆壘化為暗紅,猶如凝血。太后緊緊握住國王的手,牽他走過泥濘的庭院,來到重重守衛的轎子前。

“詹姆舅舅說我可以騎馬出去,邊走邊給老百姓扔銅板。”男孩提出異議。

“你想著涼嗎?”她可不敢冒險,託曼從來就沒有喬佛裡的體魄“你外公想看到你有個國王的樣子,咱們可不能像落湯雞似的出現在大聖堂裡。”我又穿起這身倒黴的喪服。黑與她相剋,搭配她白皙的皮膚,看起來猶如屍體。黎明前一個小時,瑟曦就已起,沐浴、梳頭、更衣,此刻決不願雨水破壞了這番努力。

入轎後,託曼靠在枕墊上,朝窗外的雨簾窺去“諸神在為外公哭泣呢,喬斯琳小姐說雨點就是他們的淚水。”

“喬斯琳·史威佛是個白痴,如果諸神可以哭泣,怎麼不為你哥哥眼淚呢?算了,雨水就是雨水,把窗簾拉上,雨全飄進來了。你想浸溼你的貂皮披風嗎?”託曼聽話照辦,然而他的溫順讓母親不安。王者無畏,喬佛裡會與我爭執,決不會乖乖就範。

“坐要有坐相!”她囑咐託曼“要有國王的樣子。肩膀起來,王冠戴好囉——你這樣隨隨便便,待會兒在諸侯們面前掉下去怎麼辦?”

“我不會讓它掉下去的,母親。”男孩坐直身子,伸手整理王冠。小喬的王冠對他而言太大了,這個胖胖的託曼…等等,他的臉似乎變瘦了。最近,兒子的飲食正常嗎?我得記住盤問總管。眼下彌賽菈在多恩人手裡,可不能讓託曼出半點差錯。總有一天,他會長大,適合戴上小喬留下的冠冕。目前還是做個小一號的為好,以免壓疼他的腦袋。太后決定馬上去找金匠。

轎子緩緩步下伊耿高丘,兩名御林鐵衛騎行在前,雨水浸溼了白甲白袍白馬,轎後是第五十十名紅金服飾的蘭尼斯特衛兵。

託曼忍不住掀開一點窗簾望出去,外面是空曠的街道。

“我以為會有很多老百姓呢,父親去世時,擠得人山人海。”

“誰會冒雨出來看死人呢?”何況君臨人本不愛戴泰溫。我父親也不屑於他們的愛戴。

“愛,愛這玩意兒,既不能吃,也不能用,寒夜裡也無法拿來取暖。”弟弟詹姆在託曼這個年紀的時候,父親曾如此對他吐

維桑尼亞丘陵上,以大理石砌成、富麗堂皇的貝勒大聖堂前,悼念的人群遠沒有亞當-馬爾布蘭爵士在廣場四周佈置的金袍衛士多。會有更多人來的,瑟曦讓馬林·特林爵士扶自己下轎,心裡一邊想。畢竟,晨禱只允許貴族和他們的隨從參加,下午的禱告為百姓開放,晚間禱告則沒有任何身份限制。晚上我得回來主持,好讓平民們目睹我的哀痛。白痴要看戲嘛。這真讓人煩惱,她有那麼多的事情要做,有一場戰爭要打,一個國家需要統治。起碼父親會理解我的。

總主教在階梯頂上等待他們,他是個老人,留著稀疏的灰鬍須,背駝得如此厲害,好似承受不住渾身華麗繡袍的重量,眼睛直低到對齊太后的口…好在那頂用無瑕的水晶和金絲鑄成的優雅冠冕,為他增加了一尺半高度。

這頂冠冕正是拜泰溫公爵所賜,以代替動亂中暴民殺害前任總主教時所丟失的那頂。當,他們把那老笨蛋從轎子裡拖出來撕成了碎片,那也是彌賽菈離我而去、遠赴多恩的子。那傢伙雖然又笨又貪吃,至少可以收買,眼前這位…這是提利昂任命的,瑟曦想著想著,心生不悅。

總主教斑斑點點的手掌從裝飾著黃金花紋和小水晶球的長袖中伸出來,活像一隻雞爪。瑟曦跪在溼的大理石上,親吻他的指頭,並讓託曼也照辦。他了解我多少?侏儒跟他說了些什麼?總主教微笑著護送她進入聖堂,笑容中充滿暗示,充滿威脅,或許那不過是褶皺的嘴在無謂地搐?太后吃不準。

他們走過燈火之廳,頭頂為無數鑲鉛彩玻璃球,她握著託曼的手,特蘭和凱特布萊克在兩邊保護,雨水順著他倆的白袍到地板上。總主教走得很慢,倚著一頂上有顆水晶球、裝飾富麗堂皇的魚梁木手杖,七名大主教出來伴隨他,個個穿閃光的銀絲服裝。與之相對,託曼的貂皮披風下面乃是金絲上衣,太后則穿邊沿鑲白貂皮的黑天鵝絨舊禮服——沒時間趕製新的了,而她又不能穿著哀悼喬佛裡或者勞的衣服出現。

至少我無須為提利昂哀悼,反之,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肯定會換上緋紅絲綢和金線內衣,還在頭際配搭紅寶石。太后已經宣佈,無論是誰,無論出身多麼低賤、有過什麼過惡,只要將侏儒的人頭獻上,便可受封為領主。烏鴉將她的指示傳遍七大王國,很快消息也將傳到狹海對岸的九大自由貿易城邦。就算小惡魔逃到天涯海角,他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王家隊伍通過幾重內門,來到聖堂中心的大殿,順著穹頂之下七條寬闊走道之一走下去,七條走道在中央會。周圍的貴族在國王和太后身邊紛紛跪下,其中許多是父親的舊部與封臣,有的騎士跟隨泰溫公爵征戰了大小几十場戰鬥。看著他們,她覺得心裡踏實多了。我不是沒有朋友的。

在大殿由水晶、玻璃和黃金砌成的巍峨穹頂下,泰溫·蘭尼斯特公爵的身軀靜躺在平臺上的大理石棺中。詹姆在棺材前為父親守靈,用完好的那隻手握著一隻極長的黃金巨劍,劍尖抵住地面,他身披的兜帽斗篷潔白猶如新雪,斗篷下的長鎖甲則裝飾有珍珠母與黃金。泰溫大人寧願他身穿蘭尼斯特的紅金服裝,她明白,每每看到詹姆身披白袍的樣子父親就會發火。弟弟的鬍子又長出來了,短短的胡碴掩蓋了下巴與臉頰,使他看起來有些滄桑、魯。也許,在父親安息於凱巖城的地下之前,他都不會刮吧。

瑟曦牽著國王踏上短短三級階梯,跪在公爵的遺體旁邊。託曼淚眼汪汪。

“哭也別出聲,”她傾身告誡“你是國王,不是哭哭啼啼的小孩子,你的臣屬們正看著你。”男孩聽話地用手背拭去眼淚——他遺傳了她的眼睛,翡翠般的綠,詹姆在他這個年紀時也有這樣明亮碩大的眼睛。噢,弟弟當年多麼俊俏…而且兇猛,和喬佛裡一樣兇猛,是真正的幼獅。想到這裡,太后不伸手環住託曼,親吻他黃金的髮捲。他需要我教導如何統治,需要我細心保護,以免遭敵人的傷害。某些敵人此刻正藏在這裡,假裝是我們家的朋友。

靜默姐妹把泰溫大人打扮得似乎正要去參戰。他穿著自己最好的板甲,厚重的鋼板上了暗紅瓷釉,甲、護脛和手套均有繁複的黃金渦形裝飾,護手圓盤則是黃金芒。一對黃金母獅子趴在肩頭,她們的配偶昂首立於巨盔頂上。公爵大人的前放了一把鍍金劍鞘、紅寶石裝點的巨劍,公爵用鍍金鎖甲手套牢牢地將其握住。他死後的遺容都是如此尊貴,她心想,唯有那張嘴巴…父親的嘴角微微上揚,似乎在茫然地微笑。簡直荒唐。是派席爾的錯,他應該告訴靜默姐妹:泰溫·蘭尼斯特公爵從來不笑。老糊塗蛋,跟甲上的頭一樣沒用。這淡淡的笑,外加緊閉的眼睛,使得泰溫大人的模樣不那麼可怕了——然而父親的眼神本是他的靈魂所繫:那純粹的綠,閃閃發亮,其中有金的瞳仁。那雙眼睛可以看穿你,看穿你靈魂中的虛弱、無能與醜陋。他可以奪人心魄。

回憶突如其來,瑟曦想起入宮時伊里斯國王為自己舉辦的歡宴會,那時的她還得像夏天的青草。閒聊中,老瑪瑞魏斯提及增加葡萄酒的稅率,萊克大人評論道“假如咱們需要金子,陛下讓泰溫大人找把夜壺來不就夠了嗎?”聽罷此言,伊里斯和他的寵臣們哈哈大笑,父親則隔著酒杯瞪視萊克,當全場沉默之後,仍然沒有轉移視線。萊克別開頭,接著又扭回來對上父親的目光,旋即灌下一大杯麥酒,通紅了臉搖晃著逃了。他在那雙毫不動搖的眼睛下無可遁形。

泰溫大人的眼睛永遠地闔上了,瑟曦心想,他們該害怕的是我的眼睛,我的眉。我,也是獅子。

聖堂調灰暗,和外面的天空一樣。倘若雲散雨住,陽光將透過懸垂的水晶照而進,為屍體灑下七彩虹光。凱巖城公爵配得上七彩虹光,他是個偉人。我能做得更好。一千年之後,當學士記述歷史時,您將被認做是瑟曦攝政王太后的父親。

“母親,”託曼拉拉她的衣袖。

“什麼東西這麼難聞啊?”我的父親大人。

“死亡的味道,”她也聞到了,一絲絲腐敗的氣息令人不住想揪鼻子,但瑟曦不在意。穿銀袍的七名大主教站在棺材後,祈求天父公正地裁判泰溫公爵,唸誦完畢後,又有七十七名修女聚集在聖母的祭壇前,詠唱聖歌,以求慈悲。託曼有些受不了了,就連太后也覺得膝蓋痠痛。她望向詹姆,發覺弟弟渾如石雕,也不敢對上她的目光。

下方的長椅邊,凱馮叔叔耷拉著肩膀跪在地上,他的兒子跪於他身旁。藍賽爾的臉比我父親還糟。他才十七歲,看起來卻像七十歲的老人:面容灰敗而憔悴,臉頰消瘦,眼窩深陷,頭髮花白易折、猶如粉筆。為何泰溫·蘭尼斯特死了,藍賽爾還活著?諸神失去理智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