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龍泉出匣逢強敵荒谷驅車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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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克心中一凜,連忙凝神靜氣,默連玄功,以金剛猛撲的學力,破解對方的柔勁,形勢似乎漸漸好了一些。但段克是全力以赴,大汗淋漓,而那人卻似閒庭信步,衣袂飄飄,身法掌法瀟灑之極。
正在鬥到緊處,忽聽得一個少女的聲音笑道:“好呀,爹爹今可是碰著了對手了!”聲還未了,另一個少年的聲音已在急促叫道:“段叔叔,段叔叔,喂!都是自己人,不要打了!”段克驀地一怔,就在此時,雙掌已是給那人粘上。
此時,段克尚未知道此人是友是故、雙掌給他粘上,不由得大吃一驚,暗叫不妙。要知內功的較量,力強者勝,力弱者敗,那是絲毫也不能取巧的。段克就是因為已經試探出對方功力勝他一籌,所以剛才比掌之時,使出全副輕功,一直不敢讓對方粘上。
身具上乘內功的人遇到危險,本能的便會運功反擊。段克雙掌給他粘上,明知不敵,掌力也立即發了出去。哪知掌力發出,卻似泥牛入海,既沒碰到阻力,對方也無反應,就似大海把粘牛溶解一般。
段克更是吃驚,那人驀地哈哈一笑,說道:“段小俠好功夫,咱們是不必再比試了。”雙掌一鬆,段克卻還不住在地上劃了一個圈圈,才穩得住身形。
段克知道對方是有意讓他一招,適可而止的。心裡想道:“我剛才沒有傷他,他現在沒有傷我。彼此不必領情,倒是扯了個直。但我剛才是用寶劍勝他空手,若論真實功夫,畢竟是他在我之上。”此時鐵鑄與那少女已經來到,段克見鐵錚面如黃蠟,要那少女扶著他走來的,不覺又是大吃一驚,連忙問道:“錚侄,飛你怎麼啦?受傷了?”鐵錚道:“我昨晚在田承嗣的節度府中受了暗算,險些送命,幸虧這位華老前輩救了我,現在已沒事了。段叔叔,你怎麼來到這兒,與華老前輩打起來的?”段克恍然大悟,說道:“閣下想必是筆掃千軍華宗岱吧!”華宗岱笑道:“不敢。說起來,我這虛名還是多虧令尊給發揚的。不知段小俠可知此事?”段克道:“三十年前,先父曾與華老前輩締,那時我們還沒出世,但也曾聽得鄙親鐵摩勒提及此事。不想今得遇上,請前輩受我一拜。”華宗岱還了一禮,將他扶起,笑道:“段小俠名滿江湖,今得見故人之子,也是十分欣。江湖上是各自論文,段小俠不必客氣。”鐵錚道:“段叔叔,這麼說你是見過了凝妹與展大哥了?他們沒事麼?”段克道:“他們都是安然無恙,今朝已經回到方叔叔家中了。華老前輩前在路上拔刀相助你們,鐵凝也已經對我說了。他們也猜測你昨晚是給華老前輩救走的,我也真是糊塗,其實早就應該想到是華老前輩的,卻還和華老前輩動手。”華宗岱笑道:“倘不如此,我怎能見識貴派神奇的刺劍法?”段克也笑道:“我這次可真是班門斧了。華老前輩號稱‘筆掃千軍’,雙筆點八脈的功夫天下無雙,豈是我這點微未之技所能比擬?嗯,說起來我倒也有點要怪華老前輩了。我的全副本領都給華老前輩迫了出來,華老前輩的雙筆點功夫卻還未曾施展。教我失了眼福,這不是有點不公平麼?”華宗岱笑道:“我已有許多年沒用兵器了,這次雙筆也未帶在身邊。不過,我剛才也很後悔未帶雙筆呢。說老實話,我當真還未料到段世兄劍法如此厲害,倘不是你劍下留情,我這雙掌無論如何應付不來。”其實,未攜兵器,這只是華宗岱表面的理由,說老實話,他的看家本領是要留待與空空兒比武才肯用的。
段克隨著華宗岱走進那間石屋。華宗岱道:“這裡本來住的一戶獵戶,只有祖孫二人,老爺爺半個月前給猛虎咬死,孫兒不過十八歲,未能一人打獵。前幾天恰巧我來此投宿,得知情形,我給了那孫兒一些銀子,叫他到城裡找點小買賣做,就當這間石屋暫時租給我住。這裡地方偏僻,可是離魏博城卻又不遠,只有四十里路,真是方便極了。說不定我還要利用它招待貴賓呢。”段克不知他要招待什麼“貴賓”不便口,遂轉過話題,問鐵錚昨晚出事的詳情。
鐵錚卻說得十分簡單,先道了一聲“慚愧”說道:“我昨晚是去探田承嗣所住的挹翠樓,還未曾進入,剛跳上圍牆,就觸動了機關,著了毒箭。北宮橫提著銅人,要來殺我,我心裡一慌,要想拼命抵敵,一口氣運不過來,就暈厥了。待到醒來,已是在這石屋之中了。這才知道是華老前輩救了我的命。”華宗岱接著說道:“我救了鐵錚之後,見暖香閣那邊火起,暗裡偷窺,看到方闢符已經來到,料想鐵凝他們可以無妨。鐵錚中的毒必須及時解放,我就無暇與他們相見了。
今朝一早,我給鐵錚換藥之後,先進城一趟,這才趕到你們那兒。我本來是打算正式拜訪,把鐵錚的消息告訴方闢符的。但剛好聽得段世兄正在那兒說及‘留刀寄柬’,我一時起了童心,故意和段世兄開開玩笑,引你出來。趁這機會,領教領教名滿江湖的段小俠的功夫。”華劍虹笑道:“爹爹,你開玩笑不打緊,卻叫凝妹和方家的等得心焦了。”段克倒是有點詫異,心裡想道:“事有輕重緩急,華老前當然是知道我們記掛鐵錚,這才跑來報訊的。但他為何在報訊之前,先跑一趟魏博城?難道另外有更為緊要之事,不能押後麼?”華宗岱笑道:“我開了這麼一個玩笑,是有點不大應該。但在我可以將功贖罪。段世兄,我還想請你在這裡住一天呢。”段克道:“那麼,我就先回去捎個信兒,免得他們掛慮。”華宗岱笑道:“說不定今天這裡還有一場好戲上演,我怕你錯過機會。你若是明天回去,我還可以讓你帶點東西回去,叫方闢符他們驚喜一番!”段克心中一動,說道:“我帶鐵錚回來,他們也一定會到意外的驚喜了。難道還有什麼東西勝得過帶人回去麼。”華宗岱道:“當然任何寶貴的東西都比不過鐵賢侄。但鐵錚的傷大約還要我給他調理幾天,明天恐怕他還不能隨你回去呢!”段克道:“那麼,華老前輩要我帶回去的是什麼東西?”華宗岱笑道:“段世克,你們最想要回來的是什麼東西?”段克恍然大悟,說道:“華老前輩,你是說那一車珍寶?但你卻怎能在今天便要回來?”華宗岱笑道:“不必我親自去向田承嗣討取,他自會給我送來!”段克莫名其妙,道:“恕我愚味,我實在是猜不透華老前輩的神機妙算,請老前輩給我揭開這個悶葫蘆,免得我瞎猜了。”華宗岱道:“這也不是什麼神機妙算,只能說是一個偶然的僥倖。昨晚我救了鐵錚之後,曾悄悄的到暖香閣那邊打了個轉,我是知道了方闢符已經到來,我這才放心帶鐵錚逃走的。”段克道:“是。老前輩剛才已說過了。”華宗岱道:“不錯,但我還沒有告訴你一件事情,我從暖香閣附近經過,正巧遇上田悅在眾武士圍擁之下,遙遙觀戰。我躲在假山後面,我看得見他們,他們卻看不見我。
我看了方闢符的武功,我知道他是不必我幫助他的,但他們已給發現,眾寡懸殊,方闢符武功雖高,要想活捉田悅,我看也是絕不可能。我既然恰遇上田悅,我當然不肯把他放過了。”段克猜疑不定,心想:“難道華老前輩把田悅活捉了?可是他縱然本領高強,也絕不能把兩個人帶出節度府呀?”華宗岱笑道:“我當然不能活捉田悅,但我因鐵賢侄中的毒箭,卻忽地觸動靈機,何不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我平生不用毒藥暗器,但事有湊巧,這次我重履中原,臨行之前與一位朋友告別,這位朋友是善於使毒的,談及天下各種毒藥暗器,他說他新近制煉的一種毒針,論毒雖不是頂厲害,但卻極為古怪。初著針時,毫無所覺,要過一個時辰之後,毒方始顯。毒一發,奇癢難當,要過七七四十九天,方始死亡。最合於懲戒惡人之用。我聽他說得這麼有趣,遂向他討了幾枚,連同解藥,藏在身上,不想晚昨剛好派上用場。
“我躲在假山背後,悄悄的把毒針出,距離十數丈外,好在未失準頭,毒針進了田悅肘尖的‘鼠突’,那是人身最易覺麻癢的地方,一旦發作起來,比別的地方更為厲害。
但當時由於我用的力度恰到好處,田悅這廝卻是毫無知覺我見他了一下手臂,大約他還以為是什麼小蟲叮了他一口呢,哈,哈!”段克聽得也不駭然,心中想道:“一枚份量極輕的梅花針要打到十丈開外,黑夜之中,認不差毫釐,且又要對方毫無知覺,這樣高明的暗器功夫,只怕我的師兄也未能夠這樣恰到好處。”當下笑道:“癢比痛更難抵受,田悅這廝現在恐怕已在坐臥難安了。
華宗岱笑道:”何止坐臥不安,這毒一發作,他不滿地打滾才怪。他是昨晚四更中的毒針,天一亮就要發作了。”段克恍然大悟,說道:“華老前輩,你今朝一大清早進城,莫非就是向田承嗣送信?”華宗岱道:“不錯,我把信入節度府中,告訴田承嗣,他若是還要他這個寶貝兒子的命,就趕快將那一車珍寶拿來換解藥。信中附有地圖,要他派人把那輛寶車給我送到這兒。我還叫訴他,珠寶要原封不動來,倘若少了一顆,我就少給一分解藥。
段克笑道:“痛快,痛快!田承嗣只有這一個寶貝兒了,這顆解藥換一車珍寶,諒他不敢不依。”話猶未了,已是隱隱聽得車馬之聲,華宗岱笑道:“來得好快啊!”當下眾人一同走出門外,只見塵沙滾滾,果然有一隊官軍押著一輛大車走進山谷。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提著獨腳銅人的軍官,正是節度府中的第一高手北宮橫。
華宗岱哈哈笑道:“北宮將軍,難得,難得,咱們今又會面了。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北宮橫道:“華宗岱,今暫且讓你得意,算你手段高強,我奉命來與你換解藥了。”段克道:“華老前輩,且慢換,待我與錚侄先看一看,看他們有否假。”段克拉著鐵錚,就要登車檢查。車上本來有四個護送的軍官,都是節度府中的出類拔萃之士,這次田承嗣被迫將已經到口的饅頭又吐出來,連他們預定可以分得的一份賞賜也斷送了,他們心中正在氣憤,此時見段克大模大樣的要來檢查,焉肯順從?
四個軍官排列車前,明晃晃的刀槍劍戟一齊指著段、鐵二人,為首的喝道:“解藥未曾出,你就要先來啟封查看麼?哪有這個規矩?”段克冷冷說道:“你們懂不懂江湖規矩?這是你們來求換,當然得讓人家驗貨。老實說,我也相信田承嗣不過,非得查看不可,決,決讓開!”鐵錚滿面病容,一看就知傷還未愈。段克也不過二十多歲的俊秀少年,這四個軍官不知他的來歷,哪裡將他放在心上?
北宮橫乃是奉命來換解藥的,本來不想節外生枝,誤了正事,但轉念一想,“這少年意態驕橫,讓手下挫挫他的威風也好。”北宮橫也不知道段克是何許人,是以並不出聲攔阻。
北宮橫以為段克受到阻嚇,定然不敢登車。哪知段克一手拉著鐵錚,仍是若無其事就要從那四人中間硬擠過去!就在這一瞬間,只聽得一片金鐵鳴之聲,空中刀槍飛舞,北宮橫大吃一驚,定睛看時,只見四個人都己跌倒一丈開外,在地上爬不起來!
原來是段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分筋錯骨手法,把這四個人都打得變成了滾地葫蘆。這四個人所持的刀槍劍戟,連段、鐵二人的一汗都未碰著,就脫手飛出去了!
北宮橫身旁有個短小悍的中年漢子,雙圓睜,罵道:“豈有此理?”一手就要揚起,北宮橫連忙搖頭示意——叫他不可魯莽。
華宗岱道:“我收了你們來的東西,解藥自然給你。你們先要動,這可怪不得我這位小兄弟,”北宮橫打了個哈哈,說道:“這四人不知江湖規矩,華老莫怪必請這位小兄弟快快查看吧。”他求解藥,只好暫且忍氣聲。
段克道:“你急什麼?田悅那廝一時也死不了。”扶著鐵錚,慢條斯理地跨上大車,一個個箱於察看。
只見八個箱子仍是像原來的樣子疊著,箱蓋的朱漆封條也是完整如初,果然是原封不動。
鐵錚打開了一個鐵箱,說道:“這個箱子裡裝的都是金銀珠寶,想來不至於假。就不知其他的箱子如何?段叔叔,你看要不要一個個箱子查驗?”段克明知田承嗣因要換他兒子的命,絕不至於掉包假,而且原封不動,更是可以不必懷疑。但段克卻要趁這機會,賣一下功夫,好震懾官軍,免得他們在解藥到手之後,又生歹念。
段克的師兄空空兒是天下第一神偷,段克自小跟他師兄雖沒幹過偷竊之事,也是這一方面的大行家,神偷的本事之一,就是善於鑑別珠寶井能從重量測知箱子裝的是什麼東西,例如金銀珠寶因為體積小而比重大,假如裡面換了一塊石頭,他只要一隻手便能識破。
當下段克笑道:“不必這樣麻煩,我只要每了個箱子拿一下就可以知道它是真是假了。”拿起了一個箱子,又笑道:“看他們等得心焦,我就同時查驗兩個吧。”左手又提起一個箱子。
這幾個箱子可不是普通的箱子,而是盛滿金銀珠寶的大鐵箱,即使只是空箱,也有百多斤重,盛滿了金銀珠寶,怕不有四五百斤?也即是說,段克提起兩個箱子,雙臂已有將近千斤之力。
僅僅如此,還不稀奇。就在一眾官軍膛目而視之下,段克驀地把兩個大鐵箱作個旋風急舞,拋上空中,又接下來,面不改容,而且是用金雞獨立之勢,單是站在車把子上。剛才他舉手摔倒四個軍官,已足令眾人震驚,如今拋舞鐵箱,又再顯示了他的神力,更能驚世駭俗!
片刻之間,此上彼落,段克把八個大鐵箱全都拋舞過了,這才一笑說道:“查驗過了,並無作弊。華老前輩,你可以和他們換了。”一眾官軍目瞪口呆,這時才情不自的“啊”的一聲叫了出來,也不知是喝彩還是驚呼。
可是在眾人譁叫聲中,卻有一個冷峭的聲音說道:“這小子倒是有幾斤蠻力,可以嚇嚇無知之輩!”發話的就是剛才那個短小悍的漢子。
段克把眼光去,找尋這個說話之人。北宮橫怕多生枝節,連忙說道:“華先生,解藥可以給我了吧?”華宗岱道:“好,段世兄,你把車子趕過來吧。這車子上的東西本來是我們的,給你們的節度使扣留了幾天,這拉車的四匹馬就要當作利息了,你們不反對吧?好,銀貨兩訖,我就給你解藥。”北宮橫聽得一個“段”字,心頭一凜,說道:“原來這位小兄弟姓段,未敢請教大名?”華宗岱哈哈一笑,說道:“也許你曾聽過他的名字,他就是段克,空空兒的師弟,鐵摩勒的表親。”北宮橫吃了驚,心道:“原來是他,怪不得這麼了得!”段克吆喝一聲,便即揚鞭趕馬。那短小悍的漢子忽地出頭攔阻,叫道:“且慢!”段克道:“怎麼?”那漢子卻向著華宗岱道:“我們怎知你的解藥是真是假?”華宗岱面一變,冷笑說道:“華某平生說話,還從未有人疑過。你們既是不敢相信,那也就不必換了。”北宮橫連忙說道:“華先生請別誤會,華先生是武林高人,我們門豈敢不信?只是我們的大帥卻要有個代,請恕冒昧,我倒有個辦法,不知華先生是否認為可行?”華宗岱道:“什麼辦法?”北宮橫道:“請令媛隨我們走一趟,我們這輛車子留在你們這兒。要是解藥見效,立即便放令媛回來。這公平吧?”華宗岱然大怒,說道:“你們要想把我的女兒當作抵押嗎?豈有此理!你把車子趕回去吧,不換了!”段克笑道:“華老前輩不必動怒,他們要抵押麼?那就讓我去作抵押吧!嘿!嘿!卻只怕田承嗣不敢見我!”北宮橫一看事要僵,只好忍著口氣道:“我早已說過,這不是我的意思,這是我們大帥的意思。既然華先生不願俯允,那就由我一力擔承吧。我當然信得過華先生,咱們現在就進行換,並請華先生恕我失言之罪。”華宗岱“哼”了一聲,道:“這才像個人話。”於是段克把那輛大車趕進院子,華宗岱也把一個瓶子拿了出來,說道:“瓶子裡是三顆解藥,每三天服一顆,便可斷。”北宮橫接過藥瓶,給一個軍官,說道:“你們先回去,可要小心保護,失了唯你們是問!”那軍官諾諾連聲,率隊便走,那四個受傷的軍官當然也一同帶走了。
可是北宮橫和那短小悍的漢子卻沒有走。華宗岱冷冷說道:“北宮將軍還有何指教?”正是:寶氣珠光盜眼,一波未靜一波生。
武俠林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