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撩亂愁緒如秋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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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府門外，秦牽著弟弟秦歇又看了一眼楊家硃紅的大門，這才轉身緩緩走開。

“阿姐，為何八娘姐姐不見我們？”秦歇嘟著小嘴問道，“我們現在又不是沒有錢了。”

“阿歇啊，你還記得祖父母還在時的黃姨娘嗎？八娘和六郎的阿孃不是楊大夫人，是和黃姨娘一樣的女子呢。可是這楊家最大的是楊大夫人，楊大夫人不許他們出門不許他們見我們，八娘和六郎就不能出門也不能見我們了。”秦絲毫不覺得弟弟小會聽不懂，嘆了口氣說道。她也聽說了楊大夫人的誥命身份被奪之事，就算楊大夫人再寬厚，也會恨上庶出的八娘和六郎的。

秦歇年紀小，卻記得姐姐說的黃姨娘，鼓了鼓臉頰，嘆息了一聲道:“原來是這樣啊，不是故意不理我們就好…”

“好啦，阿姐今帶阿歇好好逛逛京城，昨夜不是吵著說要學認字讀書麼？阿姐帶你去挑些給小郎用的筆墨硯臺來。”秦暗歎，無論何等人家，只要男人納妾家中子女分了嫡庶，這內宅想太平也難了。

秦歇歡呼一聲，片刻後又道:“阿姐前幾答應待我去和芳齋的點心的，我聽彭大娘說和芳齋的點頭就是天子老爺吃了都讚不絕口呢，難道比姐姐做的藥膳都好吃嗎？我要嚐嚐才成。”秦瞧著這兩個月里長了點的弟弟，心裡都是柔軟，笑著答應了。不想讓秦歇也跟著走路，便是街邊的腳店僱了頂轎子，姐弟倆開開心心地去了。秦家姐弟才走，楊家的院門就大開，不一會兒就見家僕急匆匆地打掃著大門前後，讓左右鄰居家進出之人詫異不已。

“叨擾了，是我們家大官人要歸家了。”大管家抱拳對著路過之人滿臉笑地道，心裡頭卻是難得一陣輕鬆，這些子裡，不但小娘子郎君們的子不大好過，就是他這些家僕的子也難過起來，大夫人這怒氣妥妥的是要大官人親自來澆熄了。

正院裡，楊蘭和楊蕙一左一右地簇擁著大夫人說笑，楊蘭的大女兒絳姐也難得地被抱了出來，只楊冼、楊芊、楊葭以及六郎四人坐在一邊沉默著。楊葭看六郎低垂著頭，捏了捏他的小手，又瞧了一眼神情和從前無二的大夫人，心中升起異樣的覺來，可是卻又無從問起，只是想到便宜老爹楊華即將到家，心中就非常地不安。不一會兒就有小丫鬟進來稟道:“夫人，大管事回來了！”楊葭頓時來了神，不管怎麼說，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還不如快些看明白大夫人的打算才是最好的。楊葭正想著，就看見大管事領著兩個抬著一個一尺見方大的楠木箱子進來了。他給大夫人和眾娘子郎君請過安後，就指著那箱子笑道:“夫人，這是大官人讓提前送回來的今年揚州以及金陵、潤州等地一共八家玲瓏閣的帳冊，還有大官人離開揚州前商戶和富紳們孝敬的銀票。”大夫人神平靜，反倒是楊蘭雙眼一亮，笑道:“阿孃，阿爹這人還沒到，竟先使人將帳側送回來，可見心裡頭是一直掛念阿孃還有咱們家的。”楊蕙對同胞的二姐很是不耐煩，笑著問大管事道:“前頭回來的只是送這個嗎？我阿爹身體如何？五郎呢，怎麼不見人？”大管事忙道:“聽回來的百福說大官人的身體很好，每行臥起居半點不見疲態，還親自教導五郎讀一個時辰的書呢，也是如此，才沒有讓五郎在前頭回來。”百福是大官人楊華身邊的長隨，也是大管事的侄兒，大夫人也是知道的，這話必定是沒有假的了，而五郎雖不是大夫人親生的，卻終歸是在她跟前養大的，情分不一般，難得關心地道:“百福可說了大官人和五郎何時到家？”

“百福說大官人和五郎走的是水路，但是他是半途棄船走官道回來的，估計明這個時辰就能到家了。”大夫人點了點頭，笑道:“辛苦大管事了，百福和回來的幾個人，大管事給他們置辦一桌酒席，按例打賞一番。”

“是。”大管事心中一鬆，忙起身告辭。

大夫人心裡卻並不是眾人想象中的高興，因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個丈夫是個什麼樣的子，面上說著端方正直，內裡卻是極為看重名利和名聲的人。做了二十多年的夫，若非魏家至今還算風光，若非自己還有捏著玲瓏掙錢的本事，只怕楊華就算不休了自己，也會將自己丟在大名府祖宅裡頭不聞不問的。

大夫人瞅了一眼坐著一溜的庶出的子女們，心裡一嗤，自己不罰六郎和八娘，楊華回來了會是第一個發作的人，也好讓他們都瞧清楚，這楊家大房裡，能真正還算有些良心不會他們的不是楊華這個生父，而是她這個嫡母！

楊蘭卻是盯著大管事讓人抬進來的箱子不轉眼，卻不想讓庶出的弟妹們瞧著，便冷言冷語諷刺起來:“阿爹明就到家了，三郎還是快些回去複習功課吧，別讓阿爹失望打板子。三郎你年紀也不小了，若是惹惱了阿爹，你這親事可就難說了。至於其他人，也想想怎麼樣才能少挨板子！”楊冼幾個心裡不舒服極了，又見大夫人只是淡淡地說了楊蘭也是關心弟妹，便都明白了大夫人的意思，暗道人家才是親生母女呢，便都捏著鼻子向楊蘭表了謝意，才從正院告退的。

九月底的天空一碧如洗，也不知是哪家植了桂花樹，桂花香順著秋風飄到了楊家的庭院裡頭來，四個庶出的姐妹站在庭院裡，臉上都快皺起來了，絲毫沒有秋高氣心情愉悅之。

楊冼想到自己的婚事，眼神晦暗，再看同母妹妹楊芊，臉上的愁是怎麼都遮掩不下去了。他是男子就算娶不如意，還有改變的可能。實在不行也可以走和離一路，但是妹妹卻不行。雖說本朝禮法還算開明，但是對於女子依舊比男子嚴苛的。尤其是二娘子那裡透出來的話，分明是要拿五孃的終身大事卻討好向家人。只是他並沒有遷怒於楊葭和六郎，因為他心裡頭明白，就算沒有這麼多事情，大夫人也不可能對他和五娘費心思的，若是能拋出去換得大夫人母女的好處，大夫人也是絕對不會手軟的。

只是楊冼想得開，楊芊卻不行。她畢竟是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突然間發現自己被牽累了，楊芷得罪了向家卻要自己來償？六郎闖下禍事要自己去平？她如何甘心？她看向楊葭和六郎的目光也有些冷了。

六郎是個孩子，對大人的情緒變化體察得格外地，受到五姐的目光中的冷意，不自覺地靠著楊葭更緊了。而楊葭當然也看出了楊芊這些子對自己姐弟的冷淡，不由得苦笑，她擔心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了。不過幸好三哥是個明理的人。

“三哥也快些回前院去吧，阿爹明就要歸來了，若是真如二姐所說的北責罰了就不好了。”楊芊出言趕楊冼回前院去，實在不想看到楊冼依舊待楊葭以及六郎親切的樣子，瞧著心裡就不忿。

楊冼嘆了口氣，對著楊芊道:“你房中若是無事不如和八娘一道說說話，別老是悶著，或是做針線或是玩笑都可的。”楊芊不喜地揚頭，看也不看楊葭，淡淡地道:“我屋中還有事，那有閒情和八娘閒聊？再說前幾魏家七表姐讓人送了帖子來，我得準備後出門的物件呢。”說完轉身就走了，楊冼見狀只餘下苦笑了。

“八娘，你五娘說的話你莫要放在心上，我這個三哥替她向你道歉了。”楊葭忙避過道:“三哥快別這樣，五姐姐如此，我和六郎也是有責任的。不過如今父親歸家，我想著若是在父親身上使上點勁兒，或者五姐的事兒就不用擔心了。”她心裡卻在回想著，前世裡楊芊到底是怎麼嫁給了淮南一個農人出生的進士的？

楊冼伸手摸了摸六郎的頭，心中卻在想著父親楊華出手的機會，末了卻是失望不已，指望楊華念及骨親情，實在是太大的奢望了。這事兒，還得自己想法子轉圜才行。他打定了主意，對楊葭微笑道:“五孃的事情我已經有了計較，你不必掛心的。倒是你和六郎，明父親回來了，你和六郎做好準備，父親，他定會要責罵你們的，你們好好認錯，多餘的話一句也不要說，不然只怕父親氣惱下，會讓你們跟著我回大名府。”楊葭忙拉著六郎給楊冼道謝，兄妹三人這才分道各自回房。才入了房門楊葭就到袖子被人拉住了，低頭看向六郎。

六郎神情裡滿是不安以及不服，“八姐，我都已經知道錯了，為何母親他們還怪我？就是五姐都不再對著我笑了…還有父親，父親會打我麼？”楊葭心生憐惜來，用力彈了下六郎的額頭，讓丫頭們守在外頭這才蹲下/身鄭重道:“六郎，你知道吳姨娘是什麼人嗎？是，她才是我們的生母，而大夫人是我們的嫡母，這些時你跟著三哥讀禮記，該曉得嫡母不是生母代表著什麼。”六郎嘟嘴低聲道:“我們是庶出的，低了嫡出一等不說，也不能繼承家業。”

“是，所以之前大夫人待我們不過是面子上的情分，如今因為你做錯了事而受到了牽累，她失去了極為重要的東西，就算你已經知錯能改以後不再犯錯了，三哥還有我都覺得你已經很好了，但是對於大夫人而言，失去的東西卻是很難拿回來的，所以她心裡還有氣。至於五姐姐，她不再對你笑了，也是同樣的道理。”楊葭雖然知道大夫人的誥命實際被奪更多的是因為向寧之死，但是這卻是不可以說出來的，不然將是徹底得罪了大夫人。

“所以六郎你要記住，大夫人就算不生氣，也不是真心喜歡我們的，如今不過是放在明面上而已，你也不必想太多了，好好讀書，以後找個機會再去請個拳腳師傅教你騎拳腳，吳姨娘、六姐還有我，以後可都指望著我們六郎出息做依靠呢。”六郎心裡還在細細想著楊葭的話，抬頭看著楊葭眼中的期望，不有力的點了點頭。

“好啦，今的大字還沒有寫完，先去寫吧，八姐我也要做事了呢。”楊葭了六郎的腦袋，喚了畫眉等人進來領六郎去了隔間，這才喚了百靈和小桃準備筆墨，她準備抄襲傳奇話本賺錢也不能放鬆了。

“今的該寫到傻郭靖不識巧黃蓉的地兒了…”楊葭沒有金大俠的筆力，況且此時此地的話本，也是文白之間的，不能純粹照搬金大俠的原著，何況事隔這麼多年，她能記得的也是大概情節而已。不過憑著在後世翻拍了一次又一次的基礎，相信在這裡依舊會受到歡的。至於大夫人的怨恨，楊華即將歸來帶來的變化，楊葭心裡清楚，驚慌失措毫無用處，她如今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涼王府裡頭，一處瞧著還算敞亮的院落裡頭，楊茹抹著因為王妃冷嘲而灑下的委屈眼淚，自鋪著石榴花緞子的榻上直起，強撐著對著跟著進王府伺候的貼身丫頭阿羅道:“大伯父要回京了，若是能在京中謀得一缺，我也算是有靠了。也不怕那王妃再來折辱我了。”阿羅嚇得不輕，忙勸道:“娘子快別說抱怨的話了，殊不知隔牆有耳哩。大官人回京乃好事。正好前些時候六郎丟的事兒王妃不許你回孃家，不如一會兒去見王妃，求她允了你明回楊家歸寧，想來她不會再拒絕的。”楊茹破涕為笑，“你說得極為在理，她總不能一直拘著我的。不過若是明大王能陪我一道歸寧就好了…”一句話說得阿羅也沉默起來，這涼王雖長得俊俏，一腳長一腳短的，但是卻極其喜歡踢蹴鞠騎馬圍獵，至於吹彈歌舞更是不得少，又極喜歡美人奉承，故而楊茹進了王府後不過得寵了短短時就被丟開了，子也過得越發疏淡了，其中的深意，也唯獨主僕幾人知曉罷了。

楊茹想到家中姐妹沒得一個如自己這般嫁做側室的，哪怕是給宗室王爺做側室的，說著是有誥命有身份，但是這些子裡跟著王妃後頭去了不少人家的宴飲了，也不見有人敬上兩分，她的一顆心就如丟進了滾水裡翻滾不停，只覺得自己被大夫人以及楊芊、楊葭幾個給騙了。

“一會兒你拿住那窄袖胡服給我梳妝打扮一番，我們往後頭的校場去瞧瞧，大王這個時候應該還在蹴鞠，你說大王若是曉得我也會蹴鞠，還能贏他，會不會答應我明陪著我歸寧？”楊茹突然說道。

作者有話要說:不知道晚上還能不能寫出一章補上昨天說的補更··我先去洗澡再繼續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