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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憋了一肚子的怨恨悲惱,被軟在廳裡等候聖旨,對面站著八個面無表情的看守侍衛,身邊的詠善哥哥竟還能眼觀鼻、鼻觀心地閉目養神?
詠臨憋屈得恨不得用頭往石牆上撞出個窟窿。
年輕貴氣的臉苦忍得直搐,拳頭鬆了又緊,緊了又松,攥得掌心全是溼漉漉的冷汗,大半個時辰,好像一輩子似的難熬。
肺憋得幾乎快要爆開時,門外遠遠傳來一聲“聖旨到!”靜坐的詠善倏然睜開雙眼,爆出芒。
詠臨早從椅上掹蹦起來,緊張地氣。
腳步聲漸近,把門的八名侍衛從中間撤開,讓出道路。
進門的第一個人就是詠升。
他穿著皇子上朝時的宮廷正裝,肩上系一襲玫紅披風,又暖又厚的狐狸在脖子處翻出,顯得異常貴氣,神采飛揚地高舉著聖旨,來到客廳中央站定。
吳才垂著頭,小心地跟在他後面。
“太子詠善、江中王詠臨接旨!”兩人見竟然是他來宣旨,心裡已經一沉,不得已過去,按著禮數跪下,靜候旨意。
詠升打開聖旨,抑揚頓挫地讀道:“奉天承運,皇帝詔:御史恭無悔遭毒斃天牢一案,經查太子詠善,於案發前擅入天牢,難脫嫌疑。暫將詠善關入內懲院,詳加詢問。另,江中王詠臨自回宮後,朕常聞有嬌縱肆意之為,頑劣放縱,今一併關入內懲院,以為教訓。欽此。”詠臨強忍著跪著把旨意跪聽完,一等詠升合上聖旨,立即從地上跳了起來,大聲道:“恭無悔死了就死了,關詠善哥哥什麼事?父皇那麼英明,怎麼連這點小事都看不透?”詠善剛剛雙手高舉過頭接了聖旨,聽他言語犯上,臉一變,立即站起來扯了他一把,低喝道:“詠臨,快閉嘴!”詠臨一腔怒火吼出來,再難收回去,不顧一切衝著詠升嚷道:“我不服!不服!我要見父皇!父皇為什麼要留著內懲院這種禍害?就為了折騰我們這些兒子?哥哥做了什麼要被關進去?我又做了什麼了不得的錯事要被關進去?他要這麼不喜歡我們,索我們面君,當著父皇的面自盡,也算痛痛快快,好過這樣…”詠善忍無可忍,掄起手,一個耳光狠狠甩過去。
啪!響亮的巴掌著聲一起,全廳頓時死寂一片。
“哥哥…”詠臨嘴角逸出血絲,呆呆看著眼神凌厲的詠善。他舉起手,摸了摸火辣辣的臉,突然哇地放聲,跪下抱住詠善腿雙哭道:“哥哥,都是我不好,只會給你惹禍。我要有一點用處,現在也用不著乾瞪眼,看這些小人欺負你!我沒用!我是個孬種!你打死我好了!”詠善被他緊緊抱著腿,心裡悲涼,長嘆一聲,問詠升道:“是立即押進去?還是可以留下收拾一下東西?”詠升掩著滿心的得意歡喜,裝作為難地皺眉,著手低聲道:“哥哥見諒,父皇旨意裡面沒有說可以收拾東西,本來我拚著兄弟之情,答允下來也沒什麼,大不了被父皇責罵一頓,但這裡還有許多外人,若以後藉這個茬又給哥哥栽上一個關押前消滅證據的罪名,豈不更害了哥哥?唉,這次過來,我也是迫不得已,這道旨意,我真是一邊讀一邊痛心,人道兄弟同心…”詠善聽得心裡厭惡,輕輕擺手,阻止他再說下去“明白了。”俯身,把哭得哽哽咽咽,眼珠子通紅的詠臨扶起來,強笑道:“虧你還是個皇子,遇到一點風就哭得像個娘們。內懲院是關押皇親國戚的重地,不是我們這種身分,尋常人還沒那個福氣呢。走,哥哥帶你去見識見識。”攜著詠臨,邁著矜持高貴的步伐,昂首向門外走去。
被八名侍衛前四後四的押著,詠善和詠臨在雪中一腳深一腳淺地朝內懲院走。
今天氣放晴,積雪被太陽曬得化不化,踩上去就滋滋出水,將他們腳上的鹿皮靴濺得汙跡斑斑。
到了內懲院,裡頭早得了這天大的消息,內懲院中管事的官員及獄卒通通到了門前,恭候這兩名新被皇帝打發過來的“貴客”詠善和詠臨被押過來,在內懲院門前站定。
眾人裡走出一個身材略胖的矮個子,朝他們微躬身子,施了一禮,例行公事地道:“小的內懲院副院官孟奇,見過兩位殿下。既然兩位殿下奉皇上旨意到了此處,恕小的無禮,要先給兩位殿下說說內懲院的規炬。請殿下看這門坎上的黃線。”他指著前面門坎上刺眼的黃線,一字一字地道:“此乃太祖烈皇帝御筆親劃,太祖皇帝聖命,這是專門懲戒皇族罪人的地方,只要是被關進來的,不管什麼身分,就是金枝玉葉、龍子鳳孫,來了這裡就是犯人。兩位殿下過了這道門坎後,照規矩,小的就不能向兩位殿下行禮了。”詠善從容一笑“放心好了,這地方我也不是頭一遭來,自然不教你為難。趁著末過這道門坎,有一件事我想問問,你要能答就答,不能答就別說。”
“殿下請問。”
“怎麼不見內懲院正院官張誠?”孟奇倒不隱瞞,答道:“皇上有旨,張誠受賄瀆職,貶到宮裡當賤役,他已經調去別處了。內懲院的事情現在暫時都給小的管。”
“什麼時候的事?”
“今天早上。”詠善抿不語。
孟奇問:“殿下還有別的事嗎?若沒有…”側過身,擺個請動步的手勢。
詠善本想再問問,眼角一掃,前後既有侍衛又有獄卒,不知多少敵人安的好細耳目在裡面,就此打住,轉頭道:“詠臨,我們進去吧。”宛如灌了鉛的腳,緩緩抬起。
跨過了那道劃了黃線的內懲院門坎。
負責押送的八名侍衛到了此處就算差,把人給了內懲院,返回體仁宮覆命。
孟奇領著兩個小吏在前面帶路,後面跟著四個小卒,七個人把詠善詠臨圍在中間,領著他們向牢房走。
開了牢門,詠善走進去,環顧一眼,淺笑道:“還算厚待我們兄弟了。”朝著孟奇,領情地頷首。
孟奇一本正經道:“殿下誤會了,內懲院裡按規矩辦事,向來沒有厚待不厚待的,誰來住這牢房都該乾乾淨淨。飯食等一下會有人送來,兩位殿下請暫歇,小的先告退了。”退出房門,從懷裡取出叮噹作響的一大串鑰匙,從中選了一把,親自把牢房的門給鎖了,還試著晃動一下,確定鎖好後,這才走了。
牢房裡只剩詠善詠臨兩人,接下來好一陣死寂。
詠善在牢房裡緩緩踱了一圈,走到前坐下,試了試褥子,這種質料厚度,若遇到又一個大雪天,雖不致凍死人,卻也夠受的。心裡琢磨一陣,抬頭看著詠臨,語氣輕鬆地道:“虧你平還誇自己膽大如斗,什麼都不怕,現在不過進個內懲院,就嚇得話都不會說了?這哪裡像那個到處惹事,天皇老子都不怕的三皇子?”詠臨自進來後就僵硬地站著,聽了詠善這話,也走過去,往邊重重一坐,偏過頭對著詠善擰起眉,嘆了一聲“如果只是我自己入了內懲院,那算什麼?我現在愁的是你,還有母親。哥哥,母親要是知道我們哥倆都被父皇關進來了,不知會哭成什麼樣子。你不是說她正病著嗎?”想起淑妃,詠善心境更為沉抑。
父皇一天之間翻雲覆雨。
不但對付了他這個太子,連弟弟詠臨也硬是栽個罪名關了進來。
內懲院的院官張誠只是和自己一派有點瓜葛,也已經逃不過父皇的羅網,何況母親這個位置要緊的人物?
估計現在淑妃宮也傳了旨意,不是打發到冷宮,就是軟。
對這些,詠善心裡清清楚楚,卻不想讓弟弟也跟著一塊憂愁,淡淡道:“母親在宮裡活了二十年,什麼沒見識過?她在外面,一定會為我們兄弟想法子的。你安心在這裡待幾天,等父皇氣消了,自然會放你出去。”
“我出去了,那你呢?”詠臨憂心忡忡“我是頑劣欠教訓,那是小事,父皇總不能關我一輩子。哥哥你那個什麼御史,牽扯到的是命案,可以證明清白的信又…唉,詠棋…我真…我真錯看了他!”詠棋這兩個字,扯得詠善心窩一痛。
那痛是長長的,好像膛上一個很深的傷口,勉強擱在腦後,暗示自己只有一點隱隱的痛了,會過去的,又忽然被人在傷口上拿鐵鉤子鉤住裂口處的皮,猛地一扯。
痛得人眼前發黑。
詠善把手摁在前,一點也攔不住裡面的痛。
靜靜坐著,半晌才強笑道:“你看看你,一會兒和我過不去,一會兒又說這輩子都不理母親,現在又嚷嚷錯看了詠棋,身邊的親人都被你嫌棄個遍,說不定明天你又會重新嫌棄我…”
“不會!”訪臨當真了,眼睛瞪得老大,極為認真的道:你是我親哥哥,這輩子我就你一個親哥哥,誰要敢害你,我和他拚命!”詠善一怔,嘴角扯出笑來,伸指頭往他鼻尖上輕輕一點“你就那麼一條小命,為這個拚,為那個拚,能拚幾次?對了,孟奇不是說有飯食送來嗎?怎麼還沒到?”站起來走到牢門前往外張望。
藉著背對詠臨的空當兒,舉起手,把眼角沁出的一點熱淚,悄悄的用指尖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