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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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百萬只記得錢,“那你的『搏命大賽』,你當莊家的又賺了什麼?可以抵銷損失嗎?”江萬銀伸出指頭數了一下,“嗯,五指頭、三個耳朵,還有兩個哭哭啼啼的小姑娘。”江百萬簡直氣瘋了,兒子竟敢做賠本生意?他大罵道:“你回家啃指頭好了!那小姑娘怎麼辦?”
“雲中飛說,如果今天不送她們回去,他還會來掀桌子。可是她們哭個不停,一個說她不要回去見狠心的爹,一個說回去會被打,就是不肯走。她們才十二、三歲,年紀太小,在賭坊也幫不上忙啊!”江萬銀愁眉苦臉,不知如何是好。
江百萬撫撫鬍子,“你還敢再做賠本生意?養兩個不事生產的小姑娘?對了!離亭,就送到你的梨香院吧!”一向難得發言的江離亭連忙起身,猛搖雙手,“爹啊!不行的,如果雲中飛知道了,跑來搗我的梨香院,我上個月好不容易才賺錢,賠不起啊!”
“你叫那兩個姑娘跟雲中飛說,是她們不想回去,他大概就不會搗梨香院了。而且你練過武功,他敢搗,你就跟他拚了!”江百萬對這個小兒子一向信心滿滿。
“爹啊!”江離亭求饒似地,“我們兄弟都練武,二哥孔武有力都打不過他了,我手腳功夫更不行,而且梨香院全是姑娘,會嚇壞她們的。”
“不管了!”江百萬揮揮手,“反正我巨幫不能做賠錢生意,晚上我會撥幾個手下幫你守著梨香院。”
“好吧!”江離亭無可奈何地應允。
江百萬理了理思緒,宣佈道:“看來雲中飛已經注意到巨幫了。你們誰做私鹽的、壟斷水上貨運的、開當鋪賭坊唬人的、偷採礦砂的、收保護費的,心裡有數,這些子收斂點,不要再讓巨幫賠老本。”他又大大地嘆了一口氣,“我辛辛苦苦多年建立了這片大好產業,既要擔心你們賠錢,又要花錢買通官府,教我不得安享晚年啊!”眾兒子和長執們紛紛出言安,江百萬聽得舒服了,這才叫大家回去。
“離亭,你等等,爹有話跟你說。”江離亭止住腳步,回頭扶住案親,“爹,您別生氣了,二哥是太過份,這才會惹來雲中飛。再說,我們巨幫勢力龐大,又怎會怕他這種見不得人的角?”
“他摔爛我的東西,我心痛啊!”江百萬坐回他的元寶寶座,“離亭啊!爹幫你捐個官如何?”江離亭猛搖頭,“爹,孩兒志不在此,否則就去趕科考了。”
“你就是這樣!”江百萬唉聲嘆氣,“你也明白爹的意思,你六個哥哥已經是金、銀、財、寶,富、貴,再來就應該當官了,要當官,當然要有個文謅謅的名字,所以爹當年才會花錢請先生,幫你取這個拗口的名字啊!”
“爹的寄望,孩兒知曉。”江離亭乖乖地站在旁邊,“可那個八股文,孩兒練了又練,還是寫不來。就算捐了官,官場繁文縟節,孩兒也是做不來的。”
“你不幫爹想想嗎?你當了官,對咱巨幫有多大幫助?官帽子一壓,誰敢說我們專幹偷雞摸狗的事?而且我也不用再花錢買通其他大老爺了。”江離亭勸著,“爹,孩兒會用心經營梨香院,賺更多的銀子孝敬您!”江百萬眉開眼笑,“對!還要再開分院,多找幾個漂亮姑娘,這樣好了,今晚爹就到你那兒散散心,聽紅棉唱曲兒。”江離亭笑道:“有爹親自坐鎮梨香院,管他是雲中飛還是地下跑的,誰也不敢來了!”***盈兒這上到聽雨閣,就看到兩張羞怯陌生的臉孔。
她放下算盤,興奮地道:“我知道!你們就是雲中飛救出來的那兩個小姑娘,你們有沒有看到他的長相?他講話好不好聽啊?”兩個小姑娘一臉驚惶,不知道這個動的大姊姊有何貴幹?
紅棉道:“盈兒姊姊,你不要嚇壞她們了,我好不容易哄了她們幾天,這才不哭的。”
“喔!”盈兒蹲到小姑娘面前,“你們寧可來梨香院,也不要回家?”兩個人用力點頭。
“又被江離亭收買了。”雖然盈兒知道她們不想回家的真正原因,但她還是要損一損坐在後面“旁聽”的江離亭。
江離亭的聲音飄過來了,“是啊!她們一來,我就讓她們穿新衣、喝雞湯,吃糖果,攏絡人心。盈兒妹妹,學著點吧!”盈兒倏地站起來,“學你什麼?”
“攏絡這些姑娘啊!免得她們來跟我告狀,說你不認真教她們打算盤,就只愛講雲中飛的故事。”盈兒叉起,“我愛講不行嗎?姑娘也愛聽呀!對不對?”她向著眾姑娘問。
“對!我們喜歡雲中飛!”姑娘同聲共氣,看不出是誰打小報告。
盈兒得意地望自江離亭,“江離亭,你竟敢離開我和姑娘們的情!你如果不想聽雲中飛的英雄事蹟,就請下樓吧!不要在這裡妨礙我講課。”
“我不走,我要看看你有沒有偷懶。”江離亭手上也拿著一個算盤,故意搖得嘩啦作響,一派意興闌珊的模樣,“姑娘們,這兩天聊雲中飛聊得還不夠嗎?我聽得頭疼,浮香和疏影也講得喉嚨痛了。”盈兒基於職責,也不再和江離亭拌嘴,認真教完一個時辰的算盤,她立刻抓著兩個小妹妹,再也按捺不住,“浮香、疏影,你們還沒告訴我雲中飛的長相,快!他長得高不高?”浮香搖搖頭,“我們躲在後面,聽到砰砰亂響,那些壞人就倒了。”疏影補充道:“他的聲音好低沉,好像遠遠的山頭在打雷。”至少知道雲中飛的聲音了!盈兒雀躍著。低沉?那是不是聽起來很溫柔?
可是又像打雷,那就是很兇羅!對!對付惡人就是要兇,這才能顯出英雄氣概。
“盈兒妹妹,你在傻笑什麼?在想意中人嗎?”送她下樓的江離亭突然出聲,瞬間打聽她的想像。
“喂!你吵什麼?聲音真難聽!”盈兒不悅地瞪他一眼,“你今天講話中氣不足的,是被雲中飛嚇得失眠嗎?”
“又是雲中飛!我恨死姓雲的,早知道不該叫他來的。”江離亭拍拍額頭,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樣。
“叫誰來呀?”
“我的朋友雲皓,我知道你喜歡姓雲的人,特地要介紹給你的。”
“誰說我喜歡姓雲的?”盈兒嘴裡不承認,臉蛋卻微紅了,“你又何必雞婆幫我介紹?”
“咦?你爹拜託我幫你物夫婿,你忘了嗎?”
“你要我去相親?我不要!”盈兒扭頭就走,卻被江離亭抓住手腕,她急得拿算盤拍他,“江離亭,你放手,否則我要打人了。”江離亭還是不放手,忽然又恢復神了,笑眼直視盈兒,“我寧可讓你打,也不想你嫁給別人。”盈兒正準備用力一敲,繼而一想,他故意討打,還不是想輕薄她?她才不費力氣呢!
“我偏偏不打你,我就是要嫁給別人。”
“盈兒,我好傷心喔!”江離亭難得哭喪臉,拉著她往蓬萊軒而去。
踏進蓬萊軒,就聞到濃郁茶葉香,品茗的正是一位文質彬彬、風度翩翩的青衫公子,只見他氣定神閒地舉杯聞香,眼睛卻瞟向正在觀賞牆上字畫的書僮。
“雲兄,對不起,讓你久等了,這位就是盈兒姑娘。”江離亭把盈兒推到前面,又道:“盈兒,這是雲皓——雲公子,那個是他的書僮…”雲皓站起身,俊朗地笑著,“他叫孟兒,跟盈兒姑娘的名字有異曲同工之妙呢!”江離亭道:“雲兄請坐。雲兄有所不知,盈兒家裡一共有六個兒女,連母親和五個兒女,各個都是我們陸大掌櫃的心肝。”
“江離亭,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盈兒一瞪。
誰知江離亭還不肯罷休,“陸先生說,生了盈兒,心滿意足,所以取名『盈』。過兩年,喜獲一對男孩,真是上天賜福,吉祥如意,於是取名『吉』也、『慶』也。可陸夫人為了照顧雙生子,忙到過七年才又生下一對女孩,從此一家七口,熱鬧歡喜,故取名『歡』也、『喜』也。”雲皓也跟著搖頭晃腦,“陸先生果真是情中人,為兒女取名,如此用心,想來盈兒姑娘亦是秀外慧中之真情女子。”明明是兩個儀表不凡的俊俏公子,一說起話來咬文嚼字的,像是兩個書呆子,也像兩隻拉長脖子搖晃的呆頭鵝,盈兒再也受不了,“兩位要做文章,就別在我面前做了,我聽不懂。”雲皓道:“盈兒姑娘客氣了,聽說你還會解詩呢!”
“我只會解『-』!解江離亭的-體!”
“這…盈兒姑娘好可怕喔!”雲皓眼睛翻白,猛搖摺扇。
盈兒更得意了,她就是要江離亭下不了臺,她又吐吐舌頭,扮個鬼臉,“雲公子,你實在太輕信朋友,不打聽清楚就來相親了。”乍見盈兒的鬼臉,雲皓又是一嚇,隨即哈哈笑道:“我原是信任江兄,怎知江兄找來這麼可愛的姑娘?”江離亭拱拱手,“讓雲兄受驚了,我找你來,只是要向陸大掌櫃差,說是為他女兒相過親了。”盈兒聽了跳起來,“江離亭,你又在搞什麼鬼?”
“你是我喜歡的盈兒妹妹,我又怎能讓你嫁給別人呢?”江離亭笑看眼睛越睜越大的盈兒,“我知道雲兄喜歡的是溫柔文靜的姑娘,你們對看不上,你就嫁不出去,就準備嫁我吧!”
“江——離——亭——”石破天驚一吼,雲皓和孟兒都不自覺地掩住耳朵,唯有江離亭仍悠然坐著,目光落在又跳又叫的盈兒身上。
“江離亭,你放心!”盈兒咬牙切齒地道:“我陸盈兒若嫁給姓江的,我就是豬!”她抓著算盤在桌上用力一敲,氣呼呼地走掉了。
雲皓驚魂甫定,拍拍脯,“江兄,這盈兒姑娘實在…實在是太可愛了!”
“多謝雲兄鼎力相助,演出相親記。嚇壞你和孟兒了,來,小弟已備好酒菜,給你們壓壓驚。”雲皓喝了一口茶,順了氣,疑惑地問道:“你當真要娶她?”江離亭笑了笑,沒有回答。不知為什麼,他就是喜歡捉盈兒,好多年了,看她笑、看她發怒,在她的喜怒哀樂中,逐漸瞭解她的真情,也一步一步貼近她的心。
也許有一天,她也會明白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