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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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驀地,那冷冷的聲,又再起。

“民女白,你認是不認?你所為之事,是否受宋應天主使?!”血水上湧,盈在口中,溢出了她的,她因疼抖顫著,隻手撐起身子,抬眼瞧著那位分明是要將她在公堂上屈打成招的縣丞,堅稱道:“少爺…從來未曾指使過白…白所作所為,皆是自個兒心甘情願…”縣丞胡抖發顫,冷笑一聲:“好一名刁婦,來人啊!再給我杖脊七下!”

“慢。”那姓魏的大人,舉著一杯茶,瞧著縣衛再次舉杖要打,出人意料的出聲,阻止了他們。

堂上眾人瞧向他,以為這位前任縣丞於心不忍,想讓她早死早超生,誰知他只慢條斯理的冷冷看著那身後早已血跡斑斑、搖搖墜的白,道:“大人,笞杖,是這樣子打的嗎?想老夫為官時,時有刁民,衣下藏物以抵法杖,這答杖之刑,得起那厚衣,貼著打才是。”

“大人所言甚是,是本官疏忽。”縣丞大人撫著嘴邊長鬚,抬手指著縣衛們:“你們聽到了,給我掀起她的衣,貼著打!”這話,聽得白臉上血盡失。

兩旁執刑的問事衛士們聞言,更是愣了一愣,這疑犯是位女的,掀起衣打,便是要羞她、辱她,這也就罷。可隔著衣打,已讓她血溼衣背,若再起衣打,還不活活將她打死?

況且,她還是那在八百里庭,多年來懸壺濟世、造福鄉里的應天堂的人,這縣府中,誰沒拿過應天堂的藥?這方圓百里之內,又有哪戶哪家沒讓宋氏一門看過診?

瞧著那被打得出氣多、入氣少的白姑娘,一時間,執刑的問事心有不忍,遲疑了。

見此景況,那魏家少爺可怒了,囂張的喝令道:“還愣著做什麼?大人的話你們沒聽見嗎?給我打!再不動手,休怪大人將你等一一治罪!”聞此,執刑問事們互看一眼,不得已,只好硬著頭皮上前。

怒瞪那魏家老頭,只覺又氣又恨,止不住的抖,可再恨,她也只能屏住了氣,咬住了牙,強忍。

一名問事了口氣,再舉高了杖,另一名問事則以左手壓著她的肩,右手伸向她的裙——“住手!”眼看執刑問事就要碰到她的裙角,在那千鈞一髮之際,突地,一聲大喝,貫入公堂,聲如雷霆,震得眾人心頭一跳,所有人回頭一看,只見門外有一漢子踹開了門,大踏步闖了進來。

看見有人硬闖,堂內數人盡皆一愣。

“何來大膽刁民,竟敢擅闖府衙公堂?!”見有人擅闖,怕誤了自個兒歹事,魏家少爺狐假虎威,張狂的道:“來人啊,還不給我將他拉下去!”縣尉及執刑問事們一擁而上,卻見他掏出一隻令牌。

“我乃刑部直屬將吏,有特急公文須親縣丞大人。”大夥兒一愣,停下了腳步,不敢再擋。

男人說著,在看見跪倒在地的白時,眼角微微一

她被一名執刑問事壓在地上,背上的衣,染滿了滲出的血,嬌弱的身子,因疼而止不住的輕顫。另一執刑問事,還高舉著杖,那杖頭極,頭徑竟達三寸二釐,他一見,極怒,幾壓不住中的火。

這是堂上問案時最的杖,通常只用來對付頑劣不冥、十惡不赦的歹徒。

他知白本就打算自己擔起這罪,才會如此乖順的跟著來,她一介弱女子,即便是罪犯,何如以此杖用刑?

包違論,這還只是問案,非是行刑——火由心起,猛燒,殺意瞬間湧現。

他脊背肌債張,邁開大踏步走上前去,瞪著那兩名執刑問事,直瞪到兩人心頭一驚,竟不由自主的收手退開。

“你們做什麼?為何鬆了手?還不快打!”魏家少爺怒道,大呼小叫著。

有幾名縣尉聞之慾上前,可在他抬眼一瞪之後,立時識相的止住了腳步。

“都是些蠢貨,你等身為縣尉,還怕一個刁民嗎?”魏家少爺火了,一步上前,搶了杖,就要自行動刑,眾人阻之不及,只見他杖才狠狠揮下,已被那男人倏地一掌握住。

“你做什麼?還不快放手!”他額冒青筋,不動,出出不得,瞬間出了滿頭的汗。

男人一挑眉,在他硬時,鬆了法杖,讓他往後摔了個四腳朝天,然後看著公堂上額冒冷汗的縣丞。

“大人,先皇太宗曾二次下召,笞杖用刑,不得鞭背。這在公堂之上,還敢鬼吼鬼叫、私自持杖用刑的刁民,究竟是哪蔥、哪顆蒜?大人你竟也如此縱容?擾亂公堂,該當是得先笞杖個幾下先吧?”一聽這刑部來的將吏要他打魏家少爺,縣丞臉一白,忙道:“這——世侄,不,魏家少爺是丁男,來縣府裡服役當白直,是我要他協助問訊的。”這是謊話,他一聽便知。

丁男服役三番上下,一年需四月,一番可以納兩千五百文來替,這小王八蛋衣著華貴,又是前任縣丞的兒子,會來衙裡當白直跑腿才有鬼!

但他沒有強辯,不想在這雜碎身上費時間,他強忍著滿腔的怒火,和想蹲下抱白起身療傷的衝動,將握拳的雙手,負在身後,環視了整個公堂。

除了縣丞、魏家父子,幾名縣尉,這公堂,再無他人。

無主典、也無法曹,他瞧了更火,眼微瞇,看著案後縣丞道。

“大人,下官蘇小魅。小魅二月前,特奉尚書之命,前來庭查案,今聽說大人拘了白姑娘,憂您聽信讒言,妄斷案情,這才連忙趕來。”這一回,魏家少爺總算是聽清了他說的話,一聽他是從京城裡刑部來的官,魏家少爺為之一驚,臉上忽青忽白,頓時閉上了嘴,隱忍住氣。

倒是魏家老爺,輕咳了一聲,提醒:“咳嗯,蘇小魅,大人在辦案,即便你是刑部來的將吏,怎能隨意擅闖而入?”縣丞聽見老師的話,臉孔微一,膽子也大了起來,坐直了身子,沉聲道:“是啊,蘇小魅,本官在辦案,即便你是將吏,也不得擅闖而入。”

“所以,大人這是在問案?”他扯著嘴角,問。

“當然!”縣丞趾高氣昂的說。

“既是問案,請問主典何在?”他眉也不挑,只沉聲再問:“法曹何在?”

“咦?”縣丞一愣。

“大人應該知道,若要問案,便須得主典在場錄事寫由,須得法曹援引律例,怎不見主典在此錄事?不見法曹引律?”他瞧著那可惡至極的縣丞,道:“主典不在,如何錄事?難不成要他事後瞎編?法曹不在,又如何援律引法?大人難道忘了,諸斷罪皆須具引律、令、格、式正文,違者得笞三十?還是大人意圖故入人罪?”縣丞一驚,再道:“當…當然非是如此,主典、主典和法曹,他他倆今另有公務…”蘇小魅冷冷挑起了眉,直盯著他,出了笑,道:“大人,長孫大人書我大唐律法有規,鍛鍊成獄,故入人罪,以全罪論。意思便是,大人若是意圖屈打成招,故意入白姑娘有罪,事後證明其事所非,得依反坐之,大人便得同故入白之罪而罰,既然白姑娘被控以毒藥藥人,那便是要——”他說著,將厚掌平舉在脖間,輕輕一畫,語帶笑意的道:“殺頭了。”這話,讓縣丞心頭一跳,冷汗從額際滲出。

蘇小魅客氣有禮、笑容可掬,一雙眼卻寒若冰針,繼續道:“當然,小魅不敢以為,大人有心如此,誰也不想隨便就掉腦袋的,是吧?就算大人不是故意,可若斷罪未小心求證,不慎失於入者,也得以其罪罪之,減三等以罰。輕則去官停職,重則三千里。大人你判案,可得小心謹慎,莫要落人口實。否則哪天哪月被小人在皇上面前,參你一本,捅你一刀,那可就大大的失算了。”

“大、大膽!我…本官、本官判案,當是小心求證,你怎敢誣指本官聽信讒言?這一狀,可是有憑有據的。這刁婦,才剛認了曾去為魏家少夫人看診,還妄言誣指受害者入罪——”

“誰告的狀?”他驀然打斷縣丞的話,只問。

“當然是受害者家屬!”

“受害者家屬?”蘇小魅再挑眉:“啊?難道就是這位魏家少爺?”

“自然便是我!”那魏家少爺,神氣起來了,指著那還趴跪在地,無力起身的白,控訴道:“這賊婦用花言巧語,矇騙了我媳婦,教她來得了家裡,還讓她騙了財,最後更讓她下毒害死。”他冷冷的問:“你既確認子遭其謀害,怎拖延至此才提出狀書?”

“這——”魏少爺一愣,一時無言,不由看向自家親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