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強人顯神通更上一層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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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所有的動作都很有板眼節奏,既不太快亦不太慢,任何人不但由此都覺得出他極自尊自信,同時也隱隱到他這些動作絕對不會沒有意義。
然後,巖島健穩而慢地開刀匣木蓋,雙手捧出一把連鞘長刀。這把刀看來很古樸,卻又因為刀鞘上鑲嵌的金剛鑽石和各種寶石而華麗貴重。
“這就是‘悲魔之刀’了!”有些人現在忽然明白巖島健為何花不少時間於脫衣取刀等動作上面?敢情在一板一眼很有節奏動作中,已經隱隱出現海嘯天崩似的強大無形壓力。
沈神通屹立如山,眼光銳如鷹隼。但答話聲音卻沒有一絲火氣霸氣:“我知道,我不知道的只是這口悲魔之刀有何好處?要落在什麼人手中才有好處?”莫看只是短短几句話,但這話是從沈神通口中說出,便大大不同凡響。
試想如果你不知道“悲魔之刀”的妙用好處,如果你不知應該由何種人使用才發揮得出威力,則這把刀跟普通平凡的刀有何分別?
巖島健可能答得出也可能答不出,他當下只以雙手按膝,深深躬身。
“沈樣,希望事實能答覆你,但卻恐怕那時你知不知道都沒有分別了!”巖島健身上所穿的緊身短衣完全是中土式樣,他徐徐起身(刀仍然在地上),解開帶,敞開衣襟,於是人人都看見他衣服裡面有一件皮背心,前面密密麻麻綴著許多小裝飾。
當然,任何人都知道那些東西絕對不是裝飾,至少其中有三種每個人都看得很清楚,一種是又短又薄的小刀,由頭到尾只不過三寸。有一種極象是輪船上的舵盤,但本應是圓鈍舵柄現在卻變成尖刀,當然體積也比舵盤小了不知多少倍,這種暗器在東瀛稱之為飛鏢,卻和中土的完全不同。第三種則是兩枚銀光燦爛的星錘,每一枚只有寸半直徑,鏈子極細,分掛兩襟下端。
除此之外,襟上有很多口袋鼓突起來,但由於看不見,所以誰也猜不出巖島健還有些什麼稀奇古怪的物事?
人人都非常注意觀察巖島健身上那些零碎奇怪卻又顯然十分危險的東西,只有陶正直卻一直計算雙方的距離以及重心位置。
假如我是沈神通。陶正直腦子飛快轉念尋思,由於勝敗存亡重重要關鍵就是悲魔之刀,所以我一事實上全力想法子先奪得此刀,但為何巖島健將寶刀放在地上?他一點也不擔心沈神通會突然出手奪走嗎?
不過看來巖島健和寶刀之間的距離比沈神通有利,而且他身體重心起碼比沈神通低三寸,所以他變換任何姿勢都一定比沈神通快一倍,如果我是沈神通,我怎麼辦?
事實上,他一時真想不出怎樣做方是萬全之策,可是他馬上就在心中大笑數聲,哈,哈,我既然不是沈神通,所以本不必傷這個腦筋,而且由於我是陶正直,所以我有我的方法,我的手段,這些方法手段換了沈神通就不容易施展了…
但沈神通施展的手法大概陶正直也不容易使得出。
沈神通一直保持瀟灑斯文,他說:“巖島健先生,請先拿起寶刀。”巖島健默默蹲低一點取手在手,然後站直,如果他把寶刀放在地上是一個陷阱,顯然這個陷阱已經失敗。
他又默然向沈神通變鞠了一躬,誰也不知道巖島健的鞠躬是什麼意思?但反正東瀛武士甚至普通人都極多禮,鞠躬是家常便飯,故此誰也不深究!
“在中土的武林同道,”沈神通說“一定不會先把自己的暗器亮出來,因為我們認為暗器就是暗器,雖然事先亮一下相,但仍然是暗器,而不會變成明器。”巖島健用純正的北方話說:“我們那邊也不是人人都把暗器亮出來的!”沈神通道:“但不管我贊成與否,我仍然是很欣賞你的風度。”他後退兩步,使雙方距離更遠一點。因而現在只有巖島健可用種種暗器遠攻,而沈神通卻無法施以任何突襲。
看來這才是表示有實質內容的風度和敬意的方式,如果只是虛情假意做作一番,那算什麼真正風度?
不過,兵不厭詐,沈神通似乎也並不是特意表演風度,只聽他大聲道:“紅兒,拿酒來。”躲在一扇屏風後面的李紅兒應聲而出。她居然託著一個銀盤,盤中有一個銀壺,兩隻銀盃。
她一直走到兩個男人之間,神很冷靜,斟酒時那隻手雖然藏在袖內,但顯然十二分穩定,這是說她毫不情虛心怯。
銀盃並不大,但酒香濃冽撲鼻,酒香中雜有些許藥香,使人一嗅而知那一定是據說能使女人嬌豔、男人強壯的著名天津五加皮美酒。
不過目前似乎沒有一個人有工夫去考究酒的好壞,人人大概都不住泛起滿腔的訝疑:沈神通忽然命侍婢捧酒出來,而酒壺、酒杯以及香冽美酒都是事先準備好的,那麼這杯酒會不會有古怪?如果有的話,是什麼古怪?以沈神通的身份名望當然決不至於一杯酒暗算對方,但如果不是下毒,那杯酒有何作用?若能令人一杯即醉,自然也可以算是用毒了。
巖島健心中霎時掠過正正反反的猜測達數十次之多,可是,結果連稍為肯定一點的答案都沒有,換言之,沈神通這一杯酒會不會有古怪?如果有古怪,是什麼古怪?巖島健簡直摸不出半點頭緒。
所以他額上忽然出現好幾點汗珠便不足為奇了。
據說智力越高的人,往往比別人多了很多痛苦,現在看看巖島健的例子似乎有點道理,因為換了一個傻愣勇猛之人,他最了不起的辦法大概就是跟對方換一杯酒喝,而最乾脆的辦法就是本不喝,他若是不喝,那怕你的酒有千般妙用也就等於沒有了。
卻見人影閃動,原來有兩個人從屏風後走出來,一個是黑衣佩劍中年大漢,厚巨大手掌中提著一支有一丈左右長度的鐵矛。
這個人從未過面,大概早已隱藏在軒內,他無疑是黑夜神社之人,也一定是高手,故此他預早隱藏此地的用心自是不問可右,因此劉雙痕發出不滿哼哈聲,陶正直一看劉雙痕是憤慨,便立即也呸一聲,表示他強烈憤慨意思。
另一個人卻是如花似玉的崔家雙姝之一,她和那提矛黑衣人差不多同時走近沈神通和巖島健他們,但她卻忽然加快腳步走到李紅兒旁邊,右手很自然地搭住李紅兒肩膀,清麗明豔的臉龐綻出燦爛奪目笑容,柔軟清脆口間也使人無法遺漏任何一個字:“紅兒,我來幫你,別害怕。”李紅兒訝道:“我可沒有害怕呀。”崔家美女(因為誰也分不出她是憐花或憐月,故此只好含含混混稱之為崔家美女)又笑一笑:“你好傻,如果人家不肯喝酒,而另外剛剛出來那一個傢伙又忽然拿長矛扎你,你怎麼辦?能躲得過那傢伙的長矛麼?”李紅兒現在才真的很驚訝,道:“那傢伙會用長矛扎我?為什麼?”提矛黑衣人一口北方話甚是純正,聲音威嚴有力。他說:“我不是傢伙,我是會津簡一。是黑夜神社的二當家。”崔家美女馬上笑著道歉一聲,接著又道:“我想請問一聲,貴國的武士是不是都象你們這麼神氣這麼威嚴的?”會津簡一立刻面緩和了很多,點頭道:“大部份都是,因為我們那兒階級區分得很嚴格,武士是相當高的階級,而女人的地位卻很低賤,所以我們在女人面前,更要注意保持尊嚴。”崔家美女笑得很溫柔可愛:“你何必這樣謙虛呢?其實我們這兒,女人也不見得有地位,說不定比貴國還糟糕些,你當然也知道,中國男人愛娶幾個女人都行,而女人還有很多很多拘束,許多事情不能做,許多地方不準去…”會津簡一也不覺透出少許笑容:“我們雖然不是準備談男女地位問題,但我以一個局外人的身份的看法,我不妨順便告訴你,貴國女人其實很有地位,生了兒子固然地位很穩固,就算沒有兒子,有些女人還是極有權力,所以十分可怕。我有一次幾乎殺死一個女人,只因他極會呷醋,把丈夫整得死去活來。”他當真沒有虛構或誇大,事實上中國婦女的地位自古都有相當保障,如果你不相信,不妨找本《醒世姻緣》看看就知道了。當然那時所謂“地位”確實比不上現代婦女解放運動火辣辣的宗旨,不過比起外國,不論東洋或西方,都顯得文明很多倍,這卻是真的。
酒香仍然瀰漫軒堂內,加上那燦爛銀盃等美酒器也使人無法忘記“敬酒”這回事。
“紅兒,你可以敬酒了。”崔家美女說:“如果有人襲擊你,我一定可以替你封擋三招,但如果三招之後,你仍然不趕快逃開,仍然站在這兒,那我就沒有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