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仙人撫我頂結髮受長生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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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為會泅河而遇,夢醒卻一無所獲。
醒來長生想起一句詩:“年來多夢少年事,唯夢閒人不夢君。”心下無限悽清。
現實向前,回憶往後。已經是這樣了,還不能兩兩相忘。
早起去吃了一碗麵,轉身離開,前往敦煌。當年尹蓮帶長生返京,走的就是二o五國道,由拉薩到格爾木,經敦煌,前往蘭州。如今他重走故道,只為懷念。重新收集與她的點滴記憶。
敦煌比當年齊整得多,是座健旺的,令人欣喜的小城。而更多的地方,荒原如砥,沙漠如海。七月驕陽,照得人心慘烈荒蕪,舉目望去黃沙漫卷,寸草不生。當年尹蓮曾帶他去過很多地方,莫高窟、鳴沙山、月牙泉、玉門關、陽關、漢長城,而今他獨自一人,靜默走過,孤單堅決如千年之前的行腳僧人。
窟,山川,城闕,依然如故。它們經得起萬載風塵侵蝕,而他無能,僅僅是數十年的歲月磨礪,已令他千瘡百孔。
莫高窟的壁畫依舊斑駁鮮亮。那時是尹蓮帶著他一個個窟走過,告訴他許多典故和傳說。陰暗陳舊的
窟裡,即使外面陽光如瀑,裡面也涼氣
人,尹蓮打著手電,一點點照亮。藏經
北壁的壁畫,畫的是僧侶和侍女,樹木的枝條垂下,上面掛著一些物品,像是酒壺和挎包。僧侶的手中拿著團扇,女人的手裡拿著長長的木杖。
身處幽深,與佛像壁畫劈面相對,太古老的陳舊
,令年幼的長生既新奇又害怕,緊緊拉住她的手,直到走出
口才鬆一口氣。牽住她的手,始終不捨放開——當年回京,尹蓮特意選擇多行經一些地方,一路豐富他的見聞,亦是長生此生旅行的開始。
心事如塵,小心翼翼步入舊夢,目睹的卻是嶄新現實,心知逝不可追。如今莫高窟建了博物館,
窟被保護,整修,多了專家學者的關注,門前有許多佩戴講解器的導遊。鳴沙山前則多了許多駝隊,有組織地殷勤招徠遊客,還有往來穿梭的區間車,載著興高采烈來去匆匆的遊人。
長生徒步走到月牙泉,坐在沙丘上,直到月滿懷,遊客作鳥獸散,再難覓到一個人影。
一望無垠的沙海,沙丘像波一樣起伏,冷風襲來,捲起細沙。工作人員來清場。長生裹緊了外套往外走。月光下沙漠浩瀚,月
浮動,隱隱如波光瀲灩。轉過一座沙丘,那一泓清泉就看不見了。清澈月牙的影像卻深印腦海,久久難以消散。泉山對峙,他想,人與人的
情,若能如這月牙泉和鳴沙山一般多好?亙古相依,存在著小小的距離,遙遙相望,不厭不離。
或許,他的錯誤,不是愛上了一個人,而是對這份愛起了貪執。貪執讓人不捨,痛苦,煎熬,但他努力過,嘗試過,真的不能放下。
山河暗淡,星月隕落,掌紋斷裂。縱然形骸朽爛,生命湮滅淪陷,他對她赤子之心永存。
彷彿下一刻,尹蓮就會從大漠中緩緩走來,風塵滿身,光彩不減。腦海被回憶滿,長生知道,是離開的時候了。
搭車回到城中。經過夜市,霓虹招牌招搖閃爍,各式小吃目不暇接。但人聲鼎沸,待久一陣會覺得聽力受損,心跳加速。長生徑直穿過那些熱情招徠生意的人,去菜場附近吃驢黃面。
“順張”是老字號,當地人才知道,以前尹蓮帶他來過。問了人,拐進小巷,這家店果然還在,生意越發紅火。不一會兒院子裡坐滿了人。吃完飯出來,長生在街邊買了點李廣杏。這也是他童年的記憶。
穿過幾條街,選擇一傢俬人旅館住下。小旅館有個天院落,等待前臺辦理入住手續時,長生站在走廊裡點燃一支菸。聽見旁邊幾個形似揹包客的年輕人,正興致
討論著行程。一會兒是新疆,一會兒是甘南,一會兒是稻城,亞丁,一會兒是拉薩,墨脫。議論紛紛,顯然是一群對旅行充滿熱情想法的年輕人。許是放暑假結伴出行的大學生,許是城市中久被拘
,好不容易討得年假出遊的普通白領。
長生的出現,令他們短暫中止了熱烈討論。座中兩個女孩一見長生,對他招呼,嗨!帥哥,要不要過來坐一下?
長生禮貌地微笑搖頭。他不加入這樣的討論。前臺安排好房間叫他,長生進屋去取了鑰匙和行李出來,一個短髮女孩搖曳生姿,
過來問,hello,帥哥,你一個人?你準備去哪裡?
還沒想好。長生笑答,隨即道聲,晚安。繞過那女孩轉身上樓去,不理那女孩臉上顯而易見的落寞。
我叫lisa!你記住,我叫lisa!短髮女孩站在樓下大聲說。長生站在樓梯上點頭一笑,好的,晚安,lisa。他上樓去,聽到樓下一陣起鬨,有人吹起口哨。旅館的前臺小妹,不得不出來招呼他們小聲點。
此時旅館裡住客不多,關上門,依然能聽見他們在院子裡嬉笑,聊天。一時是在議論他,一時話題又從國內轉到了國外,那短髮女孩lisa剛從加拿大留學回來,口口聲聲說著溫哥華多倫多的優越,另一個女孩便不甘示弱地說起在美國上學,香港工作的經歷,話題漸漸由旅行的神追求轉入城市的物質生活經歷。
當長生聽見他們喋喋不休爭執旅行線路,或談及都市物質生活的種種,因為年輕的緣故,在細節上仍舊心存攀比計較,長生失笑,索然。
armani,chanel,gucci,cartier,golf,sportscar…言語之中,中英文雜,邏輯混亂。在那群年輕人津津樂道的喧囂裡,長生翻起隨身攜帶的書,靜心閱讀。
木質的舊,坐上去咯吱作響。長生在筆記本上記下上師開示的一段話:“希望受到讚美,不希望受到批評。希望得到,不希望失去。希望快樂,不希望痛苦。希望聲名遠播,不希望默默無聞受到忽視。毀與譽,得與失,苦與樂,譏與稱,世間八法十分重要,應當
記於心,如此就可以不時檢查我們是否落入其中一個甚至全部陷阱。”(宗薩蔣楊仁波切語)長生檢視自己,覺得自己完全掉入這些陷阱中,喜歡被讚美,喜歡贏,不喜歡輸。雖然看似不在乎別人的關注,事實上,他始終生活在被重視和關注的環境中,未被真正輕視過。他最想得到的,就是尹蓮的關注,和她全部的愛。這麼多年,為了得到想要的,他努力在扮演著一個符合別人要求的角
,滿足著別人的自我。
靈犀觸動,但尚有關竅未打通,睏意來襲,伏枕睡去。
4敦煌到格爾木,乘坐汽車臥鋪。未出城前,車開得極有風度,司機忙著四處拉人,兜圈帶貨,將車上的鋪位滿,兜帶的各式貨品和眾人的行李放在車底廂裡。司機在車下跟川菜館子的老闆
菸聊天,
接貨物,一點也不著急趕路。看著時間充裕,長生進店要了一碗粥,門口熱氣騰騰蒸著饅頭花捲。他買了幾個。在旁邊的小賣部買了水、煙和乾糧。
一出敦煌,車速就提起來。無懼顛簸,在戈壁上開得意氣風發,義無反顧。忽而青天白,大風凜冽。忽而沙塵滾滾,遮天蔽
。戈壁上的紅柳雜草,掩映在風塵中,與荒山做伴,顯出孤傲的生命力。
汽車臥鋪條件比火車硬臥又差許多。低矮的鋪位,令人無法直起來,只能躺臥。躺久了又震得周身痠痛。車上沒有廁所,到了某個可以如廁的點,司機就大力按響喇叭,叫起車上的人去撒
。下一個停車點可能遠在數小時後。一群人下車迅速朝道旁奔去,遇到連簡易廁所也沒有的地方,只能在風力
人的曠野找一個避人之所,匆匆解決。
天漸漸地暗了,落餘暉鋪陳的道路充滿
幻
,猶如傳說中的天路。車廂裡各種混雜的氣味和聲音讓人
覺是在一座
放的集中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