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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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望著他的背影,許久說不出話。待到手中有異狀,低頭看時,忍不住驚叫一聲,原來程逸岸給他的玉如意,已然化作了一地粉末。隨後又覺得被那些粉末沾到之處,均開始發癢。青年縱算再遲鈍也知他在玉如意上動了手腳,趕忙褪去衣物,跳進河裡清洗。
“什麼人啊?”擦著發紅的手臂,青年喃喃自語。
江夏城。
“江漢大水,有賴陳員外這樣的賢德鄉紳開倉賑濟,實在功在朝廷,陶某回京之後,必上奏陛下,褒揚員外善舉。”圓胖的中年男子隨隨便便作個揖,捋著鬍子道:“陶大人過獎。既然是國庫空虛,朝廷窮困,小民能幫上忙的,自然少不得要幫個忙,若連我等都不割幾塊來救濟救濟,天下大亂起來可就不得了。”陳員外此言分明嘲諷朝廷無能,陶姓官員也不動怒,又謙恭地道:“陳員外若能在此一義舉之外,更捐些錢銀,為附近富戶做一表率,則可說是功德無量。”陳員外朝立在臺階下的樂捐箱瞄了一眼,哼了聲道:“陳某又不是專做善事的,陶大人你就莫想要得寸進尺了。”那陶大人大約是吃過許多次閉門羹的,聽他這樣說話,只是訕訕一笑。
此時陳宅門口,鄰近地方逃難而來的災民排成幾隊,分別領著少許米糧。
“喂喂,你這米都長了了,叫人怎麼吃?”一個蓬頭垢面乞丐打扮的男子突然叫了起來。
人群中一陣騷動。
那陳員外一聽之下,覺得臉上掛不住,尖聲道:“什麼長不長?你愛領不領,想餓死就一邊去!”那男子還待再說,旁邊一個老婦人拉住他衣袖“小夥子,你少說幾句。有得吃就不錯了。就算是陳年米糧,江夏城裡就他一個財主多少拿了些出來,算得上是善人——”
“他這樣也算善人?”那乞丐怪叫“這些米就連老鼠都懶得偷,哪是人能吃的?”陳員外聽了直跳腳“不知好歹的東西!給你三分顏你就開染坊了?好,這個好人我不當了!管家,把米全收起來,我就是拿去餵狗也比白給你們這些窮鬼強!”說著也不管那陶大人如何勸阻,硬是招呼著家丁將賑災的鋪子收了起來。
排了許久隊的災民們見了大是驚慌,紛紛責怪那乞丐多嘴,更有些餓得慌的,拼了命擠到前頭米袋裡搶米,霎時間場面混亂不堪。
“搶什麼搶?”那乞丐不過不輕不重地質問一聲,眾人竟都覺得心中一震,不由得停了下來“不過是幾袋破米而已,那裡多得是,幹什麼看這臭豬臉?”他手指處,十幾輛推車出現在巷口,推車上滿滿地疊著麻袋裝的物事,緩緩來到眾人跟前。陳員外再定睛一看,早已與他商定好一同抬高米價的富戶們,三三兩兩走在推車後頭,一個個腳步滯澀,面有菜。
“那邊的小子,過來幫忙。”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攙著老翁排在隊伍中的青年,指著自己的鼻子張大嘴。
“不是你還有誰?過來!”這下青年確信乞丐是在叫自己,將老翁託給身邊的中年女人,大步跑到他跟前。
“咦?原來是程大哥!那些米是你的?”程逸岸鼻孔朝天,不可一世地道:“我買的。”心中倒有些奇怪,自己變裝易容,連聲音都與平時不同,他怎麼認得出來?
“哇!”青年眼中滿是驚異,他到了這裡就聽說城裡商賈們趁著水患囤積居奇,已將米價抬到每鬥二兩的地步,程逸岸竟然買得起這許多,實在是大出意料。
“廢話少說,去搬米。”程逸岸席地而坐,似模似樣地指揮起送米來的商賈和家丁。
過不多久,十幾車大米一掃而光。
程逸岸對著那些喜不自勝的饑民道:“明還有米過來,大家回去互相知照!”頓時歡呼聲起,饑民們喊著什麼救命神仙、大慈大悲。眾商賈的臉則難看到了極點,有失聲痛哭的,也有人乾脆眼一翻白,便此暈了過去。
程逸岸睨他們一眼,冷冷地道:“明天該怎麼辦,清楚了嗎?”眾商賈一邊抹眼淚,一邊頭如搗蒜。
“還有你——”程逸岸看向陳員外“要幹什麼,這些人會教你。若是讓大爺我不高興…”說著眼中寒光一閃,陳員外沒來由打了個哆嗦。
程逸岸微轉過頭,向滿臉意外的陶大人道:“你這官太窩囊。這些個商,只消砍掉一兩顆腦袋,必定乖乖放糧了。”那陶大人搖頭嘆道:“人命何其貴重,豈能草菅於我手?須當以理勸之。”程逸岸白一眼明明似懂非懂,卻拼命點著頭的青年,嗤道:“理個?若不是我,看你今怎生收場!”陶大人嘿一聲不語,心說若不是你出聲喊破,災民們也是有些陳米下鍋的。
程逸岸也懶得與他辯駁,站起身走到那空空如也的樂捐箱前,厚厚一疊紙張如同變戲法般,倏忽出現在他手中,程逸岸看也不看,將紙張扔進箱裡。隨行的地方官往那箱子一瞧,頓時驚呼失聲。
陶大人和其餘人等見狀皆走過去探視,只見幾十張面值不等的鉅額銀票,散落在本來空無一物的箱底,看起來怎樣都是百萬兩之譜。當今朝廷積弱,便是一年一省的賦稅所得,也不過如此。他一個乞丐出手如此驚人,也難怪在場諸人都怔在當下,瞠目結舌。
陳員外排開眾人,顫著手撈起幾張銀票,口中喃喃念著“哪裡來的假票子”待看清上頭聚寶錢莊的矜印,不得不噤了聲。他眼珠一轉,又忽然大聲道:“你這賊人,哪裡來這許多銀錢?莫不是偷了國庫?”此言一出,便有不少人在心下暗暗懷疑。
程逸岸大笑“國庫逛是去逛過幾回,防備實在太鬆,就算把裡頭的東西拿光了,也無趣得很,大爺可懶得幹那種事。”陶大人此時早已猜到此人是風塵異士,朝他拱了拱手道:“大俠高義,陶某與江漢災民皆佩於心,只是這錢財來源——”程逸岸一擺手“這些個錢沒人會來追討,儘管放心花用。”他說得隨便,周遭人卻不知為何均可信。陶大人親手捧上筆與簿冊道:“如此請在此署上大俠名諱,下官也好替大俠向朝廷求賜旌節。”
“旌節又不能吃,頂個用?”程逸岸轉身對青年喊道“小兄弟,你要不要來捐些善款?”青年眼見他仗義疏財之舉,心中熱血沸騰,連忙快地應了一聲,將手伸進懷裡一摸,臉轉為尷尬。
“我一共只有這些。”他忸怩地攤開手,出掌心十來個銅錢。
聽聞周圍有人“噗嗤”一聲笑,青年面更紅。
只有程逸岸神如常,問道:“你捐多少?”青年一咬牙,說道:“全部。”下定決心的樣子甚至有些悲壯,竊笑的眾人見此,倒都靜了下來。
程逸岸拍拍他的肩,將所有銅錢收走,慎重地放進箱中,笑說:“今夜不知哪家客棧馬房有空?”耳聽得自己腹中咕嚕嚕作響,青年並無悔意,只是想著還是去堤上再搬幾沙袋為好。
程逸岸耳力何等出眾,自也聽到他轆轆飢腸,似笑非笑地道:“我請你吃飯可好?”青年一時驚喜,又想起他脾氣古怪,難保不是設下了什麼陷阱戲耍自己,只得了口水,忍痛搖頭。
“你不要吃,我偏要請你吃!”程逸岸邁前兩步,疾如閃電般抓住他的手腕,縱身一躍,二人拔地而起,轉瞬出現在陳宅圍牆之上。
眾人再度驚呼,陶大人則仰頭大喊:“俠士留名!”
“你只教寫江湖各門派樂捐便成!臭乞丐我跑腿而已。”聲音遠遠傳來,身影早已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