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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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不正,意方。醫家治病救人,浩蕩心地,權宜之時,不可拘於男女之防。這道理,是你教我的。”顧青瑤一邊說一邊不由分說地解開了蘇
歌的衣襟,不理他反抗,直接脫了下來。
蘇歌雖只是個大夫,但生平從來沒有怕過任何事。直到此時,被顧青瑤凝眸看定,他急忙側開臉,不敢直視顧青瑤的眼神,但眼角的餘光卻
覺到顧青瑤的眼光正徐徐地向身體各處望去,便連整個身子都緊緊地繃了起來,臉上更是如同火燒一般。而這股火焰,簡直要將整個身子都燒了起來。這一生治病無數,多少次接觸到美麗女子的身體之私,也不曾有過這樣奇怪的
覺。心臟跳動的聲音,似乎響得可以直接用耳朵聽到,腦子混亂得也無法再思考。
而顧青瑤生平就是對丈夫宋劍秋,尚且也不曾這樣認認真真,清清楚楚地去看他的身體。而現在,她卻顧不得羞愧,顧不得驚惶,甚至顧不得生出任何想法。
看到蘇歌身上大片大片的淤青,顧青瑤屏住呼
,輕輕伸手觸到他的
膛,心中開始回憶蘇
歌以前教她的
散淤血之手法。
蘇歌下意識地移開目光,不敢去看她的手。
她的手仍然冰涼一片,可是被這樣的手按在膛上時,他卻如被火燙著一般。
有些艱難,有些猶豫,卻還是情不自,悄悄垂下眸,想看她正放在自己
前的手。忽又啊了一聲,伸手想去抓住彼青瑤的右手。
彼青瑤因為剛才急於撕開厚實的布,而不小心,掀斷了指甲,不斷地
出血來。
就在蘇歌因關切而忘情之時,顧青瑤左手微抬,在蘇
歌背上一拍。蘇
歌悶哼一聲,一口血猛地噴了出來。鮮紅的血一大半都吐在了顧青瑤受傷的右手上,她與他的血,頃刻間便融在了一起。
彼青瑤渾不知蘇歌正心牽著自己的手,只低聲說:“虧你還是大夫,這口血不吐出來,還不知道會有多少後患。”蘇
歌聽到她的語氣裡,竟有這麼明顯的埋怨與關懷,微微愣了一愣,倒忘了說話,平視前方的眼正好看到顧青瑤染血的右手。雪白的肌膚,鮮紅的血,令人觸目,卻又別樣美麗。蘇
歌忽然間有些恍惚,不知他與她的熱血融在一處,能否暖了這寒徹的指尖?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墓碑無字。
宋嫂的後事,辦得簡約但隆重。蘇歌因受了傷,左臂又被折斷了骨頭,被顧青瑤強制命令休息,所有的事,幾乎都由顧青瑤來
辦。數
下來,眼圈也黑了,人也瘦了,
神也低落到了極點。
喪事中,最意外的麻煩,就是不知如何刻碑。
彼青瑤不知宋嫂叫什麼名宇,問蘇歌,問左鄰右舍,所有人都搖頭。
在多年的相處中,人們也僅僅知道,她是宋嫂,她是宋家的媳婦。
女人,有一個丈夫,就有了身份,有了姓氏,有了一切。沒有了丈夫,從此便什麼也不是。
丈夫是天,丈夫是地,丈夫是整個世界。
所以宋三一說休,宋嫂便再無活路。
死後,甚至沒有人知道,在墓碑上該刻上什麼名字。
猶豫再三,顧青瑤和蘇歌才決定暫立空碑,同時請人報信給宋嫂在遠方經商的兒子,讓他回來之後,再決定如何另刻碑文。
彼青瑤跪在碑前,把手中一張張的紙送進火裡。
她燒的不是冥紙,而是寫滿了字的白紙。宋嫂死前寫得滿屋子都是,她剛剛教會宋嫂識幾個字,而宋嫂就歪歪扭扭地寫滿了所有的白紙。
反反覆覆都只有三個字:我錯了!
至死,她仍在懊恨她錯了;至死,她仍覺得她錯了。
“青瑤,你守在這裡,已經有三個時辰了。郊外風大,再不回去,就要得病了。”溫柔的聲音響在耳畔。顧青瑤徐徐地抬起頭,看到的是吊著一隻胳膊的蘇歌略有憔悴卻仍然滿是關懷的臉。
“你有傷,怎麼又跑出來了?”顧青瑤站起身,心知自己不回去,他也斷然是要拖著帶傷的身子陪自己一起吹冷風的。此時不知為什麼,心頭卻只能漠然一嘆。
“青瑤你…”蘇歌正要說話,眼角忽看到一個人影,迅疾轉身,喝道:“宋三!”宋三縮著身子從大樹後面轉出來,遠遠衝他們擠出一個哭也似的笑容,指指墓碑“為什麼是空碑,她是我宋家的人,應該寫宋門陳氏的。”
“原來宋嫂姓陳。”顧青瑤竟然沒有發火,只淡淡地回頭看了看墓碑,聲音低沉,了無生氣。
蘇歌卻鐵青了臉“你竟還好意思說她是宋門陳氏,你不是要休了她嗎?”
“不是還沒寫休書嗎?我和她有那麼大的兒子,哪能說休就休,我只是想嚇嚇她。以後,她就不敢阻擾我再討一個了。沒想到,沒想到她…”宋三一邊說一邊拿袖子抹了抹眼角“她竟這麼想不開。這麼多年的夫了,我只想到她墳上拜一拜。”蘇
歌徐徐點頭“好,你來拜吧。”宋三馬上三步並作兩步,來到墳前。剛要跪下,蘇
歌已經一拳狠狠地打在他臉上,打得他抱著臉連退了四五步。連顧青瑤都因蘇
歌這意外的一擊,而面
驚
。
“你還敢來拜她,你還有臉來拜她?!二十年的夫,你一句玩笑,就把她的
命給毀了,你…”蘇
歌怒極之下,眸中
出刀鋒般的冷芒,一步步向宋三
近過去。雖然他從不曾打過架,雖然他一隻右手還吊在
前,但這番含怒相
,左拳握得咯咯做響,竟也嚇得宋三忘了還擊,只是臉
蒼白地連連後退。退了七八步,一腳踏錯,他仰天跌倒在地,狼狽不堪。
蘇歌欺近過來,一拳要往下打去,卻被顧青瑤伸手截住了他的拳頭“你是救人的大夫,不要為了這種人髒了你的手。他要拜就讓他拜吧,也許九泉之下,宋嫂反而會覺得高興,至少知道他不是真心要休
。”她的聲音低低落落,冷冷清清,聽得蘇
歌心頭也一陣淒涼“青瑤!”連他都受不了,看不過,為什麼,反而是顧青瑤可以如此淡漠地接受這一切。她真的已經死了心,灰了意?
彼青瑤聽出他呼喚聲中的擔憂和關切,強忍悲痛勉強衝他一笑,卻又笑得比哭還難看。最終還是放棄偽裝,長長地嘆息一聲“這就是女子的命,我不認命,又能如何?”蘇歌猛地反握住彼青瑤冰冷的手,想要說話。
彼青瑤卻輕輕地把手了回來,淡淡地說:“回去吧。”語音方落,已轉身而去,再不回頭顧盼。
蘇歌只覺得她背影孤寂,無限淒涼。單薄的身影,清瘦得似是連一陣清風都可以把她吹折。悄悄地咬緊牙關,右手緊緊接在
前,努力壓抑了好一會兒心間的劇痛之後,才能去追尋她的身影,她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