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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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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笨蛋,坐起來,"她說,"省得我把鞭子斷了。"百里茜哭叫著抬起頭來,從馬車一邊的擋板上朝外看了看,看見真是一頭母牛,一頭紅白花的大母牛,站在那裡用吃驚的大眼睛巴巴地瞧著他們。這時母牛又張開嘴,"哞——"地叫了一聲,彷彿有什麼苦處似的。

“叫聲聽起來可不像一般的牛叫。這牛是受傷了吧。”

“俺看這叫聲像是袋發脹了,母牛急著要人給擠呢,"百里茜說,她這時已平靜些了。"說不定是麥金託什先生家的,黑鬼們把牛趕進了樹林,北方佬才沒把牛抓了去。”

“我們把它帶走,"思嘉立即決定。"這樣我們就有牛給嬰兒吃了。”

“咱們怎麼帶得走它呢,思嘉小姐?咱們可不能帶頭母牛走呀。母牛要是很久沒擠了,就更不好辦。那袋快脹破了。怪不得它這樣叫喚呢。”

“那就把你的襯裙脫了,你既然這麼在行,撕成布條,把它拴在馬車後面。”

“思嘉小姐,你知道俺好久沒有裙子,後來有了一條,可俺不能白白拿來用在牛身上呀。俺也從沒跟母牛打過道。俺見了母牛都害怕呢。"思嘉撂下手裡的韁繩,把自己的裙子提起來,底下那條鑲花邊的襯裙又漂亮又完整,那是她唯一的一條了。她解開帶,把襯裙脫下來,雙手使勁著那些柔軟的褶子。這花邊和亞麻布是瑞德用他通過封鎖線的最後一艘走私船從納索給她帶來的,她花了整整一星期才做成這件衣裳。現在她斷然抓住裙邊狠狠地撕扯著,把它放到嘴裡咬著,直到它終於綻裂,隨即嘩的一聲撕開了。她一次又一次使勁咬呀,雙手撕扯呀,結果襯裙變成了一堆布條擺在眼前。她把布條一條條連結起來,直累得起泡的手指出血來,顫抖不已。

“把這布繩系在牛角上,"她吩咐百里茜。可是百里茜拒絕不幹。

“俺是怕牛的,思嘉小姐。俺不是那種幹場院活的黑奴。

俺從來沒跟牛打過道。俺只幹家務活呢。”

“你是個傻黑子。我爸乾的最大一件錯事就是把你給買來了,"思嘉慢地說,因為她實在太累,已經懶得生氣了。

“不過,只要我這胳臂還能動彈,我就拿這鞭子狠狠你。"瞧,思嘉心裡想,我在這裡說了"黑子",可母親很不喜歡這樣說呢。

百里茜驚恐地轉動著兩隻眼珠,先瞧瞧女主人板著面孔,又看看那頭正在哀叫的母牛。比較起來,思嘉還不是那麼可怕的,因此百里茜抓住車上的擋板,待在那裡一動不動。

思嘉挪動著兩條發僵的腿從座位上爬下來,每個動作都使肌脹痛一下,其實百里茜並不是這麼唯一怕牛的人。思嘉也一直害怕牛,連最溫馴的母牛她也覺得太兇了。不過,如今有那麼多最可怕的事物擺在她面前,她就不能再屈服於那些小小的危險了。幸好這頭母牛還是溫和的。它在艱苦中到處尋找人類來幫助它,所以當她把那條用襯裙做的繩子系在牛角上時,牛也沒有做出任何威脅的姿態。她把布繩的另一端系在馬車背後,用她那幾個手指頭所有的勁兒拉了拉,覺得牢靠了才鬆了手。然後,她準備回到駕駛座上去,可是突然一陣難以抵禦的疲憊湧上心來,她頭暈眼花,覺得天旋地轉,只好雙手抓住車廂板站住,才沒有倒下。

媚蘭睜開眼睛,看見思嘉站在她身旁,便低聲說:“親愛的——我們到家了嗎?”家!思嘉一聽家這個字眼便熱淚盈眶了。家嗎?媚蘭還不明白已經沒有什麼家了,他們正無依無靠地落在一個狂暴而荒涼的世界上啊!

“還沒有呢?"她用發緊的嗓子儘量溫和地回答說。"不過很快就要到了。我們很快就有牛給你和嬰兒喝了。我剛才找到一頭母牛。”

“可憐的傢伙,"媚蘭低聲說,一面無力地伸手去摸孩子,可是還沒摸到手就癱落了。

要爬回到駕駛座上去,那是需要思嘉付出渾身的力氣的,不過她終於做到了,而且拿起了韁繩。可這時那騎馬耷拉著腦袋站在那裡,拒不動身。思嘉無情地用鞭子它。她希望上帝會饒恕她這樣傷害一隻已經累壞了的牲畜。那她只好深遺憾了,如果上帝並不饒耍畢竟塔拉已經就在眼前,再走四分之一英里就可憑自己高興倒在車轅下休息了。

馬終於慢地挪動了四蹄,車輪吱吱嘎嘎地滾動,母牛跟在後面一步一聲哀叫。這畜生充滿痛苦的叫聲使思嘉的神經像針刺般難受,因此她想停下來把牛放開。要是在塔拉已經空無人跡,那麼這頭母牛對他們還有什麼用呢?她不會給它擠,而且即使她會擠,那畜生也可能一碰它的房就踢你呢。不過,她既然有了這頭牛,她就要養著它。如今在這世界上她很少有旁的東西了。

他們終於到了一個斜坡腳下,這時思嘉動,眼睛也模糊起來,因為越過這個斜坡就是塔拉了!可隨即她的心又往下沉——這匹跛腳老馬怎麼爬得上去呀!以前總覺得這個山坡又小又平緩,算不了什麼,她常常跨著她的快腳母馬飛馳而上,毫不費力。沒過多久,想不到,今天會顯得這麼陡峻了。無疑這老馬破車,負載又重是怎麼也上不去的。

她疲憊地下了車,拉住馬的韁轡。

“下來,將嬰兒放在媚蘭小姐身旁。百里茜,"她命令道,"帶著韋德,抱著或是讓他自己走都行。"韋德嚇得又哭又嚷,也不知嚷些什麼,思嘉只聽幾個字來:“黑——黑——韋德害怕!”

“思嘉小姐,俺不能走。俺腳上起泡了,俺的鞋也壞了。

韋德和俺並不太重呢——”

“下來!省得我來拖你!趕快下來,到那時就把你丟在這兒,讓你一個人在黑暗裡。快!"百里茜一面悲嘆,一面凝望著周圍濃密的樹影,生怕下車時會碰到那些樹枝被掛住了。不過她還把是嬰兒放到媚蘭身旁,然後自己爬下車,再踮著腳尖把韋德抱出來。這孩子哭著,畏縮地緊偎著自己的保姆。

“叫他別哭了,我受不了!"思嘉說著,抓住馬韁轡,拖著馬一步步往前走。”要像小夥子,韋德,不要再哭了。要不,我就跑過來你。"上帝幹嗎要叫人生孩子呢?她胡亂地想著,一面在黑暗的路上拼命向前掙扎——他們一點用也沒有,就會哭哭啼啼,討厭極了,不經常拖累你,要你照管。這時韋德在百里茜身邊,拽著她的手,著鼻子,自己啪噠啪噠地走著,但思嘉早已筋疲力竭,實在沒有憐憫這個受驚孩子的心腸了。她只覺得厭倦——居然生下他來!她只覺得惑不解——怎麼會跟查爾斯·漢密爾頓結婚的呢?

“思嘉小姐,"百里茜抓住女主人的胳臂小聲說,"可別讓咱們到塔拉去呀。他們不在那裡。他們全都走了。說不定他們死了——俺媽和所有的人。"實際上思嘉自己心裡也是這麼想的,因此大大怒了她,她立即甩脫了百里茜抓住她的胳臂的那隻手。

“那麼,把韋德的手給我吧。你可以就在這裡坐下,別動了。”

“不行,小姐,不行呀!”

“那就閉住你的嘴!"可這馬走得多慢啊!馬嘴裡冒出的白沫和淌下的涎水都滴落在她手上,她心頭不覺響起她曾經跟瑞德一起唱過的那句歌詞——但其餘的記不起了:只要再過幾天,就能把這副重擔御掉——“只要再走幾步,"她在腦子裡一遍又一遍地哼著,"只要再走幾步,就能把這副重擔卸掉。"後來,他們總算爬到了坡頂,塔拉的橡樹在就在眼前,黑糊糊的一大片高聳在陰沉的天空下。思嘉趕緊朝前望去,看有沒有什麼燈光。可是哪兒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