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雲紅杏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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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秋圃搖著手“你們叫他自己說,”他的本意是要逃過罰酒,見眾人注意力轉移,便樂得將話題踢到雲星瀾頭上“那是他親身經歷的一場風豔福,要他自己說來才夠味兒,而且聽了之後,保你們讚我這酒面說得好。”雲星瀾恨恨地瞪了眼邢秋圃,暗怪自己不該把這件事說給他聽。也是因為當初一時不忿,便說了出來。他還以為邢秋圃會顧念著他的心情,就把這件事藏著,不拿出來當笑話談呢!誰知道…邢秋圃本死不改,居然這時候給抖了出來。
想起那件事,雲星瀾就忍不住情緒低落…眾人有的推他肩膀、有的扯他衣服,就是要他說出事情的來龍去脈,畢竟香豔刺的故事是大夥兒都興趣的。
雲星瀾強笑著,敷衍了事地說道:“那是我在雲居寺寄宿時候的事,也沒什麼可說的,不過是遇上了一個杏花,然後…風一度罷了,這也值得你們大驚小怪?”可眾人不肯放過雲星瀾,只是抓緊了他細問端底。一時,雲星瀾被眾人鬧了個無可推託,只好細說。隨著話語描述,當時的情景一一重現,在他腦海裡重新經歷一次期待的興奮、纏綿的甜、心的幸福…
半在枝葉後的姣秀容顏上那雙澄澈大眼的凝視是專注的,帶著愉悅,毫不保留地傾訴心中情意,看得他的心隨之怦然,且熱著,一不見那張容顏便覺悵然若失;靜夜枕畔輕吐軟語,以‘倚雲’為名的小童,纖小的身子依偎著他,紅觸著他的鬢,放肆瀰漫的甜香讓他覺自己像是在鬢邊簪了朵紅杏…
‘倚雲是你真正的名字,還是特意取了來哄我的?’‘你要不喜歡這名字,改一個也好,隨你怎麼叫,我都樂意的。’‘叫這名兒也好,倚雲倚雲…邊紅杏倚雲栽…你整個人還真像詩上形容的邊栽的紅杏呢!無論體香、樣貌…都惹人愛,可這紅杏就只一樣不好…’‘哪裡不好?’語氣著急,讓他覺自己像是故意想逗哭孩子的壞人。
‘詩上有一句:一枝紅杏出牆來…紅杏出牆,可就不美了。’‘這話你不該對我說,我跟你又不是…再說,我也不是那樣人…’‘是是是…我失言了,該打…逗你玩的呢!這也不用發急,既然你名叫倚雲,我不就正姓雲麼?那我就當你是隻屬於我的了,好不?’‘哪裡還用得著當呢?本來就是呀…我可、可是一直…只看著你的…’‘我知道,打我一住進來,你就看著我了。’‘呵…’淺笑在黑暗中迴盪,帶著香氣,‘不,更久…’‘更久?久到什麼時候?呵…說不定咱倆的緣份是上輩子積下的,前輩子朝夕相處還不夠我們用,所以天緣湊巧,讓咱們又在這裡遇見。’‘…或許吧!我也這麼想…’再甜膩的話語,一旦心不真,就什麼也不是了。雲星瀾不覺沉悶起來,臉上的笑也變得勉強,旁邊眾人為他的故事加了些什麼眉批,他也沒聽真,只是沉溺於回憶,覺心頭被揪著。
“杏花啊?這可是好兆頭了,想來年星瀾兄必定高中啊!”有人這麼說著。
“怎麼說?”
“忘了哪本書上看來的了,但我倒還記得幾句…那篇是詠杏花的笑爭之太守,記紅杏之尚書,若乃二月新晴,曲江高宴,乍帽以盈頭,遂探花而遊遍可巧有個杏花自薦於星瀾兄,又自名‘倚雲’…有紅杏自來相倚,看樣子星瀾兄明年要高中了。”
“可不是,唐時進士及第賜宴杏園,星瀾兄這番巧遇杏花之,不就暗示著該中進士了麼?咱們該賀上一杯,星瀾兄更該為此浮三大白啊!”四周鬨鬧著,但云星瀾卻覺得自己心裡像是有什麼東西被觸動了…
‘你真的不記得…三年前的事了麼?’含淚的雙眼企盼著,企盼他憶起被他遺忘的過往。
三年前…?雲星瀾回想著,三年前,他寄居雲居寺,而剛才被頌讀出來的句子,他有印象…為什麼有印象呢?是某個午後吧…痴痴望著窗前那株翠綠杏樹的他,忽地懷想著暖花開時,窗前那株杏樹開滿了燦爛紅花的芳姿…
當時,他幻想著自己天會試放榜高中時的得意,突然心血來得了一句,便想做首詩詠一番,可搜索枯腸了半天也沒做成,卻在翻著書找靈時,在書中見到了那幾個句子…
‘呵呵…看樣子我可比李白幸運多了,他是“月既不解飲”我卻有你陪我喝酒…這也是我倆的緣份吧!好,等他我曲江高宴,你也開上滿滿一樹紅花,我必以你簪帽,咱倆再來痛痛快快地喝上一場。那時,你陪我喝的可就是得意盡歡的酒了,哈哈哈…這三年,你可得好好地等著我,為我一展你的絕豔丰姿,讓我持觴詠以謝呦!’似乎,他曾經這麼說過…那時,他因落榜而意興闌珊,陪著他的,是一直以來在他窗前布灑清涼、飄送清芬的杏樹——多少話語都有那株杏樹聽他傾吐…
‘我會接近你,是因為我們之間有緣啊!這不是你說的麼?’是啊…當時,他不就認定他與他有緣了麼?那時他說得出自己跟杏樹有緣的話,可何以後來他卻不信他呢?是他自己忘了…忘了三年前的事。
‘打我一住進來,你就看著我了?’‘不,更久…’‘更久?’那夜,他解不出這個答案,可現在他知道了!明白痴傻的杏花一直在等,等他想起三年前的事,所以他沒有一開始就抖自己的身份,只是靜靜地等著…
雲星瀾猛地起身離席,推開了身邊的人就往門外衝。三年…什麼樣的心可以熬過三年漫長的等待?三輕紅盛綻,卻少個惜的人詠贊,那寂寞可怎麼挨?可他還是等了他三年。這會兒,他解得出小童乍見他時,那眼裡的欣悅是為何了…
而這樣被人心繫著,三年光陰的悠悠念念,他焉能不為之心動?雲星瀾疾奔著,直向雲居寺而去。
含淚的雙眼於他腦海浮現,小童眸底的淚水促急了他的腳步,叫他忍不住怨怪自己對小童的無情懷疑。
若不心真,怎能靜等三年?而心若不真,又哪會出碎心的淚呢?
入夜時分,山門早閉,雲星瀾狂拍著門,寺中和尚慢地來開了門,因為是面孔,便未曾出現攔阻之意,只當他是急於一見寄居寺中的某人。雲星瀾不及跟和尚打招呼,只一晃就跑了進去,叫和尚暗自異怪。
如飛腳步在跨進有著杏樹的院門時轉緩,雲星瀾來到院裡的那株杏樹之下,一如三年前一般地輕撫著樹幹。
“看樣子我可比李白幸運多了,他是‘月既不解飲’,我卻有你陪我喝酒,這也是我倆的緣份!”雲星瀾低沉的聲音在靜夜裡悠悠迴盪,吐記憶起的話語“等他我曲江高宴,你也開上滿滿一樹紅花,我必以你簪帽,咱倆再來痛快地喝上一場。那時,你陪我喝的可就是得意盡歡的酒了,這三年,你可得好好等著我,為我一展你的絕豔丰姿,容我持觴詠以謝呦!”他讓臉頰貼上了樹幹,悉醉人的香氣漫進他的鼻間。
“我記起來了,都記起來了…對不起,我沒有信你,你怪我也是該的…我現在才來找你,會不會太晚了呢?”他沉沉地嘆了口氣“我希望,我現下記起還不算晚…”雲星瀾放目四顧,只見夜風吹拂,晃動了枝葉和他的衣衫,卻不見小童身影…“我中了舉人了,你知道麼?明會試,我有把握一定會中的,到時…你可還願意陪我喝酒?”聲音微微停頓間略顯哽咽“陪我吧!好麼?”抬頭望天,寒星亮著,樹梢頂上搖曳枝葉間緩緩浮現一個小小的身影…雲星瀾不開懷地笑了,帶笑的微潤雙眸裡,有星光映上,像是映星的一汪玄湖。
帶香身軀輕盈地自樹梢飄落,像朵墜地紅香,填了雲星瀾滿懷。
紅畫成微笑,含芬帶芳,雲星瀾不由以自己的雙攫取那抹甜紅,幻就紅杏倚雲的嬌媚旎…
益都朱天門言,有書生僦住京師雲居寺,見小童年十四五,時來往寺中,書生故蕩子,誘與狎,因留共宿。天曉,有客排闥入,書生窘愧,而客若無睹,俄僧茶送入,亦若無睹,書生疑有異,客去,擁而固問之。童曰:“公勿怖!我實杏花之也。”書生駭曰:“子其魅我乎?”童曰與魅不同。山魈厲鬼,依草附木而為祟,是之謂魅;老樹千年,英華內聚,積久而成形,如道家之結聖胎,是之謂。魅為人害,則不為人害也。問花妖多女子,子何獨男,曰杏有雌雄,吾故雄杏也。又問何為而雌伏?曰前緣也。又問人與草木安有緣;慚注良久曰:“非借人氣,不能煉形故也。”書生曰:“然則子魅我耳。”推枕遽起,童亦艴然也。書生懸崖勒馬,可謂大智能矣。其人蓋天門弟子,天門不肯舉其名雲。
清紀曉嵐閱微草堂筆記卷八如是我聞(二)鄉野傳說,在廣大的黃土地上隨風散擴,被風吹亂了結局的故事,誰又知道真正始末?
呵…茶餘飯後的閒談,何須在意?隨人說去消磨光陰唄!
本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