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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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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上山容易,下山也不難。

太陽還沒有下山,他們就已下了山。

山下有條小路,路旁有棵大樹,樹下停著輛大車,趕車的是個小夥子,打著赤膊.搖著草帽蹲在那裡曬太陽。

樹蔭下有風.風吹過來,傳來一陣陣酒香:“是上好的竹葉青。”附近看不見人煙,唯一可能有酒的地方,就是這輛大車。

這小夥子一個人蹲在外面曬太陽,卻把這麼好的酒放在車戶裡吹風乘涼。了喜嘆了口氣,忽然發現這世上有病的人倒是真不少。

鄧定侯看著他,問道:“你想不想喝酒?”丁喜道:“不想。”鄧定侯很意外,道:“為什麼?”丁喜道:“因為我雖然是個強盜,卻還沒有搶過別人的酒喝。”鄧定侯道:“我們可以去買。”丁喜道:“我也很想去買,只可惜我什麼樣的酒鋪都看見過,卻還沒有看見過開在馬車裡的酒鋪。”鄧定侯笑道:“你現在就看見了一個。”丁喜果然看見了。

那趕車的小夥子,忽然站起來,從車後拉起了一面青布酒旗,上面寫著:“上好竹時青,加料滷牛。”若說現在這世上還有什麼事能讓丁喜和鄧定侯高興一點兒,恐怕就只有好酒加牛了。鄧定侯道:“那老烏龜實在很不好對付,我只怕還沒有撕下他的耳朵來,就已先被他撕下了我的耳朵。”丁喜道:“所以你現在就很發愁。”鄧定侯道:“我以我就要去借酒澆愁。”丁喜道:“好主意。”兩個人大步走過去。

“來十斤滷牛,二十斤酒。”

“好。”這小夥子口裡答應著,卻又蹲了下去,開始用草帽扇風。

他們看著他,等了中天,這小子居然連一點站起來的意思都沒有。

丁喜忍不住道:“你的牛和酒自己會走過來?”趕車的小夥子道:“不會。”他連頭都沒有抬,又道:“牛和酒不會走路,可是你們會走路。”丁喜笑了。

小夥子道:“我只賣酒,不賣人.所以…”丁喜道:“所以我們只要是想喝酒,就得自己走過去拿了。”小夥子道:“拿完了之後.再自己走過來付帳。”馬車雖然並不新,門窗上卻掛著很細密的竹簾子,走到車前,酒香更濃。

“這小夥子的人雖然不太怎麼樣,賣的酒倒真是頂好的酒。”

“只要酒好,別的事就全都都可以馬虎一點了。”鄧定侯走過去,往車廂裡一看。

丁喜也怔住。

一個人舒舒服服地坐在車廂裡,手裡拿著一大杯酒,正咧著嘴,看著他們直笑。這個人的嘴表情真多。

這個人赫然竟是“福星高照”歸東景。

車廂裡清涼而寬敞。

丁喜和鄧定侯都已坐下來,就坐在歸東景對面。

歸東景看著他們,一會兒咧著嘴笑,一會兒撇著嘴笑,忽然道:“你們剛才說的老烏龜是誰?”鄧定侯道:‘你猜呢?”歸東景道:“好象就是我。”鄧定侯道:“猜對了。”歸東景道:“你準備撕下我的耳朵?”鄧定侯道:“先打門牙,再撕耳朵。”歸東景嘆了口氣.道:“你們能不能先喝酒吃,再打人撕耳朵?”鄧定侯看著丁喜。

丁喜道:“能。”於是他們就開始喝酒吃,喝得不多.吃得倒真不少。

切好了的三大盤牛轉眼間就一掃而空,歸東景又嘆了口氣道:“你們準備什麼時候動手?”鄧定侯道:“等你先看看這六封信。”六封信拿出來,歸東景只看了一封:“這些信當然不是你親筆寫的。”鄧定侯道:“不是。”歸東景苦笑道:“既然不是你寫的,當然就一定是我寫的。”鄧定侯道:“你承認?”歸東景嘆道:“看來我就算不想承認也不行了。”丁喜道:“誰說不行?”歸東景道:“行?”丁喜道:“你本就不必承認,因為…。.”鄧定侯緊接著道:“因為這六封信,本就不是你寫的。”歸東景自己反而好象很意外,道:“你們怎麼知道不是我寫的?”丁喜道:“餓虎崗上的人不是大強盜,就是小強盜,冤家對頭也不知有多少。”鄧定侯道:“這些人就算要下山去比武決鬥,也絕不該到處招搖,讓大家都知道。”丁喜道:“因為他們就算不怕官府追捕,也應該提防仇家找去,他們的行蹤一向都唯恐別人知道。”鄧定侯道:“可是這一次他們卻招搖得厲害,好像唯恐別人不知道似的。”丁喜道:“你猜他們這是為了什麼?”歸東景道:“我不是聰明的丁喜,我猜不出。”鄧定侯道:“我也不是聰明的丁喜,但我卻也看出了一些苗頭。”歸東景道;“哦?”丁喜道:“他們這麼樣做,好象是故意製造機會。”鄧定侯道:“好讓我們上餓虎崗去拿這六封信。”歸東景道:“你既然知道這六封信不是自己寫的,就一定會懷疑是我了。”鄧定侯道:“於是我就要去打你的門牙,撕你的耳朵。”丁喜道:“於是那個真正的細,就可以拍著手在看笑話了。”歸東景不解道:“餓虎崗上的好漢們,為什麼要替我們的細做這種事情?”丁喜道:“因為這個人既然是你們的細,就一定對他們有利。”歸東景道:“你呢?你不知道這回事?”丁喜笑了笑,道:“聰明的丁喜,也有做糊徐事的時候,這次我好象就做了被人利用的工具。”歸東景也笑了,道:“幸好你並不是真糊塗,也不是假聰明。”鄧定侯道:“所以現在你耳朵還沒有被撕下來,牙齒也還在嘴裡。”歸東景盯著他,忽然問道:“我們是不是多年的朋友?”鄧定侯道:“是。”,歸東景道:“現在我們又是好夥伴?”鄧定侯道:“不錯。”歸東景指著丁喜道:“這小子是不是被我們抓來的那個劫鏢賊?”鄧定侯微笑點頭,歸東景嘆息著,苦笑道:“可是現在看起來,你們反而像是個好朋友,我倒像是被你們抓住了。”丁喜道:“你絕不會像是個小賊。”歸東景道:“哦?”丁再道:“你就算是賊,也一定是個大賊。”歸東景道:“為什麼?”丁喜道:“小賊唯恐別人說他糊塗,所以總是要作出聰明的樣子;大賊唯恐別人知道他聰明,所以總是喜歡裝糊塗,而且總是裝得很象。”歸東景大笑,道:“討人歡喜的丁喜,果然真的討人歡喜。”他大笑著站起來,拍了招丁喜的肩,道:“這輛馬車我送給你,車裡的酒也送給你。”丁喜道:“為什麼給我?”歸東景道:“我喝了酒之後,就喜次送人東西,我也喜歡你。”丁喜道:“你自己呢?”歸東景笑道:“我既然已沒有嫌疑,最好還是趕快溜開,否則就得陪著你傷透腦筋了。”歸東景道:“細既然不是我.也不是老鄧,怎麼能跟餓虎崗串通的?怎麼會知道你們的要求?”他搖著頭,微笑道:“這些問題全部傷腦筋得很,我是個糊塗人.又懶又笨,遇著要傷腦筋去想的事,一向都溜得很快。”他居然真的說溜就溜。

丁喜看著鄧定侯,鄧定侯看著丁喜,兩個人一點法子也沒有。

歸東景跳下馬車,忽又回頭,道:“還有件事我要問你。”丁喜道:“什麼事?”歸東景道:“你們既然已懷疑我是細,怎麼會忽然改變主意的?”丁喜笑了笑,道:“因為我喜歡你的嘴。”歸東景看著他,摸了摸自己的嘴,喃喃道:“這理由好象不錯,我這張嘴也實在很不錯。”只說了這兩句話,他的嘴已改變了四種表情,然後就大笑著揚長而去,卻將一大堆傷腦筋的問題,留給了鄧定侯和丁喜。

鄧定侯嘆了口氣,苦笑道:“這人實在有福氣,有些人好象天生就有福氣,有些人卻好象天生就得隨時傷腦筋的。”丁喜道:“哦?”鄧定侯道:“你剛才既然說出了那些問題,現在我就算想不傷腦筋都不行了。”丁喜同意。

鄧定侯道:“有可能知道我們到餓虎崗來的,除了我們外,只有百里長青、姜新和西門勝。”丁喜道:“不錯。”鄧定侯道:“現在看起來,嫌疑最大的就是西門勝了。”丁喜道:“因為他親耳聽見我們的計劃。”鄧定侯道:“也因為他在九份純利中,只能佔一份。”丁喜道:“可是他們卻已被歸東景派出去走鏢了。”鄧定侯苦笑道:“所以我才傷透腦筋。”丁喜道:“百里長青呢?”鄧定侯道:“兩個月前,他就已啟程回關東了。”丁喜道:“現在有嫌疑的人豈非已只剩下了‘玉豹’姜新?”鄧定侯道:“算來算去,現在的確好象已只剩下他,只可措他已在上躺了六個月.病得連站都站不起來了。”他苦笑著又道:“據說他得是癆,所以姜家上上下下都守口如瓶.不許把這些消息洩。”丁喜怔了一怔,道:“這麼樣說來,有嫌疑的人,豈非連一個都沒有?”鄧定侯嘆道:“所以我更傷腦筋。”丁喜的眼珠轉了轉,忽又笑道:“我教你個法子,你就可以不必傷腦筋了。”鄧定侯神一振,問道:“什麼法子?”丁喜道:“這些問題你既然想不通,為什麼不去問別人?”鄧定侯立刻又洩了氣,喃喃道:“這算是個什麼法子?”丁喜道:“算是個又簡單、又有效的法子。”鄧定侯道:“這些問題,我能去問誰?”丁喜道:“去問‘無孔不入’萬通。”鄧定侯神又一振。

丁喜道:“熊家大院的決戰那麼招搖,一定是他安排的,和你們那細勾結的人,也—定就是他。”鄧定侯道:“至少他總有份。”丁喜道:“所以他就一定會知道那細是誰。”鄧定侯跳起來,拉住丁喜道:“既然如此.我們為什麼還不走?”丁喜卻懶洋洋地躺了下去,微笑道:“莫忘我已是有車階級,為什麼還要走路?”(二)他們趕到熊家大院時,熊九太爺正在他那平坦廣闊、設備完美的練武場上負手漫步。他平生有三件最引以為傲的事,這練武場就是其中之一。

自從他退休之後,的確已在這裡造就過不少英才,使得附近的鄉里子弟,全部變成了身體強壯的青年。

現在他溫柔可愛的子已故去多年,兒女又遠在他方,這練武場幾乎已成為他神上最大的安和寄託。

陽光燦爛,是正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