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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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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殺了華誠。”李欣的話被幹燥的冬風吹散,破碎成一個字一個字的消散在院中人的耳朵裡。

“什麼?你殺了誠兒?你這賤人再說一遍!”被侍衛押著的華夫人原本低下的頭顱瞬間抬起,臉上帶著不可思議的詢問。

李欣被她尖利的聲音擊中,腦中轟的一聲一下子清明起來。

“賤人?”她轉頭看著那個前一刻還折磨著她們母女倆的高高在上的年輕婦人,此刻卻立在那一堆被俘的妾之中,鬢髮散亂,釵環斜墜,鬆垮的華服拖在被眾人踩得黑汙的雪地上,狼狽不堪。

李欣點了點頭,然後用更加響亮卻依然嘶啞的聲音回答她道:“是!我把他殺了。華誠…死了。”華夫人表情一裂,情緒崩潰:“怎麼會!你這賤人在說謊!”她從人群中衝出,被侍衛強行拖住,卻仍然阻止不了她尖刻的怒罵:“你這賤人養的小賤人!你撒謊!誠兒不會死的!不會死的!我要見誠兒,放開我放開我!賤人…”陳文慧怒道:“鄭,你再侮辱欣兒,我…我…”她急得不知道說什麼好。她清楚地知道院中的這些官兵不是她能差遣得了的。

李懷瑾將女往後攬去,對陳平開口問道:“陳副將,這婦人口不擇言,汙言穢語,為何不一劍將她殺了?”李欣之前看到的那個戴著頭盔的男子上前走了幾步,原來他就是百步穿楊的神箭手陳平。李欣見那陳平走到他們近前,眉頭微微皺著,從容地解釋道:“王爺有所不知,範將軍還有些疑問想要親自審問這華錦熹,特地囑咐過屬下要將其與家眷妥當帶回查問的。本來那華誠死了,屬下就極其難辦了,要是…還請王爺海涵!”態度雖然恭敬,說的話卻半點不討好。

李懷瑾聽了,面上平靜無波。

李欣卻見他身體緊繃,雙手在側緊握成拳,顯然是在隱忍怒氣。

陳文慧道:“難道就聽憑她肆意辱罵而不制止嗎?她算個什麼東西,先前對我多番凌辱不算,現在還…”她看著女兒血染的衣裙,雖然不知道華誠如何被其殺死,但是可以想象過程一定艱險萬分。

“陳副將何不帶華夫人去見一下她兒子?”李欣握住母妃的手以示安,又轉身對陳平道:“其實我也不知道那華誠有沒有死,還是讓人帶著她去確認一下,是生是死的也讓她親眼目睹到,我想…”李欣低頭掩去了眼中厲,“她也就安心了!”陳平這次沒有拒絕,原本就是要一間間搜查的。他手一揮,指派了兩個士兵,帶著那華夫人往東廂房走去。

李欣又不動聲地將身形隱到父母身後。她看著院中來來往往搜查的官兵,想的是作為人質能有幾分存活的可能。

“啊啊啊啊啊啊!”女人淒厲的聲音劃破夜空,震落了樹頂一沓厚雪。

東廂房內,華夫人看著兒子慘不忍睹的屍首,神終於崩潰。她瘋了一樣衝上前去摟住那具已經看不出模樣的屍首大聲尖叫哭泣。而帶他進來的兩個士兵也是嚇了一跳,原本覺得行軍打仗的人,見到屍體已不會有覺了。沒想到一進東廂門便瞧見一具皮開綻、面部被利器割劃地只剩一隻眼球能看出來的屍體橫躺在血泊之中。兩人還真沒想到這世上還真有讓他們看了不敢再看的屍體,腳步不由自主往門邊退了退,略帶憐憫地催促道:“看完了吧,夫人…死了死了,肯定死啦!快走吧!”那華夫人哭哭啼啼誠兒誠兒的叫了半,突然頭一抬,對著那兩個士兵大笑起來:“誠兒死了…誠兒死了哈哈哈…”

“怎麼辦?夫人瘋了!”其中一個抬腳便要上前去拉她。

華夫人霍地一聲站起來,她神情不似瘋魔,但眼珠子卻一動不動地盯著那兩個士兵,那幽幽地目光盯得人骨悚然,盯得其中一個士兵腿都要軟了。他哀求道:“夫人,您節哀順便啊,別一直盯著我們了啊,不是我們害的小少爺。”華夫人口中喃喃自語,“我要殺了你…我要為我兒子報仇…”另一個膽子稍微大一點的士兵作勢要上前拉她:“夫人,走啦走啦!”卻被她一把推開,然後跳到一邊,雙目泛紅,面容扭曲的指天大喊道:“皇天后土在上!我鄭願除三魂!散六魄!以血為媒以身為契!詛咒玉昌清王李懷瑾斷子絕孫!詛咒安溪公主李欣受蝕骨焚心之痛!永世不、得、超、生!”華夫人聲音又尖又利,從東廂房傳出來時滿含戾氣,教李欣心裡不由一抖。院子裡的人都被這惡毒的誓言嚇得噤聲不語,陳文慧恨道:“她怎麼敢!怎麼敢!”而陳平聽到這聲音後,臉大變,忙叫了身邊一個士兵道:“快過去看看!決不能讓華夫人…”卻又聽到一聲慘叫,李欣身子一抖,抬頭便見那東廂門口兩個士兵愣愣地跑了出來,其中一個結結巴巴地對陳平道:“陳副將,她…她撞牆,死了…”陳平也是怔了怔,吼道:“不是叫你們看著她的嗎?!”他抬頭又見到清王一家正在自己身側,立刻又沮喪的擺了擺手道:“算了…還好不是華錦熹出事…”陳文慧卻‮腿雙‬一軟,被李懷瑾一把攬住,才沒癱倒在地。她雙目滯滯,不可自信的說道:“菩薩不會聽的,不會的不會的…”李懷瑾見狀言又止,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李欣心如擂鼓,卻仍然強制鎮定。

那兩個士兵走過這一家三口時,表情又是畏懼又是晦氣,加上陳平剛才的一席話,又叫李欣生出一股悶氣。她將頭一仰,大聲道:“父王!欣兒聽說人一出生就有兩位天人左右追隨,男同名,女同生,他們時刻記錄著人的善惡行為和意念,惡積而天殃自至,罪成則地獄斯罰。如此結局,不過是他們罪有應得,與我們何干!”李懷瑾連連點頭:“欣兒說的對!舉頭三尺有神明,本王就不信,行善的沒有好結局,作惡的卻能事事如意!”陳文慧眼睛又亮了,心中打定主意,以後一定要行善積德,為夫君女兒積福!

“王爺所言極是!”那陳平顯然也知道剛才言語不當,忙補救般的讚了一句。他很快恢復了臉:“既然華夫人母子已死,便讓差役找個地方,將其二人好生安葬吧。”李懷瑾顯然不願再提這事,便點頭道:“但憑陳副將安排。”陳平又對著一直靜立在主子身邊不語的太監鍾全道:“那便請鍾全公公麻煩則個,將王爺,王妃好生安置休息,明一早,便隨末將啟程前往鍾落縣。”鍾全對陳平甚為恭謹,連忙應下。

“陳副將!”見陳平要走,陳文慧叫住他問道:“盧嬤嬤…還有陳家老小,還被關在牢中…”鍾全小聲提醒道:“王妃,老爺夫人都已安置好了。盧嬤嬤正在偏廂整理行裝。”陳平回頭,見鍾全回了話,便又告辭而去。這位年輕的副將只覺得諸事還算順利,心裡道:這清王雖然並不如傳言中那般懦弱,卻也抵不過範將軍,應是不足為懼,且又死了兒子。倒是那安溪公主,有些怪異,但是一個女娃…他笑著搖了搖頭,大步往外走去。

陳平沒進過東廂房,沒有見過華誠的慘烈死法,更沒想過一個十二歲就殺過人的公主,會怎樣慢慢地磨礪出堅忍殘酷的心境,慢慢地磨出一把鋒利的刀子對付他。

李懷瑾目送那陳平離去,又環顧四周。士兵們已經將華錦熹跟他的隨行人員全部抓走。院子裡除了幾個巡邏的士兵,只剩下他們一家三口外加一個太監鍾全。

了一口氣,他道:“走吧。”李欣被陳文慧緊緊抓住手,往驛站東邊的院落走去。一路上悽風楚楚,昏黃的燈籠照著前方一小截白慘慘路面。她緊繃地神經雖然暫時鬆懈了下來,但是心緒卻久久不能平靜。雖然那番義正言辭的善惡終有報說的眾人不再將華夫人的毒誓放在嘴上議論紛紛,但是她心中卻一直忐忑不安。

因為她的借屍還魂,就是菩薩才能安排的吧?李欣心中悶悶地,剛剛染過鮮血的手燙的灼人。華誠這個名字,大概會一輩子都刻在她的心中。他是她殺的第一個人,無論何時何地只要李欣閉上眼,都是他那血模糊的屍身。

魂不守舍的李欣被帶到房間,由盧嬤嬤幫著換了乾淨衣裳,又上了些消腫止血的藥,這才坐上飯桌。這期間李欣一直沉默不語。陳文慧心疼她這麼小,卻受了那麼多苦,忙給她夾了些菜:“欣兒,不餓嗎?多吃點。”李欣手中夾著的筷子遲遲落不下去,她看著白米飯上的那塊紅燒,肥膩適中,澆著令人垂涎的紅亮汁,散發著濃郁的香味…李欣哇的一聲乾嘔起來。

盧嬤嬤手足無措:“殿下,這驛站的廚房,食材有限,奴婢只能做出這些…”李欣擺手道:“不是…”陳文慧急了:“欣兒你…怎麼了?什麼不是?”李欣心中翻滾著地厭惡令她難受的眼淚都掉了出來,梗咽道:“母妃!我…再吃不下了…我殺了人,親手一刀刀割下去的…”她上輩子活到十五及笄,一直錦衣玉食,嬌慣萬分。不是沒見過鮮血,周王府被抄,路上具是殘肢斷臂,但是她對此只有恨,卻沒有厭惡。因為那些都是愛著她的人啊!但是,親手殺掉一個人…一個陌生地卻又厭惡的人…李欣眼前又浮現出那具血橫飛,只有一隻眼球凸出瞪著她的屍體…

“欣兒…”李懷瑾看著子又抱著女兒一番痛哭,心中便越發怨憤。如果不是皇兄執意要削藩,如果不是皇兄解了他的兵權,他李懷瑾又怎會落到今天這般悲慘的境地。想到死去的兒子,想到他們一家這幾個月來所受的苦楚…

“鍾全,撿些清淡的素菜給公主留著。”他說。

鍾全應了一聲是。

李懷瑾對李欣溫言道:“既然吃不下,就讓你母妃帶你回房先歇息一會兒吧。飯菜鍾全公公都給你留著呢,什麼時候想吃了就傳。”李欣無力的點了點頭,於是母女倆退下不提。

李懷瑾看著原本就不熱鬧地飯桌一下子空了,想到自己這輩子除了欣兒都不會再有子嗣,心中的恨意越發劇增。他自言自語道:“皇兄,看在你弟弟我受了這麼多苦的份上,希望你能善待欣兒。否則,就算到了陰曹地府,本王也要爬回來找你討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