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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比恩的四季與其他地方的不同,這裡的四季猶如魔法一樣,有時只是短短一月,就能過完四季,有時一人一生只能經歷一個季節。
在經歷了不知多少年的漫長秋季之後,姍姍來遲的雪花終於飄落在湖面上,將湖面凍成了冰塊。
這雪一落,便又不知會下多少年。
靈居住的雪峰山以南有一個小城鎮,四面受群山庇護,在秋季,這裡擁有肥沃的黑土,寬闊而舒緩的河川,還有許多在陽光下明亮得像鏡子的不大湖泊,但是一到了冬季,就只能看到處處的白雪與冰川。好在山峰與城鎮的夾角處有一小塊地方成功躲避了雪花。
布萊茲騎著爹地送給他的小馬,慢悠悠的踱進了森林裡。
森林不大,卻容易路,但是布萊茲對這片森林極其的悉,特別是專屬於這片樹林的氣息,新鮮松針的香氣,溼軟腐葉的泥土芬芳,還有模糊的動物鹿香。
布萊茲鼻子,想著今天又能吃到爹地做的新鮮鹿了。
冬天的鹿都藏了起來,極其難找,爹地曾威脅他說,如果他將這最後的幾隻鹿都獵完了,一整個冬天他都別再想吃到新鮮鹿。
布萊茲不以為意,莫德里恩叔叔說他知道鹿都藏在哪兒,讓他放心。
當他騎著他的小馬回到城鎮時,一群穿得圓滾滾的孩子跑過來攔住他的馬。
“布萊茲!你又去偷鹿!”鼻涕都要凍在臉上的阿力指著他手裡的鹿大聲的喊。那是鐵匠的兒子,一身的蠻力,小臉黑得就像他老爹手裡的鐵鉗,十五歲就比他那老爹還高還壯。
布萊茲從鼻子裡哼了一聲,沒理他,拉了拉韁繩想繞過他們。
一群孩子不依不撓,一個過來摸摸他的馬,一個想來扯他的韁繩,還有幾個想搶他手裡的鹿。
冬天極難找,更何況還是新鮮肥美的鹿。布萊茲暗咒一聲,拉著韁繩讓小馬往後退了幾步。
“把他拉下來!”帶頭較高的一個男孩兒衝著邊上的幾個孩子命令。幾個小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上去,畢竟馬兒再小那也是馬兒,光是噴個響鼻就能嚇倒他們。
布萊茲不屑的哼了一聲,座下的馬兒也晃了晃腦袋,應和著主人。
他夾了下馬肚,馬兒便踱起步來,慢悠悠的從孩子們面前走過去。
肥美的小鹿被布萊茲拎在了手裡,馬兒走一步,小鹿就晃一下,硬生生把孩子們的口水勾了出來。
不知是哪個孩子沒忍住,從腳下捏了雪球砸向布萊茲的馬兒,雪球在馬身上爆開,白花花的糊了一片。馬兒受驚,嘶鳴一聲,前蹄揚起。
布萊茲只有一手控制韁繩,突然而至的情況始料未及,他悶哼一聲,跌進了雪裡,雪花飛揚起來,連睫上都沾了不少。
“你幹什麼!”他沒忍住,高聲斥責。站起身來想起拉住韁繩,馬卻已經跑遠了。
阿力仗著自己人高馬大,伸手就想搶布萊茲手裡的鹿,被布萊茲靈巧的躲開:“鹿是我的,要吃自己去獵。”阿力聞言哼了一聲:“我沒馬。”他說道:“而且我媽媽說了,森林是大家的,森林裡的東西自然也是大家的,你獵來的鹿我們都有份。”他仰高了臉,盛氣凌人的盯著布萊茲,阿力一直看不起布萊茲的瘦瘦小小,先不說那比女孩子還漂亮的臉,就這幾年來他都長得比他爹高了,布萊茲卻還是沒長高多少,反倒是越來越漂亮,也越來越不愛理人。
布萊茲抿緊了,蔚藍的眼中有絲恍惚。
布萊茲知道阿力在指什麼,他沒有媽媽,卻有兩個爸爸,人們都對他們指指點點,一臉他看不懂的表情,但是他知道,那一定不代表什麼好事兒。
其實他是有兩個爸爸,可是另一個卻不是莫德里恩叔叔。
他經常會在晚上做夢,夢中,總有一個一身黑的男人,沉默寡言,嚴肅苛刻,陰陰沉沉。可是布萊茲卻覺得,他非常非常的喜歡他,他能記得夜晚他躺在那人的身邊,即使將涼涼的手腳貼在那人的身上那人也不會說什麼,有時還會用有些僵硬的動作拍拍他,輕聲哄他睡覺。
又有些時候,他會夢到一個房間,溫暖乾燥的壁爐,奇幻美妙的蠟燭,還有令人垂涎滴的食物香氣。他正睡在那人的腿上,爹地就在一旁,眼中是一片輕軟的幸福,金髮彷彿會發光一樣閃耀著淺芒。
布萊茲知道這是他小時候的記憶,爹地說,小時候他除了吃就是睡,像是小豬一樣。而布萊茲也對小時候沒有多少記憶,但是每每沉睡到夢中,他總能夢起那些溫暖無比的畫面。
他知道那是他的大爹地,另一個世界的人。
有時候,他總是忍不住想去問問爹地,大爹地在哪兒,可是每次他都忍住了。
爹地過的並不開心,這幾年在阿比恩,爹地雖然每都溫和的笑著,但是隻要沒人注意,爹地的笑就不見了,而且常常發呆,盯著一個地方能看上個半天。而莫德里恩叔叔也總是站在爹地看不到的角落,一站就是大半天,什麼也不做,手鬆松的握著劍柄靠在牆上,不知道在想什麼。
爹地一次也沒有提起過大爹地。布萊茲雖然好奇而想念,卻也知道不去問。
他只能強迫自己一遍又一遍的回憶著夢境中的內容,可是這太難了,本來就是模糊不清的夢境,他能記住的,也只是夢境中的覺而已。時間猶如水炬一般,漸漸走了讓他所有讓他溫暖的覺。即使是他發誓怎麼也不能忘掉的內容。如今的夢中,那些美好的覺只剩下灰濛濛的幻影,宛如一塊乾巴巴的幕布。
阿力莫名其妙的看著莫名其妙發起呆來的布萊茲,他朝著一旁的兩個孩子使眼,讓他們跟他一起去搶那鹿,倆孩子點了頭,輕手輕腳的靠近了布萊茲。
布萊茲還未反應過來,手中的鹿便被搶走了,他甚至被阿力狠狠推了一把,跌在了雪裡。
“還給我!”布萊茲大聲的吼著,可已經搶到了鹿的孩子哪裡還聽得進他的話,阿力將小鹿扛在了肩上,大跨步得往前跑著,腳下半米厚的雪對他來說就好像只是軟一點的平地而已。他呼哧呼哧哼著氣,半會兒功夫就跑了老遠。
布萊茲咬牙,踉蹌得從雪地裡爬起來,趕忙往前追。
其實他有更好的方法對付他們,只要握住他們的脖子,微微用力,他們的脖頸就會在他的手中的斷裂,而他會覺得輕鬆得只是捏碎了一片枯葉,就像他對那頭小鹿做的一樣。可是他如果真的那麼做了,他和爹地就會遭到這裡人的懼怕與憎恨,這樣他們就不得不離開這裡,畢竟你不能捏碎他們每個人的脖子。
唯一的方法就是與他們少接觸,而少接觸並不代表示弱,布萊茲輕輕鬆鬆就追上了阿力,攔住了阿力的去路。
“把鹿還給我!”他伸了手,冷冷的看著阿力。
阿力把鹿遞給了身後的兩個孩子,自己擼起了臃腫的袖子:“跑得還快,既然這樣還騎著馬乾什麼?好讓自己看起來高一點?”他嘲笑著布萊茲的身高,與孩子們一起鬨笑。
布萊茲漲紅了臉,他不能動手,因為即便他再怎麼控制力道,都不是阿力這個滿身肥的孩子能承受的起的。而身高是他的痛腳,因為他並不是人類,所有他的壽命比人類長了不知多少倍,天知道他要維持這樣的身高多少年。他往前踏了一步:“把鹿還給我!”阿力卻裝得眼前沒有人,左顧右盼:“喲,誰在說話,難道是隱形的小靈。”他說完,孩子們又一陣鬨笑。
布萊茲咬緊了牙,伸手就去搶鹿。卻被大力搶先了去,把鹿高高的舉了起來,讓布萊茲夠不著。
布萊茲既想要鹿,又不想像個小丑一樣在他們面前跳來跳去,他只得漲紅了臉,伸手去推阿力,誰想到個子小手也短,被阿力搶先一步推了一把,跌在了雪地裡。
他的臉埋在雪裡,有一陣子他眼前一黑沒法呼,再接著就是被雪花涼得渾身打顫,他掙扎著爬了起來,望著阿力的眼中閃過絲冷光。
阿力正捧著肚子哈哈大笑,可是突然,一道銀的光打在了他身上,他笑不出來了,臉發黑發青,滿臉皺了起來像是要吐了一樣。緊接著,一條黏糊糊,巨大的鼻涕蟲從他嘴巴里竄出來,他痛苦的嘔吐著,粘連著他的嘴巴,噁心得他直叫喚,但是不止一條鼻涕蟲,一條又一條的鼻涕蟲從他嘴裡竄出來,這下他只能捧著肚子不停的吐。
一旁的孩子們都嚇壞了,不知所措的站著。
布萊茲被逗得哈哈大笑,他忙轉頭搜索著那條銀光的來源,然後他突然看到了,白茫茫雪地裡,站著一個人。
一身陰沉的黑,惟獨那張臉,蒼白得好似白琉璃。
布萊茲心裡重重一跳,愣愣的望著那人。
那人正慢悠悠的走過來,步子沉穩而優雅,黑袍如捲雲一般從身後揚起。
他手中握著一通體漆黑的木,點點熒光在頂端不斷閃現。
待他走進了,布萊茲才看到那人的眼睛,那是一種比黑夜更深的顏,即使滿地冰白的雪花,也絲毫映不進分毫,而那神情,陰沉得叫人害怕。
孩子們看了那人的眼睛一眼就不敢再看,含著眼淚連鹿都不要了,趕緊跑著步回家,阿力更是懼怕,捧著肚子連滾帶爬的逃了。
不知道為什麼,布萊茲卻絲毫不覺得害怕,反而心跳得厲害,熱得他手心出汗。
那人走進了他,用比絲絨更柔滑些的聲音喊了他的名字:“布萊茲。”幾乎是立刻,布萊茲就撲到了他的懷裡,而這些,完全是布萊茲下意識的反應,要知道,他本就對這張臉沒有印象。
只是他已經這麼做了,撲在那人乾燥溫暖的懷裡,悉一波又一波的跑出來,他控制不住自己,輕喊了一聲:“大爹地…”可惜他的聲音被馬兒的嘶鳴聲改過去了。
他回頭看去,看到他的小馬被爹地牽在了手裡,而爹地滿臉都是不可置信。
他又回頭看向大爹地,卻發現大爹地連白雪都映不進的眼裡,滿是爹地的身影。那黑沉沉的眼幾乎都被染成了暗金,而那些閃爍的暗金正在緩慢的融化,變得比水更柔和,比黑夜更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