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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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傳來長吆:“始皇帝陛下駕到…”他騎著黑馬,來到窯前,冷眼看著被扔進爐中的燃料。
丞相李斯俯前下跪:“陛下,連月來,臣等已遵旨將史官及黔首所藏之冊籍,包括詩書及諸子百家語錄,—一焚燬。三代之事,不足為法。有膽敢評議者,亦處死暴屍滅族。
他滿意了:“晤,統一大業,乃大勢所趨。
一眾目睹焚書烈焰把千古文化噬,灰飛煙滅,只默默低頭工作。
司爐的老人,頭垂得更低,無限惋惜。他只能把俑像一排排地推進窯內,鼓風加炭。
扔書的人更落力了。
始皇帝問道:“朕聞得陶俑燒製,未符理想,不知原因何在?
“敬稟陛下,”老人恭順地答道:“吾等當悉力以赴,以求陵寢大軍燒製完美。此支征戰殺代之兵馬,必雄立守陵,‘事死如事生’,請陛下稍…”始皇帝一聽“死”字,臉陡然一變。
死?
即使威武驕橫、雄霸天下的君主,也會老,也會死。無限恐懼襲上心頭。年事漸高,心事重重,一聽此言,他然大怒,臉上的肌微顫,不容分說:“住口!推出去‘坑’了!”司爐老人在驚愕中,已被逮走。
“從今以後,不準在朕跟前,提一‘死’字!否則嫋首斬活埋,夷其三族!”無辜的窯工,顫抖伏倒領命。
始皇帝大喝一聲,下令:“出窯!”窯工以銅錘、銅稈開窯。窯門乍開,爐膛發出轟然巨響,俑像全被炸碎。
火光及碎片四下進濺。
信的始皇帝,只覺不祥,一怒而去,頭也不回。
萬籟寂然。
咸陽宮內,蒙天放侍衛著,御醫正為始皇帝檢視背心上的箭傷,那個傷口,是個模糊的血窟窿。在敷葯的時候,他到一陣劇烈的急病,他眉也不皺,只大口地喝酒。他心裡明白,如今,一切的傷痛,他還可以從容地熬住,但以後,當他老了、衰弱了,他就不堪一擊。
彬在庭前的方土三人,還告訴他巨窯的秘密:“敬稟陛下,巨窯須以女子血祭。血祭者須泰然無懼,視死如歸,含笑投身烈焰,熔成一體,如此方可動神魂,各方氣匯聚,助陛下以竟全功。
“血祭者如何得之?
“可遇不可求。
始皇帝有點欷噓:“天下男兒盡皆貪生怕死,豈有視死如歸之女?”半晌,轉向眾方士追問:“你等呈獻之數十顆丹葯,不知葯效如何?有否一試?
方士都答:“此乃煉十年方成之丹葯,只供陛下享用,臣等豈敢輕試?
其中一位,猶侃侃陳述:“丹葯乃以硫磺、白石英、紫石英、石鐘。赤石脂、水銀、火硝、硃砂、雄黃、食鹽、皂礬、砒霜等煉製。服後不食五穀,風飲,乘雲氣,御飛龍,遊乎四海,長生不老!
始皇帝喜:“長生不老?長生不老!
正張口服,又遲疑不決。他陰沉地掃視三人。
“若月中有毒,豈非一命嗚呼?
在他沉之際,目光與蒙天放接觸,望定他:“天放,你意下如何?
蒙天放三思之後,晉言:“長生與鬼神之說,虛無縹緲,臣只覺…”
“直說無妨。”
“…只覺有點荒唐。”他稍頓,不知應否繼續。
始皇帝一聽,斥責:“天放,你膽敢在朕跟前放此厥詞?
蒙天放知批其逆鱗,忙下跪請罪:“請恕臣無禮,臣乃一片忠心。”他他曾捨命護駕,又愛其身手,但沒稍心意,只佯怒:“你叫朕如何相信?
蒙天放一念,便請纓:“臣願為陛下試葯。
這郎中令手下的將士一聽,都望向他。若丹中有毒,豈非…
始皇帝行近一眾之前,巡視挑選,信手一指二十人。被點中者,毫無異議,只站前下跪。蒙天放見二十人中,自己未曾入選,愕然抬頭。
始皇帝道:“天放且留於朕左右,不必試葯。”他以自己肯盡忠報主,竟不蒙恩賜,有點失望。
二十人各服丹葯一顆,人口苦辣熾熱,骨碌而下。方士們緊張莫名。始皇帝目如灼,觀其葯效反應。
良久,生死未卜。
忽聞其中一聲慘叫。
未見,二三人捧腹,輾轉、發冷、發熱,汗浹背,痛苦萬狀,—一相繼昏倒。
御醫上前探其鼻息,發覺全皆閉氣。
始皇帝驚怖之餘,龍顏大怒,只下令:“將一眾將士以泥封為俑像,立於陵前,生世守護。”方士們面無人。只見始皇帝忽視,如虎狼之回顧。
蒸氣氛憊的煉丹房中,丹爐火盛,外封鹽泥的丹罐在火中不動聲,聚合於此的七名方士,有的正凝神將鍋置於丹爐上進行結胎,有的將砒霜和硝在白上細研。不管在做什麼,都心神不屬。
才一陣,後宮人聲鼎沸,夾雜三位方士哀哭:“陛下饒命!陛下饒命!”卓生嚇得被火所灼,連忙縮手:“他們三人因丹葯失靈,難逃一死!”大家開始擔憂了,竊竊私語:“丹葯一未曾煉成,一不必面臨大限!”
“此暴君若長生不老,定是天下黎民之禍。”
“誰是丹葯遲遲未成,亦只能苟活一時半價…”姜生過來向一個老者焦灼問計:“徐生,你看該如何是好?”白髮、白鬚的徐福,原來正專注地盯著他眼前的熊熊爐火和上面的鼎,他把手中研成細米的金粉傾入,葯起了點變化,轉為氣態飛昇。
兩旁白的眉,如人字輕垂在他眼角。他一皺眉,那白便抖一抖。
金丹接近完成了。雖是各司各法,但,丹葯還是自己的好。他耳畔盡是各人的憂慮,不是不明白身陷困境,進退兩難。他若有所思,如一座石碑。
“徐福…”徐福只隨手把袖子一揚,示意他們不要打擾。然後繼續沉思。
方士們一見這下動作,竟然趕忙把自家心煉製的丹葯,爭相傾倒,隨下水道,去無蹤。毀屍滅跡,不留痕跡,以圖苟活一陣。
徐福回過頭來,問:“你們幹什麼?
“我們都‘悟’了!”方士恭敬地答道。只不過是陰差陽錯的一念吧。
徐福心中另有盤算,也就不理,繼續沉思去。
由煉丹房隨下水道而出的各式丹葯,奼紫嫣紅亮黑,悉數溶於水中,匯一處。
水往外,往東。
終於天亮了。
徐福盼得一線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