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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湖水倒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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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這人霸道無匹的一掌懾服,原本熱鬧的孔明酒樓突然變得一片肅靜,喝酒勸菜的,際應酬的,高談闊論的,甚至連底樓,敲著醒木,正把一段“諸葛亮含淚斬馬謖”講在興頭上的說書人都住了口。

一個清亮尖細的聲音很快從樓下飄了上來,道:“洪幫主,我知道你的鐵砂掌很厲害,可也不用拿桌子出氣啊?

來這裡之前,總舵主對我千叮萬囑,一定要把這一句話帶到,現在你和你的兄弟都親耳聽過了,我的使命也算完成了一半,至於你們答不答應,反正還有一晚上的工夫,可以慢慢考慮。”山莊眾人停住吃喝,豎起耳朵注意下面的動靜。似乎能聽得見那洪幫主呼呼的息聲,靜了片刻,那重的嗓子說道:“長江上的生意我們沒有興趣,鄱陽幫一向只在鄱陽湖裡討生活,鹹菜淡飯,不想招惹別人,也不想被別人招惹!”那尖細的聲音嘿嘿冷笑幾聲,一字一頓地說道:“我如果硬要招惹呢?”

“嗆啷”、“嗆啷”兵器離刀鞘的聲音響成一片,樓下一定雪光如銀,殺氣沖天。

那個聰明的掌櫃腦門子上急出一層熱汗,跑上樓來向客人陪著笑臉,口中不住聲地道歉,卻不知被哪個“莽張飛”似的人推了一下,哀叫著滾下樓去。

方學漸心中暗暗稱快,最好那個小白臉被人砍成十七、八段,丟進贛江裡餵了魚蝦,世界就此美妙、清淨許多,面上卻不絲毫喜,見大家一副屏氣凝神的緊張樣子,端起酒杯,揚了揚道:“大家愣著幹什麼,來來來,喝酒吃菜。”山莊眾人這才稍稍放鬆下來,伸筷夾了些面前的菜餚,放入口中慢慢嘴嚼,兩隻耳朵卻筆直豎立,傾聽樓下的動靜。

只聽那洪幫主咬牙切齒地說道:“‘十二連環塢’最近好大的名聲,可是鄱陽幫七十五個弟兄,也不是好欺負的,狗急了還會跳牆,何況是人。”

“洪幫主不要妄自菲薄嘛,好好的人不錯,幹嘛要去做狗?何況還要這許多兄弟陪你一起做狗,不是太可惜了?”一個嗓子亮的漢子突然說道:“你的熊,咱們洪幫主橫行鄱陽湖的時候,你這兔子哥還不知道在哪個地方蹲點吃呢,要鄱陽幫加入鳥的‘十二連環塢’,先問問我光頭老六手裡的這把刀!”呼的一聲,鋼刀斜斜砍出,勢勁力猛,看來也是在上面下過一番苦功的。方學漸微閉雙目,誇張地嘴嚼口中的“素炒鱔絲”緩緩點頭道:“好,不錯,不錯。”不知是在稱讚菜餚的美味,還是在稱讚那人的功夫。

“啊…”那自稱“光頭老六”之人突然長聲慘呼,鋼刀“嗆啷”落地。

然後是屍體直直摜倒的聲音。霎時之間,整座酒樓鴉雀無聲。暮漸濃,江上的漁歌好像一下子變得飄渺起來,讓人難以捉摸。

清冷的江風裹著黃昏最後的一絲嫵媚從窗口送進來,爬上初荷柔軟油亮的鬢髮,瑟瑟抖動,惹人憐惜。方學漸夾了一隻“辣子雞丁”給她,湊過去輕聲道:“山雨來風滿樓啊。”初荷的睫輕輕一顫,面上微有紅暈,轉過頭來好奇地看了他一眼。死一樣的寂靜沒有保持多久,樓下突然響起一聲海嘯似的呼喝,桌子掀翻,椅子推倒,碗碟相撞,幾十把鋼刀一齊上前,白光閃耀“叮噹、乒乒”之聲大作。

整座酒樓好像風雨中的一葉孤舟,劇烈地搖晃顫抖,樓下廝殺的烈程度可想而知。在兵器相撞,火星飛濺中夾雜著一聲聲淒厲的哀號和憤怒的叫罵,鮮血“嗤嗤”地飛揚,斷肢殘體四下亂滾,聽來讓人骨悚然。

三樓的其餘客人臉早已嚇得白紙一樣,坐在凳子上戰戰兢兢,不敢挪動半步。方學漸多歷生死,此時也不免有些心旌搖曳,探頭出去,幾下驚呼響起。

只見一條白人影從二樓的窗口橫飛出來,手中一把三尺長劍裹著一團雍容而清冽的光華,宛如綻放出水的芙蓉,想來是什麼名劍利器。

那白衣少年揮劍打落一枚過來的透骨釘,哈哈一笑,道:“洪幫主,你還有一夜的工夫,做人做狗,可千萬要想清楚了。”曼妙的身姿在空中一個優雅的轉折,穩穩落地,幾下起伏,躍上扁舟,在“咿乃”聲中漸漸飄遠,融入沉沉暮,山水一,再也望不見了,聞著新鮮的血腥氣,聽著痛苦的呻聲,想著缺胳膊少大腿的樣子,酒菜再好,大家也無法下嚥。

何況官府馬上就會過來盤問,應付起來十分麻煩。下樓的時候,山莊眾人都沒有向二樓多看一眼,惟恐被他們找上,無緣無故地成了出氣筒。

回去客棧安歇,閔總管怕大家沒有吃飽,特意請客棧夥計去九江城西蔣幹街的“滋味美”小吃專賣店,買來了蟹包子、翡翠燒麥、棗泥鍋餅和綠豆印糕等七、八種緻糕點,給眾人宵夜。

四個馬伕被派出去打探消息,餘人在方學漸的房中邊吃邊談,呆了一個多時辰,都猜不透那個白衣少年是什麼來歷。解明道以前做的是朝廷武官,領兵與倭寇、盜匪作戰,對江湖幫會不是太悉。

雖然倭寇、盜匪中很多都是綠林好漢。龍嘯天失蹤以後,老麻就很少在江湖上跑東跑西,娶了翠花之後夜夜勞,更是邁不動腿。他只知道長江一帶以前有個“五星盟”卻從沒聽說過有個“十二連環塢”想來定是近幾年才崛起江湖的新組織。

能一舉網羅十二個幫會,這個“十二連環塢”的總舵主當非一般人物。四個馬伕不久回來,稟告的消息沒有什麼新鮮出奇,眾人又議論不出什麼結果,便紛紛起身告辭,回房休息。

方學漸關了房門,在大小老婆的服侍下,洗面漱口燙腳,倚紅偎翠,溫情香濃,上之後自然少不了又是一場雲雨好戲。

方學漸年紀輕輕,正是慾和力比較旺盛的時候,兼之丹田中真氣充沛,平時又注意飲食的質量,所謂“藥補不如食補”一經常蠢蠢動,在窄小溼熱的花房中接連軟硬三、四回,還能高高昂起,對付兩個青澀羞赧的雛兒老婆,自然暢所言、遊刃有餘。

第二天一早,閔總管便出去聯繫渡船,天亮出發,上三竿才回來。付過住宿費用,眾人相擁出門,馬車馳過熱鬧的大街,不多時便到了贛江口,一艘長五丈、寬十尺的中等帆船停在那裡。

一個瘦的中年漢子了上來,面容黧黑,背脊微駝,顯然是過慣水上生活的。眾人料想他定是船主,閔總管一經介紹,原來姓沐。大家嘻嘻哈哈,對著他笑,心道:姓沐的做這份水上買賣,也算名副其實、童叟無欺。

眾人忙碌一陣,把馬匹和馬車下到船上,一切妥當,起錨開船。先從贛江口入鄱陽湖,再曲折繞過成犄角形的湖口,北渡長江。

這一路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約莫六十里地。行船比陸地跑馬要緩慢了許多,又不能順風順水,只這一段路,便要行兩個多時辰。

這天刮的是西風,進入鄱陽湖後,船行向北,只得收起了風帆,改用人工划槳,噼裡啪啦的,十幾木槳此起彼落,打得湖上水花亂飛,船身沉重,速度還是漸漸慢了下來。

方學漸攜著大小老婆的手,鑽出狹小氣悶的船艙,走上甲板,閔總管、解明道和小素早就站在船頭,見他們出來,招呼一聲,這一帶湖面開闊,隱隱沙汀,飛起幾行鷗鷺。悠悠青浦,撐回數只漁舟。鄱陽湖碧波萬頃,水天相連,渺無邊際,驕陽當空斜照,湖上浮光躍金,飛鳥迴翔,美景天成,讓人戀讚歎。

船行數里,湖面突然變窄,湖水愈來愈深,十幾丈寬的河道,兩岸都是犬牙錯的怪石,黑黢黢地自上而下,壓緊著水,從下面穿過去的時候,半空中的石牙好像隨時都會猛地壓下來,看得人驚心動魄,原來是到了西鄱陽湖的“葫蘆頸”在“葫蘆頸”的深處,離湖口不遠,碧波之中突然聳起一座小石島,名為大孤山(亦稱大姑山),與長江又一石島…小孤山遙遙相對,唐人顧況遊歷此地時曾寫下“大孤山遠小孤山,月照庭歸客船”的詩句。

大船進入“葫蘆頸”不多時便望見了饅頭似的大姑山,倒映水中,蒼翠滴。方學漸正在拿那圓鼓鼓的山峰與初荷前的大白兔作比較,忽聽前面遠遠地“砰”地一響,像打了一個悶雷相似。

不多時便從山後轉出兩條船來,一前一後,筆直地向自己的坐船駛來,前面那艘船桅杆折斷,船身傾斜,一股股濃煙從後艙中冒出,好像在勉強支撐,隨時可能傾覆一般。

沐老闆在船尾掌舵,看見這等情形,急忙轉舵,避開來船。

“砰”地又是一聲巨響,這次聽得十分真切。

原來是後面的船在開炮。兩船相距不過十丈,炮彈輕易擊中前面的大船,中艙突然竄起一團耀眼的火光,船身破了一個大,湖水倒灌而入,船上的眾水手大聲呼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