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老麻失了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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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堂中一片肅靜,山莊眾人擔心方學漸的安危,紛紛離開座位,圍了上來。方學漸背脊上出了層冷汗,腳下悄悄移步,嘴哆嗦,打個了哈哈道:“五位大爺趕的正好時候,天氣好,地方好,時辰也好,這客棧裡的‘砂缽板栗雞’更好,各位可千萬不要錯過啊。”老麻跑過來把他拉開,目光只在那五張蒙著黃巾的臉上打轉,一臉肅然,嘴巴湊到方學漸的耳
上,小聲說道:“莊主,這些人來得有些蹊蹺,我們身有要事,就不要多惹是非了。”方學漸笑笑,點了點頭,又退開了兩步,把走上來的初荷和小昭護在自己身後,問道:“麻叔,你看這些人是什麼來頭?”老麻遲疑了一下,又苦笑著搖了搖頭。
“想不到以豪俠仁義著稱的‘關東五俠’,居然也學會攀附權貴,為了一點臭錢,甘願為臣趙文華賣命,想不到啊想不到。”那壯漢解下
間的佩刀,放到桌上“嘣”的一聲,拉開了木
子,仰起脖子把一瓶“獼猴果子酒”往嘴裡倒去。
從天亮至今,他除了在龍虎山的天師府裡喝過一杯茶,粒米沒有下過肚子,飢腸轆轆,早餓得前貼後背了,敵人如此強悍,沒有足夠的力氣怎生打架?而用最短的時間補充體力,最好的東西自然是酒。
“嗆”五把白雪一般的長刀同時出鞘,人影晃動,幽暗的房中突然亮起了五道匹練似的白光,縱橫錯,分五個方位將那個壯漢裹在其中。
“叮噹、叮噹”刀鋒相的聲音急遽響起,清脆得猶如風中的鈴聲。
“好快的刀!”方學漸暗讚一聲,如此短的時間內,拔刀出鞘,還要看準不同的方位,擋住五人快如疾風的進攻,難度之大可想而知。那壯漢已站了起來,掌中的鋼刀是那種毫不起眼的銀灰,刀尖朝下,橫握在手,幾顆破碎的紅
體正從刀刃上慢慢滑下來。
那小女孩縮在桌邊,瘦弱的身子輕輕顫抖,一雙恐懼的眼睛張得大大的,盯著面前一動不動的五個陌生人,眼神悽楚之極,隱隱有淚光在裡面打轉,蒼白的小臉上沒有一絲血,一排細小的牙齒咬住下
,硬是不發出半點聲音。初荷推了下方學漸的肩膀,輕聲道:“相公,那小女孩好可憐。”方學漸“嗯”了一聲,握緊手中的木塊,心中打定主意,必要的時候就把它投擲出去,或許就能救人一命。天邊的晚霞只殘存了幾分淡紅的羞澀,像新嫁娘化妝後的面孔,又像幾灘沖淡了的血跡。
暮靄沉沉,六個人定定地站在那裡,如六尊泥塑木雕。眾人屏氣凝神,連大氣都不敢透出一口,大堂中寂靜得甚至能聽見滴水的聲音。
“滴答”一聲“滴答”又一聲,清晰入耳,方學漸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問題,老是聽見一些莫名其妙的聲音。他歪過腦袋想讓小昭幫助掏一下耳朵,耳中又聽見“嗆啷”的一響,轉眼望去。
只見一把鋼刀砸在堅硬的青石板上,刀刃落地,彈跳了幾下後終於寂然不動了,方學漸抬起頭,最左邊的那個殺手突然直地倒了下來,臉蛋正中一道細小的紅線慢慢變得清楚,殷紅的血
越滲越多,黃巾一分為二,兩隻眼睛瞪得大大的,整張面孔很快被一層粘稠的赤紅所掩沒。
大堂中幾個膽小的客人嚇得驚叫了起來,方學漸心中一愣,暗怪自己眼神不好,剛才居然沒看清那壯漢砍出了幾刀。
驚叫聲中,雪亮的刀光再度亮起,如一排排洶湧的花在那壯漢的周身澎湃
盪。清脆的“叮噹”之聲不絕於耳,密如炒豆,急如暴雨,只一眨眼的工夫就響了數十次。
皎潔的刀光翻滾飛舞,猩紅的血四下迸濺,如一串串
花上的墨
泡沫,夾帶著一聲聲痛苦的悶哼,飛上眾人的衣服、面孔和頭髮。
“砰、砰、砰、砰”蛟龍一般的刀光驟然消失,來的快去的也快,一剎那間,寂靜的廳堂變得更加黯淡,壯漢坐回了長凳上,四個殺手分立四方,扭曲的身子在地上凝固片刻,然後一齊朝後翻倒開來。鮮活的血從傷口汩汩而出,腥臭撲鼻,染黑了一地。
從門口望出去,遠處的天空已經從青蒼變成了濃重的鉛灰
,暮靄像一大塊朦朧的墨跡,慢慢地抹在上面,漸漸模糊了眼前顏
鮮麗的山水人物,幾顆寒星無力地掛在天際,閃動的銀光彷彿微弱的嘆息。
“解叔叔,解叔叔,好多血,你怎麼了?”那個小女孩哭叫的聲音在大堂中飄蕩開來,打破了沉悶的寂靜。方學漸急忙跳將上去,只見那壯漢面孔扭曲,臉上都是豆大的汗珠,牙關緊咬,顯然忍受著極大的痛苦。
他眼光一轉,才發現他的後背上割破了一道傷口,鮮血涔涔,打溼了一大片衣襟。山莊眾人圍攏上來,閔總管撕開壯漢背上的衣服,一道血淋淋的傷口赫然在目,幾有八寸多長,深可見骨,幾個女子呀的驚叫出聲。
一直縮在櫃檯裡的老闆點亮了一盞油燈,客棧夥計和幾個膽子大的也圍攏上來,膽子小的則偷偷從門口溜了出去,這裡出了人命,官府上門盤問可不是一回好事。
有個生多嘴的伸長了脖子朝裡探看,問道:“死了沒有?這傢伙真厲害,以一當五,居然…”人群中一聲獅子般的吼叫把這人後半部分的評語嚇了回去,原來閔總管替那壯漢止住血,從懷中掏出了金創傷藥,敷在他的傷口。
傷口肌膚一遇到藥粉,如火燒一般,難怪會大叫出聲。方學漸見他面蠟黃,受傷顯然不輕,又帶著一個小女孩,想要逃跑恐怕萬難,一旦被官府抓了去,有錢打點還好,沒銀兩沒勢力的只怕比直接死了還要難過,他心中多少敬重這人是條漢子。
雖然是條倔驢子似的漢子,有心救他一命。向老麻做了一個手勢,兩人擠出人群,方學漸走到門口,指著地下的五具屍體,道:“麻叔,這些人真是什麼‘關東五俠’麼?”老麻看了那些屍體一眼,目光轉回來,頓一頓道:“看上去有點像,我只見過他們一次,而且還是在五年前,腦子裡的樣貌有些模糊了,‘關東五俠’家資豐厚,開著老大一個馬場,不會淪落到做殺手這個份上吧。”方學漸點了點頭,笑了笑道:“這倒未必,那漢子不是說他們生豪俠仁義嗎?
做大俠的整天要接濟別人,這個一千,那個八百,還不能皺一下眉頭,須打腫臉充胖子,打落牙齒和血。家資萬分豐厚也經不起幾年的折騰,這五個大俠居然活了五年多還沒有餓死,也算奇蹟一件。他們的馬是不是賣得比其它馬場便宜些?”老麻的面上顯出奇異之
,道:“莊主在關東住過?他們的情況倒知道得清楚。‘關東五俠’的馬不但賣得比其它馬場便宜些,貨
也比其它馬場好些。”心中暗暗驚懼,這上司這麼
明,自己從每匹馬的進價上虛報了一兩五錢銀子的虛頭,不知道他曉得不?
方學漸哈哈一笑,道:“這有什麼難猜的,他們自命清明仁義,自然不能在生意上太過苛刻,盤剝高利。
大俠不是順便什麼人都能當得的,種田織布的農民不行,街頭賣藝的不行,專門佔他人便宜的生意人不行,打家劫舍的綠林好漢不成,保鏢護私的不行,只有那些家資比較殷實,整天遊手好閒沒事幹,想著去幫別人卻時常幫倒忙的人才有做大俠的潛質。”
“這五個大俠的祖宗肯定比較能幹,積累了不少家財供他們揮霍,折騰一空後又不能長期餓肚皮,走投無路之下只得學起了當年的荊軻,投靠一個有錢的主子替人賣命,趙文華請得起他們,顯然是個大大的貪官,幸好那燕太子丹也不是什麼好鳥,大家半斤八兩,做荊軻倒也不辱沒他們大俠的名頭,只是,麻叔,這個秦始皇我們該不該救?我想聽聽你的意見。”老麻暗吁了口氣,心想你說了這麼多,原來是問我要不要救這個漢子,這個人命關天的黑鍋我可背不起,沉片刻道:“這種事情我以前沒碰見過,莊主年少有為,拿的主意一定是高的,老麻只要跟在您後面辦事就行了。”不動聲
地把皮球踢了回去。方學漸眯起眼睛看著他一副畢恭畢敬的模樣,恨不得踢他一腳,笑道:“閔總管出手替他治了傷,我們再想置身事外恐怕難度不小。
這樣吧,好人做到底,救他一命。這裡出了五條人命,官府不久便會來拿人,我們今晚便不在這裡歇了。
往前趕一段路,出了貴溪縣的管轄地界便能緩上一緩了,麻叔,你去通知大家收拾一下,儘快離開這裡,還有,把吃剩的酒菜打包,這兩人看上去餓了好幾天了。”一招“幹坤大挪移”把皮球輕輕踢給了閔總管。一番忙亂,山莊眾人回房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幾個男僕七手八腳地把那壯漢抬上馬車,老麻失了座位,只得騎著那人的駿馬在前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