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半分耽誤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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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風拂面,鼻中突然聞到一股淡淡的桂花香氣,也不知是從岸上飄來,還是龍紅靈身上的芬芳?兩人在昨下船之處上岸,龍紅靈狠狠地誇獎了艄公一番,末了要他呆在原地等他們回來。
陳小四一臉的憨厚老實,把板寸頭點得如雞啄米一般,恭恭敬敬地送他們上馬,跑遠。至於轉身之後,他把龍紅靈的十八代母系尊長了三遍還是四遍,那只有天知,地知,他知了。
在樹林中換好裝束,兩人貓飛奔,小心奕奕地跳過小河,翻上圍牆,只見院中景物依舊,鱗次櫛比的樓閣燈火輝煌,後院花香草幽,假山之間灌木叢生,亭臺軒轅。兩人心中興奮不已,腳下卻不敢有絲毫大意,藉著樹陰山影的屏蔽,狗跳鼠竄,悄然摸上前去。
走下雨廊,兩人偷眼望去,只見兩棟高樓只底層亮著燈火,樓上的幾扇窗子都關得死緊,連半絲光都沒漏出來,兩人對視一眼,知道像昨天那樣從後窗翻進去直搗老巢的壯舉,顯然有些難度了。
所謂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既然來了,自然不能空手而回。龍紅靈伸出兩個拳頭,豎起拇指,方向朝地,畫了一個大大的圓圈,然後朝他看來。
方學漸看著兩個粉滑膩的小拳頭在眼前比來劃去,暗想這些手勢只有鬼才曉得,心中不住念著南無阿彌陀佛,點了點頭。當下龍紅靈在前,方學漸緊跟其後,沿著荷塘走到院牆腳下,然後再沿著牆腳往前慢慢挪去。
這後花園佔地極廣,兩人退到院牆之下,離最近的高樓有十四、五丈遠,躲在花木叢中悄悄而行,即使有人專心檢視,也極難發現。
龍紅靈雖然覺得這樣刺好玩,卻也惟恐被人捉住,雙手撐地,撅著股在一個月季花圃中慢慢爬動,時刻注意前方的動靜。
行了半晌,已從月季花圃爬到芍藥花圃,耳中突然聽到小樓那邊有些異聲,停下來正想向那邊觀望一番,卻不料股被什麼東西頂了一下,哎喲一聲,身子前衝兩步,差點跌個嘴啃泥。
回頭一看,卻見方學漸傻傻地蹲在那裡,心中又氣又惱,道:“我剛才讓你從另一邊包抄過來,你跟在我的後面做什麼?”方學漸一時啞口無言,他剛才大點其頭,其實是不懂裝懂,以為只要跟著她便萬事大吉,不料卻是讓他從另一邊實行分兵包抄,現在又不一留神頂在姑的那個要緊所在,自然要橫眉冷對了。
他腦子急轉之下,已編好幾頂金光閃閃的高帽子,正待一一送將過去,突然聽到一聲尖銳的呵斥,一個清亮的嗓子從小樓那邊遙遙傳來:“天地無極,神兵出鞘,駕風鞭霆,供我驅策,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疾!”兩人大奇,從芍藥花後探出半個腦袋,定睛看去,只見小樓前的空地上擺著一張八尺長桌,覆蓋杏黃的道家太極桌布,上面擺了些蠟燭、碗碟之類,一個道士模樣的人物正凌空從桌上翻過,還不等身子落地,手中長劍抖出三朵梅花,紅光霍霍,應該是一柄桃木劍。
方學漸好不容易按下心頭狂笑的衝動,湊到龍紅靈的耳邊,輕聲道:“大小姐,他們果真請來了茅山老道捉妖,不知道他的法力夠不夠強大,能把我們捉住麼?”龍紅靈盯著那個在樓前舞劍的人影,沒有說話,過了半晌才道:“這人使的好像是峨嵋劍法,我們上前一些,好看清楚一些。”說著便從那些花盆中間擠了過去。
兩人躡手躡腳地邁步,生怕發出什麼聲響,好不容易向前挪了四丈,躲在一棵香樟樹後,只見那道人凌空翻了三個筋斗,落回法壇之前,口中唸唸有詞,長劍揮出,從桌上拈起一道法符,掃過燃燒正旺的蠟燭“蓬”的一聲,騰起一團紅豔豔的火苗。
火光轉瞬即逝,那道人右手捏個劍訣,在桌上的一個碟子裡沾了一下,然後混著那些紙灰,塗到劍身上面,口中念出一串清朗的法訣,朝天上畫了一些亂七八糟的圖形。
接著劍尖朝下,在地上又畫了好一陣子,這才收劍站定,朝樓上喊道:“張夫人,你們出來吧。”房門“吱呀”響過,一行二十多人從屋中魚貫而出,有老有少,卻全是女子,想必後院地,不容尋常男子進入。
當先一個白髮如銀的老婦,顫巍巍地拄著一個柺杖,在兩個丫鬟的扶持下,好不容易走到道人面前,道:“法師,不知抓住那兩個鬼沒有?”那道人拭淨長劍,收劍入鞘,長嘆一聲道:“我剛才用天地神通法咒和灶神、土地通過話,兩位神仙都說這所宅子怨氣太重,恐非吉地。
牛頭馬面是閻王手下最兇殘的兩個惡鬼,他們在這裡出現,顯然是一個大大的凶兆,據小道十餘年斬妖殺魔的經驗,只怕過不了這個月圓之夜,這裡便要死人了。”老婦人聽了這番言語,全身顫抖,猶如篩糠一般,啪嗒一聲,柺杖滑落在地,身子一下軟倒,幸好侍女手快,七手八腳地將她扶住。一箇中年婦人急步上前,看了老婦人一眼,揮了揮手,讓兩個侍女扶了她回房休息。
龍、方兩人遠遠聽見這番話,心中都是又好笑,又驚奇,這個道士看上去武功不弱,不料也是個賣狗皮膏藥矇騙錢財的江湖混混,虧他說得這麼振振有詞,煞有介事一般,方學漸捫心自問,如果自己不是惡鬼之一的牛頭,多半也會信了他的鬼話。
那中年婦人走到正在收拾器具的道人身前,盈盈一笑,道:“法師辛苦,我已經請廚房備了一桌酒菜,還請法師賞臉喝杯薄酒,我也還有一些疑問要請教法師。”那道人動作奇快,很快打好一個包袱,微微一笑道:“張夫人,今晚夜深,小道不方便多作打擾,這便別去,趨兇避惡之事來再談,至於我的那個…不知…”中年婦人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向後揮一揮手,一個丫鬟捧了一個包袱走到桌前,解開結子,卻是十封白花花的紋銀,每封二十兩,共二百兩。中年婦人笑道:“這是法師的酬金,只是有些問題…”
“張夫人,所謂吉人自有天象,只要平生不做虧心事,就算惡鬼半夜來敲門,又有什麼可怕呢?怕的是,嘿嘿,虧心事做的太多,就算有大羅金仙肯替你把門,也是與事無補。做人哪,還是要靠平時的積善修行,呵呵,時候不早,這就告辭。”口上說著,雙手不停,抓起那些銀子入自己的包袱,唱個響喏,背起包袱就走。龍紅靈暗暗稱奇,聽那道人的一番言語似乎專有所指,卻又說得極是含糊,實在猜不出這個人物到底是什麼路數。中年婦人看著那道人走出圓門,被等在那裡的管家接去前院,心中品味著道人離去時的一番話語。
突然覺一陣心寒,不住一個哆嗦,回頭見一群人還站在原地,便道:“大家都回去休息吧,那道人在這裡說的話誰也不準和旁人說起,更不準私下裡隨便議論,要是給我發現哪個多嘴的,一律家法處治!晴雯,思文的身子怎麼樣了?”一群人一齊向中年婦人行禮,道:“是,太太。”一個身穿黃衣衫的婦少道:“媽,思文發了點燒,吃了郭大夫開的藥後,現在已經睡著了。”中年婦人點了點頭,帶著貼身丫鬟往自己的小樓走去,其餘眾人等她進了房門,這才散去。明月在他們身後的樹梢掛出鐮刀樣的剪影,空氣中飄滿了各種各樣的清香,深夜的寒意在四周瀰漫,刺人肌膚。
夜深人靜,兩人躲在樹後低聲商量了一會,都覺得如果就此空手而回,未免有損“扮鬼二人組”的顯赫名頭,便互相給對方打了打氣,決定堅持到底。又等了一頓飯的工夫,兩人看見後院中兩座高樓的燈火都熄滅了,這才大搖大擺地出來。
走到臺階前面,不敢心存大意,每一步都輕輕提起,緩緩放下,躡手躡腳的樣子,倒也頗有幾分樑上君子的風采。龍紅靈側耳聽了聽房中的動靜,伸手去推門,只聽“吱”的一聲輕響,房門沒有應手而開,卻是落了門閂。
她輕輕出背上的寶劍,正要入門縫,卻被他上前阻住。方學漸推了推手掌,示意她退後一步,然後整了整衣冠,像一個上前拜訪老友的客人,伸手在門上“咚咚咚”地敲了起來,龍紅靈臉也嚇得白了。
只想轉身逃跑,兩隻腳掌卻不聽話地停在原地,難以移動分毫。耳中隱約聽見一個年輕女子聲音從房內傳來:“誰啊?是不是小萍?你這個膽小丫頭,不去服侍老太太,卻跑我這裡來幹嘛?
“方學漸掐尖嗓子,裝成女子的聲音,道:“姐姐,我昨晚撞鬼,一個人害怕,今晚想和你睡在一起。”他說得含含糊糊,聲音又輕,倉促間卻也不易分辨真偽。
“鬼丫頭,睡我這裡也可以,只是明天一早我還要服侍太太梳洗更衣,半分耽誤不得,你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動手動腳,忒不老實。”房中一陣拖鞋響過,接著便是拆下門閂的聲響。房門“咯咯”聲響,拉開一個尺許大的縫隙,一個女子的頭顱探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