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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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中的人,多不服,有的還打算找上申屠主,鬥上一鬥,他們都是江湖豪客,心有所思,臉上登時表出來。忽聽查幽昌道:“華公子可否將那申屠主的像貌指點出來,免得江湖朋友,失了趨避之道。”華雲龍暗道:“究竟是上了年紀的,有些計較。”微微一笑,道:“那申屠主好認得很,諸位只要看見繫銀龍,鬼氣森森,有若從墓裡爬出來的老者,便知是申屠主了。”忽聽有人道:“華公子言,玄冥教主之徒皆名仇華,敢問玄冥教主,與府上有何一天二地的仇恨?”華雲龍心道:“程老前輩雖言那玄冥教主與咱們華家有殺師大仇,可是我想不出,諒他們也猜不到。”轉念下,覺得還是探清再講為佳,當下道:“這隻有後當面問那玄冥教主了。”忽聽席上一個身形偉岸的老者,道:“華公子既力挑三教,想來對三教實力,十分清楚,孰強孰弱,如何著手,必已有成竹。”華雲龍收回目光,首席的人他都認得,此人乃以破甲神拳,稱雄南昌的範通,他微微一笑,道:“有成竹,倒是來必,以眼下情形而論,九陰教主引退,梅素若年事既輕,資質再佳,也不如那些老魔,九陰教當屬最弱;魔教則東郭壽同輩師兄弟,猶有敵人,勢力最強;玄冥教則實力莫測,依在下淺見,只恐猶在魔教之上。”範通道:“如此說來,如動手,當先殲滅九陰教?”華雲龍搖頭道:“不然,三教已然聯盟,牽一髮則動全身,他們決不會讓咱們一個個對付。”頓了一頓,道:“何況良賈深藏若虛,到了後來,說不定九陰教反而最強。”範通點頭道:“華公子之言甚是,這般大巨惡,不到最後,誰也不肯盡出全力。”忽聽查幽昌道:“關於那九陰教主忽然引退的事,華公子以為是好是壞?”華雲龍略一哦,道:“九陰教主乃心機深沉之輩,此舉必有用意,以好的說,則存了與咱們化敵為友之心,以壞的方面來說,則退居幕後,另存詭計,是好是壞,有待後發展,非下可以斷定了。”這一次聚會,大家很少動用酒菜,多是執杯傾聽,華雲龍既未殷勤勸酒,那些江湖豪客也不在意。
宴會接續兩個時辰,直至申末始畢,仍以盡歡而散,華雲龍無法—一相送,一揖而已,只有首席的十來位,說來都是一方群豪,不敢怠慢,始—一道別。
走時,範通洪聲道:“華公子,想當年九曲掘寶,若非令尊,寒家拳譜安能物歸原主,令尊武功蓋世,老朽無由報答,今得識見公子風範,恍見令尊當年,公子既有豪情壯志,老朽願候吩咐,萬勿客套。”華雲龍忖道:“這位老前輩肝膽照人,值得深。”心中暗,朗聲笑道:“當年掘寶,家父為所當為,前輩取所當取,何來恩德?”面容一整,又道:“前輩既作此言,晚輩也不見外,若言報答,則前輩是視華家為小人了。”範通先是微怔,繼而哈哈大笑,不再多說,執手而別。查幽昌對華雲龍處事穩健,也暗佩服,拂髯笑道:“老朽忝係為地主,其他的不行,手下倒還有幾個兄弟,跑跑腿,傳傳消息,倒還辦得到,華公子如有用得到的地方,不必客氣。”華雲龍也不客氣,拱了拱手,道:“查老英雄鼎力相助,在下甚為,如徐州來了神情絕異的人,請通知一聲即可。”查幽昌笑道:“小事一件,華公子盡請放心。”也道別走了。送走所有客人,席終人散,偌大“曠觀樓”顯得一片冷清清的,華雲龍也未多留,待店家幾句,便也離去,瞬間,消失街口。寂然片刻,忽由對面酒樓,躍出一位面掛白紗,身著雪衣裙,背搭寶劍的女子。
她登上曠觀樓,略一邏巡,見除了幾個店夥在收拾殘餚剩菜,江湖人物,一個不留,哺哺自語道:“哼,孟伯伯、端木伯伯、師兄們回到總壇,說華天虹這個兒子如何如何,其實不值一道,我摘招諷語,他又拿我奈何了?”一聲輕笑,香風過處,飛身出樓,逕往城外奔去。那批低頭清掃酒樓的店夥,抬頭四顧,不見人影,不由疑神疑鬼起來。
“姑娘留步。”那女子一怔之間,風聲瑟瑟,面上紗巾,已被揭去,面前忽然站著一位俊美無儔的少年,手搖摺扇,另一手提著一柄光華閃閃的寶劍,食中二指,挾著紗巾,一臉笑容。
華雲龍揭下那女子面紗,一瞥之下,只見是位眉目如畫,美豔奪目的少女,最奇的是,面龐居然與母親有六七分相似,心道:“我若不是已知彭姨父僅有一子,年與煒弟相似,定要以為她是姐妹了。”那雪衣少女一怔之下,忽覺華雲龍手中寶劍,有點眼,探肩一摸,己劍果已不翼而飛。她羞怒加,皓腕一指,道:“還我。”華雲龍哈哈一笑道:“敢不從命。”摺扇入懷,右手執持劍柄,遞向那雪衣少女。那雪衣少女不料他竟敢如此,這乃極其危險的事,如敵方握柄前送,則自己縱有絕頂武功,也難把握,如非武功相差甚遠,則絕無幸理。
她料華雲龍有詐,一時間,竟躊躇不敢伸手。華雲龍等了一瞬,搖頭嘆道:“真是未料,姑娘膽小乃爾。”那雪衣少女受不過,冷笑一聲,玉掌一探,竟然毫無困難奪過。她怔了一怔,霍然一劍,刺向華雲龍口。華雲龍早已有備,哈哈一笑,左掌扣指輕彈。那雪衣少女陡覺右臂“曲池”一麻,持劍不住,寶劍脫手。華雲龍右臂一伸,劍已入手。那雪衣少女又驚又懼,不知如何是好。只聽華雲龍怒聲道:“你心腸如此歹毒,華某容你不得。”但見白光一閃,劍已遞至面前。雪衣少女無力抗拒,美眸一閉,瞑目待死。
她待了片刻,卻覺痛楚毫無,星目一睜,卻見華雲龍笑臉,描金摺扇,又已握在手中,輕搖不已,寶劍已不見。她不重往肩上探去,自己寶劍,果已好端端的回劍鞘。原來華雲龍剛剛不過嚇她而已,其實卻將劍送還。
雪衣少女不有些膽寒,雖劍已得回,也不敢動手,美目望著華雲龍,怔然失措。其實,她武功也算得上一高手,若非心慌意亂,加上華雲龍早有成算,再是不濟,居於這等有利形勢,也不會一招接不住。
只見華雲龍將她蒙面紗巾湊至鼻端,聞了一聞,又從懷中掏出一張花箋,又聞了聞,哺哺自語道:“不錯,香味一樣。”雪衣少女見是自己留字客棧,所用的花箋,不覺羞憤進,道:“華家子弟,原來是輕薄少年。”華雲龍暗道:“總算教你哭笑不得。”敞聲一笑,將花箋紗巾,盡納懷中,朝那雪衣少女,持扇一禮,道:“姑娘恕罪,小生忽然想起一位故人,急情之下,致多有失禮。”雪衣少女明知他要搗鬼,仍忍不住問道:“你那故人,姓甚名誰?是什麼樣的人?”華雲龍一本正經的道:“我那故人,姓甚名誰,都不知道…”雪衣少女冷然截口,道:“連姓名都不知,也是故人?”華雲龍接道:“只知她是位美若天仙的姑娘。”雪衣少女玉靨一紅,怒道:“住口。”華雲龍佯作一怔,問道:“姑娘因何發怒?”雪衣少女頓了一頓,冷冷說道:“你要殺要剮,本姑娘都接著,口齒輕薄,不怕有辱華家門風?”華雲龍暗道:“這丫頭口齒犀利,倒是個角。”哈哈一笑,拱手一禮,道:“姑娘教訓的是,請問芳名?”雪衣少女略一沉,冷冷說道:“我叫憶白,你聽清了。”華雲龍道:“尊姓?”雪衣少女冷冷說道:“隨師而姓。”華雲龍笑道:“請問尊師可是姓仇?”雪衣少女櫻一撇,默然不語。華雲龍見她不說,也不追問,道:“曠野不是談話之地,請姑娘至店中一談如何?”雪衣少女道:“客棧離此太遠,我看免了。”華雲龍微微一笑,道:“主隨客便,就由姑娘。”雪衣少女暗暗冷笑,道:“既然主隨客便,則小女子就走了。”嬌軀一轉,即走開。華雲龍哈哈一笑,又擋在她面前,道:“姑娘且慢。”雪衣少女早知華雲龍必不會輕易讓自己走脫,銀牙一咬,駢指疾戳華雲龍“天地”大。華雲龍朗聲大笑,道:“姑娘忒也心狠,出手便要人命。”右掌疾刁,雪衣少女但覺皓腕一緊,已在華雲龍掌中,猛力一掙,卻似上了鐵箍,掙他不脫。雪衣少女玉面泛紅,怒聲道:“放手。”華雲龍哈哈笑道:“姑娘太野了,在下為防不測,只得委屈姑娘。”雪衣少女恨不得一腿踢去,卻怕華雲龍再像這樣來一手,那就更難為情了。她心念數轉,不由對自己不聽師命,逞強來鬥華雲龍的事,追悔不迭。華雲龍卻忽然放手,道:“姑娘,咱們和和氣氣,打個商量如何?”雪衣少女冷然道:“誰和你是咱們了?”華雲龍笑道:“好,好,你和我做個商量如何?”雪衣少女冷哼一聲,著玉腕,不予置理。華雲龍暗笑一聲,由懷中掏出一方手帕,尋了一塊石塊,仔細鋪好,舉臂道:“請坐。”雪衣少女連番失手,也對自己武功失去信心,逃遁無策之下,略一躊躇,只得坐下。華雲龍自己卻往另一塊石頭,隨意坐下。他這份殷勤小心,雪衣少女雖暗暗冷笑,芳心卻也一動。
華雲龍想了一想,道:“在下曾於南陽見了一位與姑娘年紀相若的姑娘,穿玄勁裝,使一柄短劍,有一個女僕,名叫薛娘…”雪衣少女忍不住道:“你說的是蕭靈瓊那丫頭?”華雲龍無意中得知那玄衣少女姓名,心中欣然,笑道:“大概是吧,姑娘與她很?”雪衣少女頓覺失言,冷然道:“無可奉告。”華雲龍心中暗道:“聽她語氣,她們中怕有仇怨。”他在心頭想,口中笑道:“姑娘之師想是玄冥教主,令師尊姓大名,可相告嗎?”雪衣少女冷冷說道:“不可。”華雲龍笑容不改,道:“聽說貴教高手如林,可否告知一二,也讓在下新新耳目?”雪衣少女櫻一撇,道:“做夢。”華雲龍道:“令師與咱們華家,有何仇恨?”雪衣少女聞言,美眸中突然泛上殺氣,閉嘴不語。華雲龍暗暗忖道:“看她恨成這樣,是與咱們華家有不解深仇了。心急轉動,話鋒一轉,道:“那幾個仇華,是姑娘師兄?”雪衣少女冷冷一笑,道:“可惜沒有殺死你。”華雲龍放聲大笑道:“令師兄武功,只怕還要稍遜姑娘,姑娘敗在我手下,令師兄更奈在下不得。”雪衣少女垂目望地,冷然不語。華雲龍心中略一盤算,覺得司馬長青的命案,玄冥教主的來歷,都要落在雪衣少女身上追尋,該不可輕易放她走了,只是既不忍心動強,那雪衣少女又倔強之極,乃極為難辦的事,但他機絕頂,此事卻難他不倒,略一思忖,已然得計,口齒一啟,正待出言。
忽聽曠遠處,傳來一個清晰的女子口音,喊道:“龍兒。”華雲龍微微一怔,心道:“誰在喊我。”移目望去。只見夕陽沉,雲輝映,霞光萬道,一派絢麗的景,遠處幾條人影馳來。他功力深厚,雖景物已有些昏暗,一眼便已看出,那是三個苗裝女子。
雪衣少女也秀目一抬,她卻看不清來者何人。但見華雲龍忽然跳了起來,歡聲呼道:“大姑姑、二姑姑、三姑姑,你們怎麼都進入了中原了?”那三條人影,聞聲加速馳來。雪衣少女見他背對自己,芳心暗道:“我趁此時機,施一招“勝龍九折”量他難以躲過。”只是震於華雲龍武功高不可測,不敢動手。那幾條人影,瞬已馳近,只見原來是三位手足俱,酥半,一身晰白肌膚,相貌頗美的苗裝婦少。雪衣少女忽聽華雲龍以“傳音入密”說道:“姑娘,我這三位姑姑,出身苗嶺,嫉惡如仇,如知你是玄冥教教徒,必取你命,你不如暫時稱做我彭姨父的女兒。”雪衣少女生冷傲,如何肯幹,冷冷一笑,方待出口拒絕。只聽華雲龍道:“反正由我來說,不要你親口承認。”就在這兩句話工夫,那三位苗裝婦少已至前面,華雲龍不暇多說,施禮笑道:“大姑姑,你們怎麼進入中原?”當中一位苗裝婦少笑道:“聽說你在中原胡鬧,特地來看看你,才入中原,江湖沸沸騰騰,聽說你在徐州搗亂,就來此了。”左手一位苗裝婦少望了雪衣少女一眼,問道:“龍兒,她是誰?”華雲龍忙笑道:“她是龍兒姨父的女兒,名叫彭憶白。”向雪衣少女一招手,道:“憶白表妹,來,讓我給你介紹介紹,我這三位姑姑,江湖人稱苗嶺三仙,依次是蘭花仙子,梨花仙子,紫薇仙子,使毒本領,天下無雙,你不可錯過討教機會。”雪衣少女芳心暗道:“這眼前虧,不吃也罷。”蓮步款乃,姍姍走上,各施一禮,甜甜的叫道:“仙子前輩。”華雲龍暗暗鬆了口氣。苗嶺三姑因她容貌與彭拜之白素儀,有六七分相似,倒是不疑有他,見她乖巧,都是喜不自。她們格坦率,蘭花仙子一把抱住雪衣少女,笑道:“長得果與你娘十分相像,又是一個大美人兒,幾歲了?”
“有婆家了沒有?”紫薇仙子接口笑道:“如果沒有,要不要我幫你找一個?卻不知那家郎兒有此福氣,娶得了這麼個美人兒。”苗嶺三仙圍著雪衣少女,咭咭喳喳的說上一大堆話,一時間,卻將華雲龍冷落一旁。雪衣少女心頭好不彆扭,她們談的是別人父女,又口口聲聲說婆家,可是卻也將心中那一份仇恨,沖淡了不少。
她螓首低垂,嬌羞不勝,那裡答得出話來,偶而一瞥,卻見華雲龍而笑,得意萬分,不由芳心暗恨,瞪了他一眼。
華雲龍見她美眸含怒,瞪了自己一眼,頑童心起,也向她霎霎眼睛。苗嶺三仙見狀,不明就裡,還道他們是眉目傳情。
蘭花仙子忖道:“看來他們之間,似是兩情已洽,嗯,這彭憶白美若天仙,與龍兒確是一對,龍兒處處留情,如家中有個子,也將略有顧忌。”動念之下,居然起了撮合之意。苗人生熱情,想到就做,蘭花仙子朝二師妹、三帥妹一施眼,放開手道:“你們敘敘,我與龍兒講話去。”苗嶺三仙心意相通,何況梨花仙子與紫薇仙子,見了雪衣少女後,也存了這個意思,兩人微微一笑,拖了那雪衣少女至一旁談話。總算她們久與中原人相處,知道漢家閨女怕羞,故未當面說合。蘭花仙子拉過華雲龍,面一整,道:“龍兒。”華雲龍不知她要搞什麼玄虛,笑道:“大姑姑,何事?”蘭花仙子當下道:“大姑姑的話你聽不聽?”華雲龍點頭道:“當然聽。”蘭花仙子點了點頭,道:“這就好。”頓了一頓,一本正經的道:“大姑姑的意思,你年紀也不小了,整天像匹沒攏頭的馬…”她話未說完,華雲龍已知其意,搖手不迭,笑道:“侄我年紀還小,再過幾年不遲。”蘭花仙子嗔道:“你敢不聽話,我打你股。”華雲龍斷然道:“大姑姑要打便打,侄兒實難從命。”蘭花仙子眼睛一轉,道:“你敢向那人兒說一聲,我管不了你,大姑姑便算白費口舌,否則你就乖乖聽話,如何?”華雲龍暗暗忖道:“看她作媒之意這般堅決,我該讓她們絕了此意才是。”轉念之下,腦中突然出現了蔡薇薇的影子。只見蘭花仙子撇一撇嘴,道:“瞧你,膽子這麼小,連這點事也不敢應承。”華雲龍心念一決,道:“好,大姑姑請說,那人是誰?”蘭花仙子笑道:“看你意思這般堅決,想來兩情早洽,大姑姑這媒人,多半是做得多餘了。”華雲龍一頭霧水,暗道:“她說的決不是薇妹。”當下,惑然問道:“大姑姑說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