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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瞪視著手中一會兒上窮碧落、一會兒又下墜至黃泉的店內業績,直在心底大洗三溫暖的尹書亞,不得不對自己的耐心發出通緝令。
為了生意著想,他還是認分去探一探唐律的心結在哪裡好了。
還記得前陣子唐律剛出車禍時,天天笑得—臉幸福美滿、四海昇平,店內的業績當下也因他明顯上升了幾成,但就在唐律近來臉上的天氣一改,眼神憂鬱得像是隻被踢落水溝的棄狗後,那些衝著他來店內朝聖的女客們,在大失所望之餘,就不像以往那般?戳耍昴詰鈉攏恰焯斕贗鵲捉怠?br>虧他以往還以為左右店內營收者,非美貌驚人的當家臺柱段樹人莫屬,但在歷經幾下來的生意清淡後,他總算深刻地體驗到,他實是不該忽視唐律那張瞼龐對業績的重要。
身為一個成功的經營者,怎可因旗下僱員的心情而砸了招牌?他光輝的字典裡可容不下這個敗筆。
因此在這晚打烊後,留在店內收拾的唐律,意外發現總是來這視察完民情便走的大老闆,在今晚硬是破例地坐在吧檯裡等他下班,並從倉庫裡挖出了幾瓶珍藏的好酒,準備與他來個促膝長談。
“霍飛卿是我的學長,從高中到現在他都相當照顧我。”安靜了一晚的唐律,在被尹書亞灌下數杯美酒後終於打破沉默。
坐在他身旁的尹書亞,對他所顧忌的友情不以為然的挑挑眉,逕自為自己倒了杯冰涼清香的檸檬水。
“是我把他介紹給樂芬的。”尹書亞聽了差點嗆到,錯愕地瞪視著他那看似平靜的麥情。
唐律笑了笑,再把自己空了的酒杯給斟滿。
他還記得,是在他十八歲的那個夏天,升上大學的霍飛卿忽然來找他,並要他將樂芬介紹給他,但他忘了,那時他怎會吐不出拒絕的字眼,他也忘了,樂芬是用什麼表情答應這件事的。在這段被他刻意遺忘掩藏的記憶裡,他只記得,在某一天他忽然發覺,一直都陪伴在他身邊的樂芬不再時時刻刻出現了,而在她身旁,也多了個霍飛卿。
“那你呢?你怎麼辦?”尹書亞萬沒想到他是始作俑者“所有人都在為你著急,別告訴我你一點都不在乎。”
“我怎麼可能不在乎?”他搖了搖酒杯,看著杯中透明的冰塊發出清脆的響聲。
“你不打算告訴樂芬嗎?”以他這幾天的反應來看,將所有人的關心都隔離在心房外的他,似乎將會這麼—意孤行下去。
“我說不出口。”握著十指的他,用力得連指尖都泛白了“我說不出口。”假如時光能倒,倒回到他們十八歲的那一年,回到霍飛卿向他提出那個請求前,或許今一切都會不一樣。那時,他若是能在霍飛卿出現前告訴她就好了,因為一時的遲疑,往後這些年來,他就再也沒有機會開口。
合上嘴保持緘默,並非他所願,他也曾試著去做補救的動作,試著去將樂芬拉回他的身邊來,伹她不斷地在他耳邊訴說著她的快樂,將他當成能吐心事的對象,向他一一傾吐她與戀人間的一切,並期望他能與她—塊分享這份歡快的心情。在她飛揚臉龐上,他看見了她因戀情而生的光彩,看見了他沒機會嚐到的幸福笑靨,漸漸的,他發覺自己像個失去語言能力的人,不知該怎麼發出自己的聲音。
如果對方不是霍飛卿還好,可是就因為是霍飛卿,他才更加說不出口。聰穎的霍飛卿,家世、背景、為人各方面皆讓人不得不豔羨,不管用哪個角度來看,也無論何時何地,霍飛卿總是那麼完美。再加上,每當他閉上眼睛,他總是會想起霍飛卿那張全然相信他的臉龐,一直以來,霍飛卿就是個疼愛學弟的學長,在他人生的道路上,霍飛卿也從不吝嗇地幫助著他,霍飛卿給予他的友情太多了,多到,令他沉重得就快不過氣來。
因此在他滿關於樂芬回憶的腦?錚牖舴汕渫癜鑽塹幕媯撬畈輝趕肫穡膊壞貌蝗ッ娑緣募且洌橇降藍運此堤邐納磧埃背t謁難矍襖蠢慈トィ彩背;嵩諞姑問狽智狽男牡祝窀翊桃話悖幌孿碌卦討?br>每當他想開口,讓失聲的自己將窩藏多年的情意訴與她,絲絲的不安又會動搖他的意志,他無法預知她將會有什麼反應,也想不出她是否會放棄與她相戀那麼多年的霍飛卿,改而投向他的懷抱,他最擔心的,是她無法接受他的情意而轉身逃走,進而在他們之間築起隔離的牆,對待他的態度也不再如故,那他該怎麼辦?若是問他,他怕什麼?他可以老實的說,怕她躲,怕她避,更怕他們甚至連青梅竹馬也無法再當,到時,他豈不是連在她身邊站立的位置都沒有了?
如果,她愛霍飛卿:如果,她會因此而幸福:如果,她心真的沒有他;他願意就這麼繼續保持沉默。
但在這些為樂芬設想的那麼多如果之中,他從來沒有想過她會有離開他的—天,也不願去想像他會有不能再偷偷愛她的一天,他甚至不敢去知道,當她再也不在他的身邊,那會是怎樣的世界?
側首凝望著那張強迫自己擠出笑容的臉龐,尹書亞實在不忍將那笑意中的苦意看得太清,更不想把他那份素來在人前刻意隱藏的傷心,瞧得那麼分明。
同情的大掌撥了撥他的發“笑不出來就別勉強自己了。”
“其實,只要她覺得幸福,我就很滿足了…”用什麼形式、什麼身分留在她的身邊並不重要,她能不能明白也不要緊,一切都好、都可以,只要她快樂,他可以看不見自己。
尹書亞沉沉一嘆,順手點了菸,看陣陣白煙旋繞在昏暗的燈光下。
“有沒有想過要放棄?”既然他認為往前走只是一條死路,他就不曾想過要轉過身嗎?
“想過。”唐律頹然地垂下頭“但…我走不開,走不出來。”這些年來,在放不放手之間,他始終無法明白地做出個決定,想用他人忘了樂芬,卻總會在他人身上發現他在尋找她的身影,想離她離得遠遠的,卻又會依依戀戀得跨不出腳步。
漸漸的,他發現自己在等待,等待一線屬於他的曙光,或是等待她與霍飛卿戀情告吹,而他這等待的第三者終有入侵的空間,無論是愚昧的,也無論是否是卑劣的,他想等,就是想站在她的身邊等卜去,即使她都已經和霍飛卿敲定了訂婚,也決定好婚期了也一樣。
他只是不希望,他的夢這麼早就得結束,而等待,是他延長這夢境的唯一方法,他並不想醒來,至少在她婚禮上的鐘聲敲碎它之前,他還不想醒來。
“我總是告訴自己,也許等到親眼看她披上白紗的那一刻,我就會放棄,我就願意死心…”他將臉龐深深埋進手心,自指縫間洩出沙啞低暗的聲音“但,天曉得,我不知有多麼謝這場車禍,因為,老天又再次把她留在我身邊久一點。”
“再這樣下去,你只會更痛苦。”尹書亞用力地將煙按熄,菸灰缸微弱的星火,很快就在黑暗中黯然熄滅。
微弱的低喃,像是想說服他自己“雖然現在還不行,但我知道,有天…我一定可以從他們面前走開,只要再多給我一點時間,再多一點點就好,那麼到時候,我們三個人就一定可以…可以找到每個人都想要的幸福…”站起身的尹書亞拍拍他的頭“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走至門邊時,一手撫上大門的尹書亞回首看了看一個人孤坐在吧檯的唐律,看他仰首飲盡杯中酒,任記憶拌著心痛,一同滾落了喉,杯中那種酸苦的滋味,或許,只有藏在暗處裹的人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