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丁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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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摸不清頭腦的大大小小貴族們被暴雨一樣打來的鉛彈打得一片片倒下,一時慘叫聲不絕。
數百明軍圍了上來,不僅護住了常遇等人,也圍住了朵忽
兒、馬馬速該、嘉度奴特等人。
“馬馬速該,你以為我們不知道你乾的那些事情?在這裡你是最壞的一個。你遣人唆使挑撥朵忽兒出頭,又重利引誘嘉度奴特對也速迭兒背後一刀。在求降會盟前,你早就算計好了。你收買了朵忽
兒和嘉度奴特的幾位手下,待草原安定下來後挑撥兩人爭鬥,不管誰勝誰負,你都獲利。然後再唆使獲勝者南下侵擾我大明,接著你再出來當好人,幫助我大明收拾殘局,最後這漠北草原便是你的了。不要否認,你的探子在山西大同、雲中一帶活動,已經被我們抓住了,他們已經供認是奉你之命前來勘探地形,好為南下用兵做準備。”聽到常遇
這一席話,馬馬速該又驚又恐,這些話有真有假,畢竟很多東西馬馬速該深藏在心裡,大明軍情司只能靠猜。不過雖然很多東西有差異,但是大致方向沒錯。馬馬速該絲毫沒有向大明臣服的意思,他只是覺得自己的衛拉特部還沒有一統草原的實力,所以想借助明軍的力量剪除異己,自己左右逢源,大撈好處,然後再擇機而發。在他的內心深處,草原自然應當由草原上的英雄來統治,至於中原,那只是草原豪傑們打草谷、為草原提供源源不斷的財富、女人的去處。
看到馬馬速該的臉上不僅有疼痛,還有驚恐,常遇也懶得廢話,揮揮手道:“都處理乾淨!”面對著數百支火槍,嘉度奴特大笑起來:“你們這些漢蠻子,真的是狡詐多端,我們早就防備你們一手了。告訴你們,除了這兩萬多隨身護衛,我們還藏有兩萬
兵。殺了我們,你們也逃不出這草原!”常遇
連頭都不回,徑直往回走,只有濮英可能看在嘉度奴特給了他不少好處的份上,回頭笑著說道:“你們有準備,我們就沒準備了嗎?”嘉度奴特還想問道,可是卻被震耳響起的槍聲淹沒了。
六千明軍一面開槍,一邊慢慢近,時不時地丟出一些手榴彈到負隅頑抗的人群中間。待到
近時,他們開始用雪亮的刺刀對付起慌亂的眾人。
在這一片混亂中,有一個地方顯得特別安靜,那就是幾位大喇嘛等宗教人士待的地方。槍聲響起,突變驟起,大喇嘛身邊的護衛僧侶剛要起身動作,卻被幾位大喇嘛按捺住了,眾人圍坐一圈,閉目唸誦起佛經來。喃喃的誦經聲在一片槍聲和慘叫聲中顯得格外刺耳。
過了一會,一個滿身是血的人衝了過來,他真是馬馬速該手下的大將哈格木臺。
“幾位佛爺,我護著你們快走!”措南喀巴大喇嘛微微抬起眼皮道:“三位王爺呢?”
“都已經昇天了,連幾位王子都沒有幸免。這些該死的明人,佛祖會懲罰他們的。”哈格木臺滿是淚水地說道。
“你們走吧,多了我們只是累贅,反而會拖累你們。我們是出家人,明人應該不會為難我們,就算是為難,這副臭皮囊又有什麼好留戀的。”哈格木臺跪下來磕了幾個頭,然後咬牙說道:“幾位佛爺安心,我衝出去一定帶著兵馬來報仇。”槍聲慢慢地疏冷下來,該死的人已經被打死,機靈點的也已經跑出去了,明軍開始用刺刀收拾躺在地上的傷員,因此,會場上取而代之的是彼此起伏的淒厲慘叫聲。
在這如同阿修羅地獄一樣的環境中,幾位大喇嘛突然聽到一個聲音:“請問是措南喀巴大喇嘛、善行多巴大喇嘛、嘉木喀佑大喇嘛、嘉措細木大喇嘛和大薩滿師別勒吉嗎?”
“正是!”
“幸好找到幾位佛爺和大師了。我家將軍一直在擔心,雖然下了嚴令,不得加害幾位佛爺和大師,但是槍眼無情,實在不好說,看到諸位安然無事,我等就放心了。”這位明軍少校笑著說道“諸位,請隨我來,常將軍命我等務必將諸位安全護送到軍營中去。”幾位大喇嘛剛準備動身,走在旁邊的措南喀巴大喇嘛突然覺得自己的腳被什麼東西拉住了,低頭一看,原來是一個人趴在地上,正在使勁抓自己的腳腕子。
“佛爺,救我!佛爺,救我!”此人看上去傷得不重,只是腿腳被打中,並不致命,也沒辦法逃命,也不知道他是怎麼爬到這邊來的。
措南喀巴大喇嘛看出來了,此人是衛拉特部的大貴族,往裡事佛甚誠,供奉也很豐厚。正當他猶豫時,少校軍官走了過來,一眼就看到了這地上的人,也不多說,只是努努嘴,旁邊兩位明軍當即衝了過來,端起滑膛槍向這位貴族刺去。
鋼打製的三稜刺刀刺入血
之中只發出輕輕的噗嗤聲,但是這一聲又一聲的噗嗤聲卻清晰地傳入了幾位大喇嘛的耳中,他們手裡捻動的佛珠不由轉得更快了。每刺中一刀,大貴族的身子便
搐一下,四五下之後,已經渾身是血的身子終於不再動了。
“諸位佛爺,請!這裡很快要清場了。”剛走得幾步,又出事端,嘉措細木大喇嘛大聲地說道:“索南措達,你不走了嗎?”一位安靜端坐在那裡的僧侶合掌說道:“上師,弟子不走了。”索南措達,又名禿魯不花,是外刺部大首領的王子,從小跟隨嘉措細木大喇嘛學佛。此人聰慧過人,通藏、蒙、梵、漢文,不僅
讀佛經,還通曉漢家史經,深得嘉措細木的喜愛。
“上師,弟子的家人和族人已經倒在血泊之中,弟子不願苟活,願與他們同路。”嘉措細木眼睛溼潤了,外刺部是漠北草原實力派之一,所以索南措達的父親、叔伯、兄弟也成了重點照顧對象,早就被排槍打翻。
“大師,你知道留在這裡的後果嗎?”少校軍官問道。
索南措達沒有看他,只是默默地閉上眼睛,臉上一副明白的意思。
少校軍官似笑非笑地說道:“既然如此,何不留住你有用之身?”索南措達依然沒有答話,倒是嘉措細木大喇嘛滿是痛惜地叫了一聲:“索南措達!”
“上師,今之果,百餘年前便已種下了因。弟子歷經這親人生死離別之苦,對
空之相、苦集之諦心有明悟。所以願意留在這裡,只求能早入那無恨無怨、無苦無離、無生無滅的佛國。”眾僧不由合掌稽首齊聲唸了一句:“阿彌陀佛!”少校軍官也變得神情肅穆,腿雙併攏,身子站立,緩緩地向索南措達行了一個軍禮,然後護著幾位大喇嘛和他們的隨從離開了。
站在高臺上看到這一幕幕的夏時安,開始的時候覺得一陣噁心難受,但是隨著戰事一邊倒,他也逐漸地清醒過來。他想通其中的關節後,不由氣得渾身在發抖。
“這是欺詐!這是屠殺!這置我天朝信譽何在?”夏時安怒氣衝衝地跑下高臺,一把揪住常遇,怒不可遏地罵道:“你這個背信棄義的武夫,你是毀我大明的信譽!”
“背信棄義?”常遇一把就甩開了夏時安的手,淡淡地說道:“我大明可有正式文書允諾要冊封會盟?”夏時安一下子愣住了,他的腦海一下子回憶起整個事件的過程。漠北使者求降,劉浩然在朝會上只是同意納降,這冊封會盟一事只是國史館院士們上書提議而已,劉浩然並沒有正式下詔認可,只是通過內閣含糊地說此事可行。結果國史館院士們四處宣揚,搞得全天下人都以為要給漠北冊封,準備會盟。接著劉浩然下詔書,只是言明儘快處理漠北一事,早
讓漠北恢復和平,但是具體如何處理卻沒有說。外務部知會漠北使者時,也只是在書信中說,矣洽降成亦,大明定會冊封眾人,再進行會盟。
而給他和陶希言的詔書中也只是說出使漠北,處理洽降一事。這洽降兩字可就意味大了,大明大可以說準備在洽降之後給予漠北眾人冊封,結果這些人包藏禍心,意圖不軌,準備劫持使節要挾更高的價碼,於是洽降不成功,明軍便出手了。
跟在後面的陶希言已經想明白了整件事情,估計皇帝陛下早就沒有冊封會盟的意思,只是在和漠北這些通漢文的人玩文字遊戲,心裡早就想將其一網打盡。到了這個時候,陶希言已經深刻認識這位皇帝陛下只求目的不擇手段的處事風格了。
“天平兄,常將軍是奉諭行事。”陶希言拉拉夏時安的衣袖,低聲提醒道。要是鬧得太過了,他這位副使也脫不了干係。
夏時安一時明白過來了,想起自己剛才的話語中似乎對皇帝陛下有不敬之語,因為這件事情的主謀人應該就是這位皇帝陛下,想到那張總是微笑的臉,夏時安一時後背冒出了冷汗。不過他還算聰明,當即轉開話題道:“常將軍殘殺降者,我一定要彈劾你!”說罷便拂袖而去,與陶希言退回安全的軍營。
常遇理都難得理他,只是下令:“全軍迅速退回軍營,準備
戰,漠北殘軍很快要反撲了。”不一會,六千明軍護住幾位大喇嘛和他們的隨從以及七百多位真心想歸附大明的漠北貴族退回了軍營,只留下了滿地的屍體和已經變成黑
的血跡。
北京行宮,劉浩然正在那裡參觀元帝在後宮修建的佛廟,說實話,元末年間,元帝信的喇嘛教連蒙古、西藏的大喇嘛們都有意見,因為元帝只關心如何修“歡喜禪”至於什麼佛義是一概不理。而請來的喇嘛也盡是些妄媚上之人,只是幫著元帝yin穢宮闈,那管它講經唸佛。這些佛廟都是裝門面的擺設,但是也修建裝飾得富麗堂皇。
“取天下之利為一己之利,故而敗亡。”劉浩然看著這用中原百姓血汗堆積的寺廟佛像,不由嘆息道“如果佛有靈,不知如何受這供奉?”過了一會,劉浩然突然轉頭問道:“存玄,今是六月初四吧?”
“回稟陛下,今正是六月初四,丁亥
。”
“那就好,天也差不多了,該回去吃晚飯了。”
“陛下,要不要請隨駕御醫開些安神的藥?”劉存玄遲疑了一會問道,跟在劉浩然身邊久了,早就養成了習慣,心裡千萬不要藏話,哪怕說錯了也沒關係。
“存玄的意思我明白,不過你放心,我是該吃的就吃,該睡的就睡。”劉浩然當然明白劉存玄擔心自己因為牽掛兀魯回河戰事的勝敗,吃不香,睡不好。雖然這次行動心策劃了數年,耗盡了大量的人力物力,看上去天衣無縫,但是戰事千變萬化,不到最後一刻誰又說得清楚呢?
“存玄,不管如何,歷史都會記住這一天,丁亥!”看著北方,劉浩然最後悠悠地說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