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學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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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學記事,當然講得就是我上小學時候的事情。
上世紀七十年代末,十一屆三中全會已召開,各行各業正是百廢待興。學生們都已經回到課堂,但教室卻成了問題。報大隊部後,一個離學校較近的倉庫成了我們這群剛入學的孩子們的校舍。周圍有圍牆圍著,方便管理,也比較安靜。
我們報名的第一件事就是數數字。老師擺上一張課桌,一個小本子用來登記,一盒火柴出來擺在桌上讓我們數,算是入學資格試考。我們在家長的帶領下,在桌子前排了長長的一隊,輪著接受老師的檢測,能清楚地數過十就行了。大多都輕鬆的過關了,我驕傲地數到四十幾,老師叫停才停下。其實這只是一個形式,最後沒過關的一樣得到了就學的機會。因為那時候農村家庭孩子都比較多(少則兩三個,多則四五個),又沒有分田到戶,隊裡按工分分配糧食,婦女們也得出去掙工分,孩子多了實在有些照看不過來。所以家長們再三央求學校多收幾個,說些孩子放到學校才放心的話,老師們拗不過,最後都應承了下來。這跟現在不一樣,現在的孩子兩三歲就會送到幼兒園去。一是因為工作壓力,二是因為孩子的成長需要。
子過得很平靜,早上我們會被大人們叫起來。吃完飯結伴去學校,放學了又會結伴返回。但愛玩是孩子們的天(也可以說是人的天),一玩起來就會忘事,做學生最重要的事情便是老師佈置的作業。而宋老師偏偏就是一個讓孩子們害怕的這樣一個人,她表情嚴肅,做任何事情都是一絲不苟,包括她在戲臺上都是如此(她的花鼓戲唱得相當好,在我們那一帶很有名)。但在生活上她對我們就象對待她自己的孩子一樣,所以孩子們又很喜歡她。我對她是那種又想親近又不敢親近的覺。完成她佈置的作業是頭等大事。
可偏偏就有那麼一回我把這一頭等大事給忘了,並著實領教了一番她的嚴厲。頭天放學後,她給我們佈置了一個作業,那就是把剛學的“我們愛祖國”抄一板。為什麼是一板而不是一頁呢?因為那時候我們沒有本子也沒有鉛筆,我們用的是石板和石筆。為了工整,很多同學在石板上刻上方格,比現在的小字本里的方格稍大一點。我這人比較懶,對石板又比較愛惜,打方格也是用石筆,一不用方格也就沒有了。
第二天吃完早飯,夥伴們都過來了,我才記起作業還沒動呢。這下可糟了,規規矩矩寫一板肯定要遲到。這可不是鬧著玩的,我一想起宋老師那嚴厲的眼神,便有些頭皮發麻。可是時間緊迫,怎麼辦呢?我抓了抓後腦勺,靈機一動:不是寫一板嗎,又沒規定說寫多大。我興奮起來,小手一揮,“我們愛祖國”幾個大字便佔滿了整塊石板。小夥伴們狐疑地看著:宋老師不會罰你的站啵?我得意的說:不得不得!但還是有些心虛,不過已經沒有更好的辦法了,碰碰運氣吧。
到了學校,小組長檢查作業,看到我寫的作業,他表示了疑問,我有些搶詞奪理,他不再爭辯,把我的作業拿了去:我等下給宋老師看。我頓時慌了神,可又不能把石板搶過來,那樣結果可能更糟糕,我只有忐忑不安地等著宋老師的到來。
在漫長的等待中,宋老師來了,手裡拿著一教鞭——我怎麼看都覺得它在向我招手,我不由嚥了一口唾沫。開始上課了,小組長第一時間拿出了我的“傑作”課堂上一陣騷動。宋老師一看我的“傑作”臉詭譎地笑了一下,教鞭立馬指向了我。我觸電似的站了起來,低垂著頭,偷偷地拿眼角瞄向宋老師。
“把手伸出來!”完了,手板免不了了。我老老實實把手抬起——“啪!”哎喲!我一咧嘴,把手縮了回去。
“伸出來!”沒有任何情面可講。我只有乖乖地把手又抬了起來,這次她抓住了我的手,結結實實又打了兩下。我的手心現出了一條紅印,手已經麻木,覺不是很痛。
“下次還偷懶啵?”誰還敢?!
雖然捱了打,可是一下課,我又能抓到猴了。宋老師也沒再懲罰我,我也沒把我的醜事告訴家裡。這要是在現在,真是不可想象,家長不把學校掀翻才怪。第二天起來,我的手上一道隆起的紅線,一摸還是木的。想起頭天的事,依然覺不可思議:我居然沒哭!呵呵。
幾天後,爸爸從宋老師那裡知道了我的“事蹟”我爸爸也是唱花鼓的好手,他是和宋老師一起排戲的時候知道這件事的。宋老師跟我爸說,當她看到我的那一板字的時候又好氣又好笑。覺得這孩子太皮了,不好好管教是不行的,所以才會我幾下。爸爸讓我給他看我的手,手上的腫已經消了,但紅印還在。爸爸看了,嗔怪地對我說:“下次莫再偷懶得啦,聽到嗎?宋老師向來要求嚴。”說完就走開了,我分明看到他眼角浮現的一絲笑意,他可能覺得兒子的“創意”確實可樂吧。
後來宋老師一家遷往縣城,那一年,街上有人唱戲。很久沒有登過臺的宋老師歡喜地去了,結果在看戲途中,突發腦溢血,跌倒在戲臺邊,再也沒有起來。村裡人知道後,一個個噓唏不已,紛紛談論宋老師的為人和她在舞臺上扮演的一個個鮮活的角。都為她過早離世而嘆。
這麼多年過去了,以往的種種已經變得模糊。但艱苦時代留給人的記憶是深刻的,因為其獨特。無法忘記宋老師也是因為其獨特,不僅是個嚴厲的老師,而且是個優秀的演員。不只是對學生要求嚴,而且對自己對自己孩子都是如此。她不只是一個令人尊敬的老師。
我不能忘記宋老師,所以謹以此文紀念她,一併紀念那段艱苦的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