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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落難貴女·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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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郊十里,鐵檻寺。

門牆高聳,陰氣撲面,森冷的氣息順著汗孔往身體裡鑽。文和縣主輕輕抖了抖肩膀,深一口氣,給面鐵青的守衛行禮。侍衛視若未見,文和縣主已收起了全部驕傲,低頭,彎,雙手捧起一封銀子高高舉過頭頂。

在對方的輕蔑,鄙夷,傲慢中,面紅耳赤,搖搖墜,卻還是堅定的走了進去。

“文和,玲玲?孃的好女兒,我知道你一定會來救我的。”房門剛一打開黴爛陳腐的味道撲面而來,一同撲過來的,還有一個蓬頭垢面,面容蒼白,好似厲鬼的婦人。她下意識的往後退,卻被對方一把拉住,纖細的手腕上頓時落下好幾道紅痕。

那個龜縮在角落的髒婆子甫一見到光亮便如同餓了好幾天的乞丐見到了紅燒一樣衝了過來,文和從未想到她娘會有這麼快的速度。只是現在,這人還是她娘嗎?衣衫骯髒,面容憔悴,眼神渾濁,文和用顫抖的手撫開她亂如蓬草的頭髮。

“文和,你一定要救娘。娘在這裡吃不飽飯,還是糙米爛菜葉子,不給水喝,喝的都是屋角坑裡的髒水,她們還打我,還比我舂米,你看你看,我的手臂上,手臂上都是鞭痕。”段雲屏著急忙慌的扯著衣服,那黃白的手臂上一道道都是青紫的傷口,還紅腫著往外滲血。文和的眼淚當場就落了下來。

“娘,我給你帶了點心,我還給你帶了衣服和藥,”文和哽咽半晌才說出話,急急忙忙蹲身找東西要給她娘療傷。

卻不料,她這句話剛一出口,段雲屏臉就變了,她一腳踢飛的籃子,碗碟瓶罐散了一地。文和嚇了一跳:“娘!”

“原來你不是來接我出去的,原來你不是-----”段雲屏的神瘋狂的文和不敢靠近。

“你為什麼不去求情?去給太后磕頭啊!她還想著要你做孫媳,她怎麼會不管?你是不是沒有去?是不是沒有。我知道,我知道你沒有,難怪你當天不開口!你翅膀硬了是不是?娘花了多少心血把你供養出來,你的孝道呢?”

“娘---”文和縣主泠淚如雨:“拜託你不要說下去了。你知不知道爹爹已經被奪爵,如今正閉待參,我們王府,王府都已經沒有了啊。太后怎麼會管我們的事?大家現在看到我躲都來不及,連外祖父外祖母都不願管我們了呀。”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不是已經了罰金了嗎?我們堂堂王府,郡王的爵那是隨隨便便能奪的嗎?不就是拿了幾個錢換了幾批貨嘛,這種事不是很正常的嗎?商戶給錢,官家給方便,放眼天下都這樣!是有人故意陷害我們,對,是衛五,一定是她!”

“娘,你老實說你有沒有放印子錢?你有沒有為著那副米芾的畫還有那張吳絲蜀桐死人命?”段雲屏頓時僵直了身體。

文和縣主心裡已有梗概,她膝行幾步,抱住母親骯髒的裙襬,不懼汙濁,臉龐深深瞞下去,淚水溼透了那骯髒的衣料:“娘,我勸過你的呀,當初你一股勁兒的要跟定國公夫人置氣的時候我就勸過你。她們過什麼子與我們有什麼關係呢?你還記不記得那次我們府裡宴會請人耍百戲?我當時還指著一個姑娘給你看,說那是姬,伯府抄家奪爵之後,她淪落如斯。孃親覺得女兒現在還能做什麼?我是聲名在外,有人上書求情,所以沒有受到牽連,現在還是自由身,可我在世人的指指點點汙言穢語下活著已屬不易,我,我哪裡來那麼大能耐放孃親出來?”段雲屏一動不動的呆站在那裡彷彿木偶泥塑。文和抱著她的膝蓋哀哀哭泣:“娘,兒平也曾把孃親規勸,不合法不合情的事咱不要幹,兒自幼蒙孃親養育,蒙老師教導,昭昭國法,朗朗人心,天地有正氣,世間有公理,害人之心不可有,光明磊落才是正道。若是一般時候或許能從寬處理,可眼下是什麼時候,天子如何不震怒?孃親糊塗啊。”

“你怨我,你也怨我,你那懦弱不頂事的老爹也就算了,連你都來怨我----”

“娘,你有沒有想過,若是北戎與大夏再次開戰-----”

“哼,若是再次開戰,便又是建功立業封爵蔭的好時候。”段雲屏拍著地面:“咱們大夏四王八公十二侯二十四伯如何來的?懦夫,懦夫!都是懦夫!貪圖安逸貪圖享受的沒用的東西!太后罵的好!”

“娘!”文和急忙捂住了她的嘴:“事到如今娘還不知錯。娘也曾讀書識字,娘也曾觀詩管史,怎麼不曉得和平的珍貴?怎麼不懂得帝王心裡所想?若是當初也就罷了,可現在大夏物民豐,小邑萬家,脂稻香,人民歡欣鼓舞都稱陛下為前所未有之明君雄主,他如何會破壞這一切?娘是被人誘上的魔道啊。兒往也曾勸娘莫要參合爹爹公事,莫要心太高,眼睛瞅著朝堂,今又如何呢?”

“你怪我!現在娘吃苦受罪被人磋磨,你還來怪我!你不去想辦法救我,還來數落我的錯,你的書讀到狗肚子裡去了?你的聰明呢?你的勤奮呢?你怎麼不去跪永安宮!”段雲屏一把推開文和縣主,嚎哭起來:“我的命真是苦啊,男人不頂用,女兒也不孝順,我白活了這一遭啊,我白活了-----”文和縣主被推倒在地上,半晌起不來,聽她孃親如此怨毒,面白了又白,嘴抿了又抿,默默跪過來,三個頭磕下去兩行清淚下淚:“孃親好好保重,我還會來看你。”外面是隆冬大雪,白茫茫一片,飛鳥不見。文和一個人走在皚皚白雪之間,忽然生出不知走向何方歸去何處的茫來。全變了,一夕之間全變了。她往多見古人作詩抒情,滿紙眼淚,但今忽然發現痛到極點,看不到希望,那是什麼都寫不出來的,一腔莫名情緒堵在口,好似揣著一坨冰,連累的整個人呼都吃力。

王府已經不屬於她了。她用自己身上最後一點銀子來看望母親,如今又該做些什麼呢?目前事情毫無轉機,她一點都看不到希望。一個人踟躕在深雪裡,磕磕絆絆走了半晌,似乎也沒有走出多遠,回頭望還可以看到鐵檻寺那令人心驚跳的門臉。

一個人,只有一個人了。文和知道經次一事之後,大抵也不會有人來娶她,要走也只能去的遠遠的,找個沒有人認識的地方,運氣好的話,找一個平凡莊戶嫁了。運氣不好的,或許明天早上就能在冰天雪地裡看到她的屍體了吧。

等她又一次滑倒,又默默爬起來的時候,面前出現了一條猩猩紅的翻披風,一雙黃褐的高筒靴子。她驚訝的抬起頭來,看到一張悉的面孔。

“白,白先生?”白素媛看著她,眼神中都是憐惜,拉起她冰涼的手扶她起來:“我猜到你會先來這裡。”

“先生。”原本以為自己已經麻木的文和,嗓音又哽咽了。

“你接下來要往哪裡去?”

“學生,學生也不知道。”

“你我畢竟有師徒之誼,我又是孤家寡人不怕牽連的,你若是願意,先來與我一處吧。”文和茫的眼中終於有了一絲光亮,她跪在地上握住了白素媛的手,滾燙的眼淚又了出來:“先生,先生-----”

“你莫要哭了,這個世界,是不相信眼淚的。”白素媛看著她就想起了當初的自己,當時的自己有這麼悲痛絕茫然無措嗎?好像沒有吧,她早看出家族滅亡的兆頭,而自己本無力阻撓,只能獨善其身,然後,眼睜睜的看著高樓大廈傾覆。當時甚至有一種,啊,事情終於發生了的解脫

若是文和只是一般的貴女她會出手嗎?似乎也不會。畢竟在這個盛行連坐的年代,每年都有那麼幾個貴女罹難。

努力,正直,明白事理的女孩子該有好些的結果。或真或假或為虛名來尋她的女孩子多了去了,這是唯一一個認認真真,堅持到最後,磕頭拜師了的。

坐在溫暖的馬車上的時候,白素媛看了眼那個瑟縮在角落的女孩。又想起她捧著琴大太陽底下站在自己門外的場景,又想起她發狠練夠十八缸水的強韌。那雙手也不是一般貴女細軟滑的手,那上面有繭,有傷痕,來自一次次的撥絃和一次次的捉筆。

是那堅韌和刻苦動了自己?是她逐漸的進步和成長讓自己覺得欣?還是同樣的遭遇讓自己忍不住心生惻隱?

白素媛靠在馬車壁上,單手隨意的挑撥著琴絃,那聲節也是斷斷續續的。她已經在這世上獨身一人大半輩子了,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好。原本就是想要誰也不沾,誰也不靠,袖手旁觀,冷眼看世,待到一命嗚呼,那也無牽無掛無阻礙,赤條條來去,一縷煙般消散。但現在還是不由得被觸動,被染----情這種事情向來由不得自己,要是真的可以封閉心竅,那就超凡脫俗當神仙去了。

她掃了眼抱膝窩成一團,如小獸般戰戰兢兢的文和:路終究是要一個人走的。你的努力不會辜負你。你該有好些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