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不管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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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把那木盆和裡面的東西一股腦兒的丟到了冰兒懷裡。冰兒心下一驚,還以為小星惱了,哪知道,身子一輕,竟然被他打橫抱起,哎呀一聲險些把東西全丟到地上。
“東西你拿著,我拿著你。這下好了吧。”側院的僕役們本就起得早,兩人又已經走到拐角,這一抱之後一個轉彎,登時落進正在打掃院子的眾人眼中。
“小星…”連李思奇也起得大早,正端著熱水,往回走,撞了個正著,笑道“就算你有張敝描眉之趣,也要在自己房裡阿。非禮勿視,你這是要讓我們大家,都被你趕出這個院子麼?”冰兒把臉窩進小星肩窩,說什麼也不肯抬起來了。小星到毫不在意,哈哈一笑,故意用李思奇的口氣搖頭晃腦道:“子非魚,焉知魚之樂。”嬉笑中接了熱水,冰兒紅著臉擰了巾子,就在側院找了間屋子伺候著小星擦洗一番。
李思奇也不回房了,擦洗完順手把盆物給了下人。冰兒低著頭,端著東西回房去梳洗收拾了,他這才拉住小星,肅容道:“少主,你真的要今便動身?”
“嗯,樓主有些要事待我去辦。不能耽擱了。”看李思奇神情有些擔憂,不追了一句“怎麼了?李大哥,你是有什麼事情想說麼?”李思奇點點頭,拉著小星離開側院,找了一處僻靜角落,沉聲道:“少主,如意樓內部生變,現在四大總管中,說不定不止一人起了異心,這幾我心中不安,隱約覺得,樓主似乎…有些過於安心了,這時候再讓你離去,萬一情況突變,我怕樓主會有不測。”小星頷首道:“樓主知道情況危急,李大哥放心,樓主已經在調度了。一旦知道了誰是叛徒,自然會讓他付出代價。”李思奇還是有些不放心的道:“四個總管此刻都在附近,真若有異心的話,我怕樓主的調度不一定來得及啊。”小星拍了拍他的肩“你盡好保護樓主的責任便是。我這次出門所辦,想必也是為了此事。”李思奇垂下了頭,道:“是。”小星嘆了口氣,道:“天下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古人說的話,原來總是不錯的。”***一切收拾停當,草草用了些飯,李思奇把二人送到門外,換人牽來了兩匹好馬,拱手道:“少主一路小心。”小星拱了拱手,在兩匹馬中,挑選一下,拉過那匹健壯黃駒,笑道:“李大哥,另一匹你牽回去吧。”
“啊?少主你…”冰兒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小星哈哈一笑,翻身上馬,拉住冰兒的手一扯,嬌小的身子穩穩的坐到了他身前,他扯韁輕斥,駿馬嘶鳴一聲,揚蹄奔出,馬蹄聲中傳來小星的笑語:“我的冰兒哪都好,就是不會騎馬!”隱約還能聽到冰兒不依的嬌聲“相公…你要讓全樓的人都知道冰兒是個笨蛋麼…”煙塵漸漸遠去,遠郊的莊院,又恢復了平靜。風絕塵坐在靠窗的躺椅上,一碗中藥正擺在她面前,她眼中帶著說不出的厭惡,卻不得不端起喝下。
苦澀的藥汁滑過喉頭,讓她簡直想要嘔吐。送信這件事,並不一定非要小星不可,但她還是給了小星。她突然發現,諾大的如意樓,在出現了事件之後,自己真正可以信賴的人,是如此的少。
不又想起當年告別時若曦嘆著氣說的那句:“狼魂不會再有了,即使我們的每一個人都在,也不會再有了。”她知道若曦沒有說出的那句,就是更何況,已經犧牲了這麼多人。這麼多年了,分道揚鑣之後,有心如止水的,有暗地努力的,只有自己,仍然固執的在大張旗鼓地貫徹著最後的堅持。
“我要守護的,是所謂江湖的界線,我不知道什麼正道道,我只知道什麼叫無辜。如果只有暴力才能夠制止暴力,我會讓所有為一己私慾或是什麼狗江湖公道而傷及平凡百姓的人,付出代價。”她嘆了口氣,現今想起這句話,才體會到了那個一手策劃狼魂的人是多麼天真,在這個紛亂的江湖,沒有絕對的實力,是無法盡如人意的,所以才有了狼魂中哪些努力開創了一個時代的人們,但他們沒有料到的是,絕對的實力帶來的,往往是絕對的危機。
雖然她並沒有親自經歷過那次波及整個武林的圍剿,但作為揹負著仇恨的復仇者之一,卻足夠體會到那次空前的劫難的威力。
所以,她一直盡力不讓如意樓過於招搖,也盡力去做一些讓如意樓能更接近江湖的事情,比如暗殺竊取保鏢,這些和她的希望完全沒有關係的事情。
儘管如此,她也清楚地知道,即使沒有這次的事情,哪些聯合起來的門派,也依然會出現,最多,就是晚些時候罷了。
萬凰宮詭異神秘,清風煙雨樓從不忤逆江湖規矩,隱龍山莊莊如其名隱而不發,唯一讓那些武林人士到威脅的,怕也只有我行我素的如意樓了。
她支著額角,搖了搖頭,她並不懼怕內部的亂子,也不懼怕那些被挑唆的幫派。她的不安,來源於狼魂。即使是樓裡,知道如意樓與狼魂關係的也僅僅是一小部分。
但是既然內亂已起,這個訊息想必遲早會被當作籌碼甩出。新仇舊怨雪球一樣滾在一起,二十年間,又有誰知道這仇恨已經蔓延到何等地步了…
天下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八九不如意事,唯如意樓。風絕塵放下空空的藥碗,自嘲地笑了笑,有人如意便會有人不如意,自己做了讓武林中人不如意的事情,現下,果然輪到自己不如意了。
“風三姐,你笑起來還是那麼好看呢。”一個低啞的男子聲音突兀的在屋中響起。風絕塵也不回頭,輕輕一拍桌面,藥碗啪的一聲碎裂彈起,她手臂一揮,碎片向屋頂急而出。
一陣亂響,碎片全部嵌進了房梁之中,有的甚至完全沒了進去。一個高瘦的黑影一閃出現,坐到了風絕塵對面,扯著被劃破一道口子的袖子,看著那些碎片笑道:“你還是那麼古怪,見了我便要動手。要是我武功擱下了,豈不是要被你成一隻刺蝟。”
“你既然來了,自然武功沒有擱下。”
“喂喂,我要是就為了來看看故人呢,那我見了閻王都說不清自己為什麼死的…
話說回來,什麼事情讓風三姐又想到我們了,按我知道的如意樓的勢頭,應該不至於為這種明顯的栽贓嫁禍傷神才對,更何況,你一直主張我們隱姓埋名的。你這一召喚我們出來,之前的那些,可就前功盡棄了。”
“記得當年咱們和那些人的協定麼?”
“當然記得。”那男子頗為不快的道“要不是那個協定,我也不至於被我老婆唸叨到現在。我明明答應替她報仇了,結果…結果搞了這麼個擊掌之盟,不過…風三姐你這個如意樓要是算在狼魂頭上的話,你可幾乎算是一直沒有遵守約定了。
““咱們只答應了不再為了狼魂尋仇。並沒答應退出江湖,而他們答應了不向狼魂尋仇,可就我所知,查找咱們下落的人,大有人在。”
“別說那麼多繞彎子的話了。”那男子頗不耐煩的一拍桌子“雖然我已經有了傳人,但是影狼的名號了出去,不代表我杜遠冉的情也了出去。三姐你儘管說,要我做什麼就是了。”
“我想你幫我查一個人。”
“誰?”
“韓絕念。我要知道他背後的人,和他背後的勢力。”杜遠冉哈哈一笑,道:“包在我身上。”身形一閃,窗欞一陣微響,椅子上已經空空如也,好像從來沒有人來過一般。風絕塵靠住躺椅,低低嘆了口氣,眼中閃過一陣寒光,自語道:“二十年的輪迴,難道這也是宿命麼…”她閉上雙眼,一片黑暗之中,似乎又出現了當年死在她和冷星寒夾攻之下的渡厄大師那平靜的臉。那張蒼老的臉上,幹皺得嘴嚅動了幾下,說出了他人生的最後一句話。
“我等這一天…等了二十年了。”那張漸漸消融的臉上沒有傷心,沒有絕望,沒有恐懼,有的,只是解脫。仇恨,似乎永遠只有死亡,才能帶來解脫。不管是恨還是被恨,都像毒藤一般,纏著人的身,纏著人的心。
直到取了全部的生命,才會和被纏住的人一起枯萎。望向窗外,濃雲之中漸漸發出了淡淡的霞光。風絕塵淡淡地笑了,不管怎樣,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江湖人士多起來的地方,往往平凡百姓便會退避三舍。這臨湖的渢鎮自然也不例外。平夜市燈火燃起,湖面畫舫出遊的時候,不管是布衣商販還是名公子都會各尋所好連忘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