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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回奇劍奇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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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往師父對她的百依百順,何以今宵問遇然不同,而這件事對她是那麼的重要!楊夢寰臥病山,命懸旦夕,如不得萬年火龜療治,決難挽回他沉重傷勢…

她呆呆望著師父的去向出神,絕望的痛苦,催下她滴滴熱淚。

黯然傷悲,使她耳目暫失靈,忘記了置身何處。

突然間,一隻柔軟的手掌,抓住了她的玉腕,耳際問同時響起一聲幽幽長嘆,道:“那萬年火龜既已被人拿走,姑娘守此地,與事亦無補益,夜深生,咱們也該回去了…”朱若蘭如夢初醒般地嗯了一聲,回顧四周,已不見李滄瀾等人蹤影,那高燃的火堆,都已熄去,幽谷又恢復了原有的寂靜。

山風響起陣陣松濤,剛才的那場兇猛搏鬥,都已成過眼雲煙她長長地嘆息一聲,拂試去臉上淚痕,緩緩掙脫彭秀葦緊握的右腕,淒涼一笑,道:“回去有什麼用呢?他已經不能再活多久了。”彭秀葦道:“難道除了那萬年人龜之外,遍天下就沒有能挽救令師兄沉痾的靈藥嗎?”朱若蘭道:“別說世間尚沒有這等靈奇‮物藥‬,縱然是有,也是來不及了,今宵過後,他至多再能活兩天兩夜!”彭秀葦忽然心中一動:“那靈龜被你師父劫走之後,華山兩派都立時撤走,史天灝卻帶著天龍幫中人沿谷而上,看他們行匆匆,必然另有什麼圖謀!”朱若蘭神突然一振,臉上閃掠過一抹笑容,但瞬即又恢復幽傷神,淡淡地答道:“他們縱有什麼圖謀,也不會有補我師兄傷勢。”說完話,緩步向來路走去。

兩人步出幽谷,又翻越過幾座山,回到了夢寰和霞琳安居的石室。

朱若蘭在那矗立黑之前,突然停住了腳步,回頭望著彭秀葦,道:“承蒙你今宵相助,未若蘭甚為,原想在得到那靈龜之後,使姑娘恢復昔容貌,那知事出意外,靈龜遭我師父劫走,他老人家的輕功,已到飛行絕跡之境,我縱然想追,亦難追趕得上。但你今宵相助之恩,我將永遠記在心中,後見到我師父之面,定當求他老人家為姑娘復容,…”彭秀葦淡淡一笑,接道:“二十年寒山隱修,已使我安於眼下面目,姑娘盛情,我這裡心領了…”話至此處,忽然長長嘆息一聲,道:“二十年前,我寄跡江湖間,自認武功非凡,出手狠辣無比,是以,被人稱作三手羅剎,自遭史天灝毀容之後,情轉變了不少,隱身深山二十寒暑,這段悠長的歲月中,專心鑽研武學。設計暗器,一方面準備復仇之用,一方面還想在江湖逐鹿霸業,那知今宵一睹姑娘武學,頓使我如夢初醒,二十年苦苦研練,只不過在暗器方面小有成就。陰磷雷火箭和七步追魂沙,就歹毒上講,確是目前武林中最毒的暗器,但這等絕毒之物,又有什麼用處,別說遇上姑娘這等人物,就是遇上像華山派八臂神翁那等身手,也將失去效用。今宵我目睹聞公泰施放金丸之技,更使我惶愧無地,我這兩種暗器,除了其本身絕毒之外,勁道威勢,都難及人萬一,手法更是難和人比擬,這使我黨出自己本身所學,不過是滄海一粟而已,因此我想求姑娘…”朱若蘭經顰黛眉,搖搖頭答道:“你想跟我學習武功,是也不是?”彭秀葦嘆道:“我不敢存這等奢望,只期望姑娘允把我收留身邊,使我能執鞭隨鐙,心願已足。”朱若蘭搖搖頭,淒涼一笑,道:“眼下連我自己就無法排遣,哪裡還能照顧到你…”彭秀葦笑道:“我不止是仰慕姑娘武學,而且傾慕姑娘風儀。你雖然武功絕世,但江湖間一切經驗閱歷,卻是知道甚少,有我相隨,可省去你不少心思,我這話,字字出自肺腑,尚望姑娘不要拒我幹千里之外。”朱若蘭察她神,確出一片真誠,心中暗暗忖道:我必得替她報仇,有此人相助倒是個極好幫手。心念一轉,點點頭答道:“你既有這等誠心,我也不便峻拒,但一切必得遵從我的命令,不得有絲毫違抗!”彭秀葦一聽朱若蘭答允,臉上頓時浮現出歡愉之,當下屈膝跪倒在地,笑道:“婢子得蒙姑娘恩收在身側,今後自當聽命姑娘,如果口不應心,必遭天報!”朱若蘭輕聲嘆道:“你起來吧!我既然答應了你,哪裡還用你起誓呢。”說罷,緩步進入石室。

這時,天不過四更過後,石室中仍點燃著一支松油火燭,因那火燭未經修剪,是以光焰很弱,沈霞琳旁榻而坐,一手支頤,呆望著仰躺榻上的夢寰出神。

她臉上毫無悲滄之,只是靜靜地坐著,也不知她想的什麼心事,朱若蘭到了她身側,她仍是毫無所覺。

朱若蘭輕輕嘆息一聲,伸手拂著沈姑娘散披在肩上的秀髮,低聲叫道:“琳妹妹,琳妹妹…”沈霞琳如從甜睡中初醒一般,緩緩地抬起臉兒,眨眨眼睛,忽然站起身子,慢慢地把嬌軀偎入朱若蘭懷中,問道:“黛姊姊,你可捉到那萬年人龜嗎?”朱若蘭搖搖頭,嘆道:“靈龜被別人搶走了。”霞琳啊了一聲!突然由朱若蘭懷抱中起,道:“唉!那個人壞死啦!難道他不知道你捉那萬年人龜,是替寰哥哥醫病的嗎?”朱若蘭黯然答道:“搶去那萬年火龜之人,是我授業恩師,我打不過他,也迫不上他…”霞琳轉臉望了榻上的夢寰一眼,道:“萬年火龜被人搶走,那寰哥哥還能活多久呢?”朱若蘭咬了一下櫻,道:“還可活兩天兩夜。”沈霞琳忽然笑上雙面,轉身修好松油火燭,石室中燈光驟轉強烈,她又移到夢寰臥榻一側坐下,拍著沿叫道:“黛姊姊,快來坐這裡,我有很多活要對你說。”朱若蘭看著她歡愉的神情,和奇怪的動作,大反常情,不心泛寒意,暗自忖道:這位天真的姑娘,又不知想到什麼奇怪的事情了。

她心中雖在忖想,人卻依言走到霞琳旁邊坐下。

沈霞琳把兩道清澈的眼神,凝注朱若蘭臉上,看了足足有一盞熱茶工夫,才幽幽嘆息一聲,道:“黛姊姊,你很喜歡我是不是?”朱若蘭點點頭。

沈霞琳又問道:“你也很喜愛寰哥哥是不是?”這種單刀直入的問法,毫無轉園餘地,朱若蘭被她問得怔了一怔,一時間想不出適當的措詞回答,只得又點點頭。

沈霞琳笑道:“要是寰哥哥死了,你心裡雖然很難過,可是你也沒有辦法使他復活?他有很多事都得我們去替他出力,是不是?”朱若蘭道:“不錯,你怎麼會想到這些呢?”霞琳笑道:“嗯!你們走了,我就一直坐這裡想,想起了一件事,就連帶想起很多事了!寰哥哥死了,我們一定得去告訴他爹孃,他的家住在岳陽東茂嶺中,一座很大很大的莊院,名叫水月山莊。”朱若蘭搖搖頭道:“琳妹妹你…”沈霞琳黯然一笑,接道:“然後還得去告訴我大師伯,唉!他們知道了,只怕都要哭上一場。”朱若蘭臉凝重。苦笑一下,道:“你可是要我去告訴他父母噩耗?”霞琳道:“嗯!姊姊去替他辨事,我留在這裡陪他…”彭秀葦聽得心頭一寒,道:“什麼?你要留在這山中陪他?”沈霞琳淡淡一笑,接道:“嗯!,把他一個人留在這裡,我怎麼能放得下心呢?”彭秀葦只聽得皺了一皺眉頭,道:“你要守他多久?他要是真的死了,屍體也不能永久停放在這石之中,就是要停放在這裡,也得把口封閉起來,不使空氣透入,才能保得他屍體不壞,難道你要活活的陪他殉葬?”沈霞琳嬌面上微笑如花,毫無驚愕之,慢慢他說道:“我自看到寰哥哥的娟表姊的那座青墳後,心裡就明白了人死之後,一定要埋葬起來!不能再見光月光,昨夜我已經想了很久啦!要黛姊姊去替寰哥哥辨事,我在這裡陪他,等你們走後,我就去檢些石塊,把這口封閉起來,安靜坐在他的身邊,本來我是很怕鬼的,可是寰哥哥待我好,就是他變成鬼我也不怕。”這等慘絕之事,在她口中道來,一點不帶牽強,神態是那樣自然,聲音是那樣平和,不徐不疾,娓娓如常。

彭秀葦昔年縱橫江湖之時,以手辣心狠著稱一時,喪命在她手中之人,屈指難數,但卻為霞琳幾句話震驚得愣在當地,雙目圓睜,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心裡直冒冷氣…

要知一個人在動之時,赴死濺血不難,但要他長思慮之後,熬受那緩長的苦刑折磨,卻是極為不易之事。

所謂慷慨捐軀易,從容就義難,沈霞琳要親手把自己封閉在石之中,常伴夢寰屍體的奇想,實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之事,彭秀葦雖是心地狠辣之人,也不聽得出了一聲冷汗。

朱若蘭也被沈霞琳這種至聖至高的純真之情,動得淚水紛披,可是沈霞琳卻毫無一點動的樣子,臉上臉帶微笑,緩步走到朱若蘭身,舉起右手,用衣袖擦去她臉上淚痕,道:“黛姊姊!不要哭啦,我初次看到寰哥哥那樣重的傷,也很難過,但我知道姊姊的本領很大,一定有辦法療治好他的傷勢,唉!誰知道像姊姊這樣大本領的人,也是沒有辦法!可是姊姊已經盡到最大的心力了,雖然不能救活寰哥哥,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朱看蘭聽完她勸之詞,心中更是難過,暗自忖道:她本是善良無之人,心地純潔,什麼事都很少去想,對我更是萬分信託,但在驟聞我無能療治楊夢寰傷勢之後,竟然毫無驚痛之情,反來出言相,她平時向無心機,看來對此事,已不知用去多少心思了…

只聽沈霞琳長長嘆息一聲,臉上微笑忽然斂去,神情十分莊嚴地接道:“過去我很不懂事,這幾天來我常常用心去想,就想到了很多的事情出來,我想起寰哥哥在水月山莊那小溪旁邊去奠祭他的娟表姊的事情,又想到那夜我們在都陽湖中吃酒賞月的事,姊姊彈琴給我們聽,聽得我伏在寰哥哥懷中大哭,可是姊姊在彈琴之後,把琴絃一齊斷去,唉!那時間我真笨死啦,就看不出妹姊是女扮男裝,直到姊姊在祁連山中救我,扯破青衫,我才知道姊姊也是女兒之身,你什麼都比我強多了,如果能和寰哥哥常在一起,一定會使他快樂,我也可以向姊姊多學些本領,咱們一起回到水月山莊一趟;在他娟表姊墳上種些花樹,然後快快樂樂的生活在一起…”她突然回頭望了夢寰一眼,兩行清淚順腮而下,緊握朱若蘭一隻手,哭道:“想不到寰哥哥的傷勢,竟不能再醫好了,我要陪他住在這石之中,又捨不得讓姊姊一個人孤苦伶燈的活在世上,你以後永遠見不到我們,定然十分痛苦…”朱若蘭突然掙脫沈霞琳緊握的玉腕,把身上一襲青衫扯成兩半,一塊包頭青中,也撕的片片碎裂,摔在地上,笑道:“從今之後,我永不再穿男裝,恢復我本來面目,盡我所能,延長他垂盡壽命,這幾天中,咱們好好陪守著他,要他快快樂樂的活幾天,盡這幾之功,我把你們送到一處安身所在,然後,我再仗劍天涯,追殺傷他之人,心願完後,我也去那地方長住下去!”彭秀葦聽得心頭又是一震,驚道:“怎麼?難道姑娘也要陪這位沈姑娘一同殉葬?”朱若蘭黯然一笑,道:“我替琳妹妹尋安排一處久居之地,幫她完成心願。”彭秀葦嘆息一聲,道:“兩位這等高潔無比的人間至情,實足動天地,位鬼神,但人死之後,屍體絕難常存不腐,兩位在他葬身之處,結上一座茅廬,常伴他青家住下,也就夠了,何必硬要活活的以身相殉?兩位這等做法,楊相公陰靈有知,只怕也難安心。”沈霞琳拂去臉上淚痕,搖搖頭,道:“我要住在能常常看到寰哥哥的地方…”朱若蘭微笑接道:“不錯,咱們住的地方就和他在一起,天天可以見面。”沈霞琳笑道:“那時候我可忙啦,每天要煮飯,澆花,還得替寰哥哥做新衣服,幫他打掃房間。”朱若蘭道:“你這些心願件件都可辦到。”這兩人一問一答,只聽得彭秀葦倒冷氣,心中說道:這不是白天說夢話嗎?世間哪有這等怪事,沈姑娘天真嬌稚,一片痴情,難以排遣,陷入虛幻的想像之中,也還罷了;朱姑娘身負絕世武功,人又絕頂聰明,怎麼也跟著滿口夢囈?連篇鬼話?看來兩人神志,都已不大清醒…

她心中不住在暗自嘆,但卻是不便追問。

兩我立笑盈盈地談了一會,朱若蘭回過頭對彭秀葦道:“你出去看看,現在天到什麼時候了?”彭秀葦依言出,抬頭望望天,重返石,答道:“天已近五更,姑娘昨宵連鬥強敵,也該休息一會了。”朱若蘭淡然一笑,道:“我還不累,你出去守在外要隘之處,未聽我招喚之前,不要擅自進來,不論何人,都不準近這石,如果有人硬闖,你就以七步追魂沙對付他們。”彭秀葦套上鹿皮手套,轉身出

朱若蘭理理頭上秀髮,笑道:“琳妹妹,你也帶上寶劍守在口,在我替他療傷之時,不要和我談話…”沈霞琳一笑接道:“我知道啦,姊姊要我守在口,不準別人進來。”說罷,拔出寶劍,緩步走往口。

這時,朱若蘭已不再顧忌男女之嫌,躍上木榻,盤膝而坐,先在楊夢寰三**上推拿一陣,活了他全身血脈,然後又把上半身攔入懷中,低頭把櫻接在夢寰緊閉的嘴上,舌尖動力,挑開了夢寰牙關,把丹田真氣,緩緩注入了夢寰口中。

她以本身元氣導引夢寰內腑六髒恢復了功能之後,人已累得臉蒼白。

要知朱若蘭所用之法,乃道家吐納之術,那緩緩注入夢寰口中的真氣,是她十數年修煉的一口真元之氣,楊夢寰獲益雖大,但朱若蘭卻損失慘重。

楊夢寰幾乎靜止的內腑六髒,得朱若蘭本身真元之氣一催,立時恢復功能,心臟運轉,帶動全身經脈、血氣,半僵的身子,片刻間已能伸縮轉動。

朱若蘭略一調息,不顧大損元氣未復,又潛運功力,替夢寰打通奇經八脈。

但聞楊夢寰長長吁了口氣,忽地睜開了眼睛。

這時,朱若蘭已累得不停急,汗水溼透她裡身玄裝,散亂的秀髮,披肩拂,一滴一滴的香汗,雨水般淋在夢寰的臉上。

她似是忘去了本身痛苦,溫柔的如一池水,嬌著低聲笑道:“快些閉上眼睛,不要講話,試行運氣,看看你經脈是否已能暢通。”幾句話說得十分吃力,不時為她自己的嬌之聲打斷,話說完又攔抱夢寰的雙臂忽一加力,緊緊地把夢寰抱在懷中。